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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言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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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阿姨哭了半天了,在骂她儿子不孝呢,不知道是咱们学校谁,这么没良心。”
“这大妈儿子干嘛了?”
“没听太明白,大概就是不管他爸妈吧?”
“好可怜哦。”
“要是成年了打打工帮衬一下家里倒也应该,不过那小儿子胖成那样,家里也没说的那么惨吧。”
“等会儿,我买两根烤串回来慢慢看啊!”
阮莘词一路拨开人墙,耳边是各式各样的评论,有褒有贬,有同情有看戏,不过更多的是隔岸观火,漫不经心。
是啊,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别人如此,他亦然,所以,今天只会是他最后一次在阮家浪费自己的精力。
走近围观群众中心,阮母散乱着头发装作哭天抢地,身边的阮弟弟头埋在书包里玩手机,旁边的保安一副没招了的无奈表情。
“哎呦!老天爷开眼看看我们可怜人吧!花了半辈子精心伺候出一个白眼狼啊!……”
阮母抹着眼睛,暗中留意人群的态度。只要指责阮莘词的人够多,总能找到他,管住他。她忽然听见人群声音大了一阵,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她放下手偷偷四顾观察,看了一圈,直到转回头,才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腿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有点眼熟。
她不认识什么品牌,但也不难看出这个男生穿着打扮很精致昂贵,银边眼镜让他像个书香门第的小少爷。这样的学生她怎么会眼熟呢?可鼻梁和嘴唇又看着,很像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阮莘词!你个贱|种终于来了!”
还是一旁的阮弟弟打输了游戏抬起头,先认出了阮莘词。
阮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个人正是她要找的不孝子?简直像丑小鸭和白天鹅的童话故事一样不真实!
阮莘词低头,镜片映过一点寒光:“找我有什么事?”
人群发出窸窸窣窣的吃瓜声:“哇,这就是当事人吗?”“草,好帅,拍两张。”“真是人不可貌相,怎么做这种事啊。”“你懂个屁,他一定有苦衷。”
阮母愣了片刻,才在阮弟弟的推搡下回过神来。她是要让阮莘词乖乖认错,再老实回家的。
阮母站起身指着阮莘词鼻子骂道:“你个白眼狼,你爸被人打进医院你看都不看,家里钱都花了个干净,我们三口人就差出门讨饭了,你倒好,一个电话信息也不回,甚至跑国外度假去了,你还记得家人吗?你还知道认我这个亲妈吗?”
阮母痛心疾首捧心哀嚎。她心想,以往她说几句自己辛苦阮莘词忘恩负义,他就会乖乖回家给钱,虽然这段时间他翅膀硬了想跑,但自己都闹这么大了,谅他也硬气不起来。要知道人言可畏,丢了这么大的脸,被所有同学老师指指点点,阮莘词还能受得住?他只能回家。
她心中笃定,但令她不可置信的是,阮莘词面色纹丝不动,冷淡吐出一句:“我当然记得家人,但不会认你们。”
人群哗然。这意思是,他没有否认阮母描述的情况,并直截了当地不认父母了。
阮母呆愣一瞬,随即扑向阮莘词:“你这个没良心的,在外边学得太坏了!你退学跟我回家!不许出来了!”
阮莘词一抬手,轻易攥住了阮母的手腕,将她制住。
“事不过三,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说明。”阮莘词放开她的手,退后两步。不知何时,柳旋从人堆里挤出来递给了阮莘词一个文件夹,被他举在手中,一字一句清楚地说:“这里面放着我的独立户口、我被家暴的医院验伤鉴定、父母亲笔签署断绝亲子关系证明、六年内我的赡养金转账记录等,足以证明我已尽子女义务材料的复印件。”
他打开文件夹,取出那些文件,在阮母惊怒的瞪视中向围观众人慢慢展示了一圈。离得近的学生伸长了脖子去看,甚至有个学法的学生举手请求仔细看一下。
阮莘词也大方,直接交给她,那女孩红着脸仔细看了看,还给阮莘词时大声解释:“谢谢谢谢,我在研究一个继承赡养权责的案例,实在太想多见识一些物证了!您这些材料相当周全,法律效力也强,我学到了很多!”
阮母懵了。什么时候,这都是什么时候做的?甚至还有断绝亲子关系书——她想起来了,是阮宏凯一次喝醉了说手上项目即将挣大钱,将来都给阮弟弟留着,却被阮莘词三言两语提醒起两个孩子都有继承权,一气之下,阮宏凯踢了阮莘词两脚,然后和阮母一起签了这份断绝书。
现在想起来,才惊觉他们的行动都是在阮莘词煽动下作出的决定,而结果竟然在多年后的今天才发挥了作用。阮母心底一寒,想要辩解,而人群的舆论风向已然扭转。
“刚才那是家暴的证据!”“我靠,这大妈一点儿也没说她们对孩子不好啊,还演得很慈爱的样子。”“天啊这每个月都打这么多钱,这比南方ip交家用还过分啊!”“我就说肯定是家长先不做人的,你看。”“居然让人退学?这是亲妈吗?”
