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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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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共赴新世纪的春节前泣仙寨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刻。许扶云按照江舟游的命令把动迁通告贴在公告栏上后挑起了大量居民的不满情绪,将三个出入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东边的天光还只有蒙蒙微亮。
每个人手里不是拿手幅,就是拿木牌,上面写的都是示威的词,每个人都呐喊出最后的希望。
这一闹让寨东那边的东篱酒店生意大打折扣,但酒店门口挂了个牌子三天后闭门调整。
这个不符合卓意荣对于大业主魏梁义的认知。
“你算不上聪明但也不算笨。”江舟游向她透露了五个业主的想法。
其实这次的混乱就是他们故意想要挑起,这次拆迁的款项的报价让他们并不满意,魏梁义想要终止协议,但如果在牌桌上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想法会让局面向对方倾斜。
车缓缓停在南边出入口,江舟游和卓意荣刚下车就被居民们包围,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哭诉。
“放心各位,魏叔那里我去过了,他们答应我了近两年内是不会有拆迁的想法的,不过地产公司那边就……”
“小游姐,这个不用担心。他们敢来,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进来的,是不是啊!”只要出现一个带头人这个计划就一定可以运作。
计划只要成功,利益基金会要吃最大的名声。
居民们听到这些话,动荡的声音逐渐变小,“小卓,那今年春节的分岁酒席还会举办吗?”在人群中的周玉凡挤出来,靠近被动簇拥进人群的卓意荣身边小声的问。
“不……”
“当然。”江舟游打断卓意荣下意识脱口的否认。
让人心安的话一定要肯定的说。
人群随着江舟游的敲捶落定,终于四散。
大冬天被人群包围到冒汗,卓意荣用手背擦拭满是湿意的额角,见四下无人了才好奇刚周玉凡问她的那个酒席是什么项目。
只是昨夜在医院忙DNA检测,现在她只想回去冲冲身上的病菌。
回到宿舍,高百岁就急忙从柜台里探身,问她是不是要安排辛莉和人小姨见面,只是检测结果需要七个工作日才出结果。
“高姨,你还舍不得啊?望阳还不够您烦的啊?”
“哪里是我舍不得,是你辉姑。”
“辉姑?为什么?她不是无儿无女吗?”
沈盈辉一直耿耿于怀那个死去的姑娘,都怀上了都已经有五六个月,但一次被丈夫醉酒殴打后没了,月份大了身体状况也直线向下再也不能孕育生命。那男人狡辩是自己喝多,不是故意,谁料娘家人也帮着说情,在被逼成疯女人之前她的大脑不受控制般的说着快跑,快跑。
那天晚上,沈盈辉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并实施了这个心声。
在坐上从内陆到歌祁的最早的那一班渡船,从来没觉得吹拂脸庞的风是那样的自由,呼吸是那样畅快。像是世界送来的祝福一样让人愉悦。
“嗨呀,我多劝劝这个婆子就行了。”高百岁摆摆手,“对了,一会儿上班前给高姨量一下尺寸,给你做件新衣服,看你两件大衣换来换去,这快新世纪了更是要穿新衣迎接!”
说起来,卓意荣已经快两年没买新衣服。
以前每个季度新款式都会由品牌方的工作人员直接送来家里让她挑选。年底了,她打算好好犒劳自己。
这么想着就拒绝了高岁百的好意。
距离年底除夕还有五天,卓意荣准备盛本放假之后去趟街对面的广场犒劳自己。
在九九年最后一天的中班结束后,卓意荣特意换了身以前带来的一身套装,虽然是过季的成衣但还勉强能撑撑门面。
等穿上前年的衣服才发现自己饿瘦了不少。
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下楼,遇上江氏姐弟正好在发放年底红包,顺便通知年底分岁酒席的具体时间。
“哎呦,这是去走秀啊?”江舟行还是第一时间就去招惹卓意荣。
“不懂你也别瞎说。”江舟游一把推开挡路的弟弟,上下扫了眼,“这叫去看秀,都是前年的款了。”江舟游偶尔也会受邀去时装秀,恰巧去过前年的那次见过类似的衣服。
“真是亲生的,嘴巴一样毒。”卓意荣咬着牙,愤愤地说。
嘴