人群议论纷纷,阮莘词适时开口:“我不想追究你们小时候虐待我的往事,也已经在法律意义上足以独立出阮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不要再来打扰。但我反复重申了很久,你们仍然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一点事,就不要怪我追究你们拒绝赡养爷爷还侵占重病老人财产的问题了。”
“好家伙,原来是这女的倒打一耙啊!”“上不孝老人下不养亲子,真是自私自利。”“太典了,比我看的那个小说还气人!”
阮母这下真急了,丢脸的从阮莘词变成了她们,她立刻要矢口否认。但阮莘词已经不想再心软,从文件夹里拿出了爷爷的病历和各种检查单药品单,以及爷爷的各种财产证明。
钱财数字普通人看不明白不要紧,他还印了很多阮宏凯威逼装惨的聊天记录和录音转文字,分给了不少人传阅。上面记录了阮宏凯是如何用污言秽语辱骂逼迫或装穷卖惨跪地乞求阮爷爷把养老钱交给他,还拒绝给他“不是亲生的老不死老头”养父治病的丑恶嘴脸。
看过的学生们群情激奋,吓得阮母脸色一白。她抱着阮弟弟缩着头后退,终于因恐慌而落下泪来。
她终于意识到,阮莘词是真的要离开她、摆脱阮家了。
“那,那你爸现在躺在医院,你也应该……”
一个学生大声呵斥:“那样的爸有什么好管的!”
此言一出,许多人跟上指责:“就是就是。”“诶,这好像是阮学长吧,他很优秀的,而且经常做志愿者。”“靠,我这就上校园网发澄清帖。”
眼见闹了一下午,却伤敌无效自损一千,阮母已心生退意。是阮宏凯叫她来闹的,不然她一个家庭妇女也干不出这种事。可现在,不仅没败坏阮莘词的名声,也没让他答应退学回家,还自己惹了一身腥。
她心里又气又慌又后悔,隐约还有一种伤心。最后,阮母拉着已经不耐烦想跑的胖儿子,红着眼睛看向阮莘词:“你连你妈我也不认了?”
阮莘词叹气,但心里没什么波动:“您今天来,难道是把我当成亲儿子吗?”
人群外警车赶到,保安和警察一起催着阮母别再闹事。毕竟没有危害公共安全,只能口头教育两句这对“孤儿寡母”就放她们离开。
阮母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阮莘词的背影,心中忽然猛地一空。她或许真的永远失去了这个亲生骨肉。
热闹的源头没了,校门口很快恢复人来人往的秩序,阮莘词也低调离开。
他也有一点点不开心,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回到他和邬霃的小公寓,抱着麦冬休息一下。
虽然另一个屋主没在,但房子里满是令他安心的气息。阮莘词按部就班吃饭洗澡,然后抱着毛茸茸的麦冬窝进了邬霃的被子里。
他没有进入发热期,没有筑巢的冲动,但也觉得这样睡很有安全感。麦冬乖乖的在他怀里躺着陪睡,直到凌晨时,它动了动耳朵,从被子里跑了出来。
阮莘词平时睡眠质量好,今晚难得被惊醒。他迷蒙间听见麦冬喵喵叫着从门缝里跑了出去,然后公寓门被轻轻关上,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来人一身初春夜晚的寒气,小心轻声走到床边,温柔地将阮莘词睡乱的头发理顺。
“你回来了……”阮莘词握住那只手。
邬霃吻了吻他的额头:“怎么醒了,睡得不好吗?”
阮莘词把他往床上拉,邬霃挣了挣,低声哄道:“我没洗澡呢,哥哥你先睡好不好?”
阮莘词闭着眼摇头。邬霃无奈,单手快速脱下外套大衣,躺在阮莘词身边抱住他问:“今天是不是伤心了?”
阮莘词不意外邬霃会知道阮母闹事的情况,alpha一向消息灵通。他用额头埋进邬霃胸口摇摇头,说:“只是有点想你。”
邬霃从听完闻成文的告状到连夜风尘仆仆赶回家来,满怀的愤怒和心疼都被这一句化成了又酸又软的溺爱。他用下巴蹭蹭阮莘词的发顶,问:“可我伤心了。我能报复一下阮家吗?”
阮莘词沉默几息,点点头:“你帮我。”
邬霃轻笑:“好,让我帮你。”
之后阮莘词安心地陷入了沉睡,并不知道邬霃又给谁发了消息设下何种圈套,总归他有分寸。
有分寸的邬霃也确实没有赶尽杀绝。他只是给阮宏凯指了一条“生财之路”,并贴心地降低了他的上当门槛,让他能一夜暴富而已。至于暴富后是否又会暴跌到负债累累,在B市再也混不下去,那就要看阮宏凯能不能抵抗住诱惑了。
他可不是什么坏人,连离开B市后一家三口的去向都准备好了。西南山区省份可是躲债的好去处,为了蠢儿子的安全着想,他们只能躲去那里咯。
邬霃笑了笑,抱紧阮莘词合眼入睡。他真是善良又懂事,帮哥哥解决了好大的麻烦,明天必须讨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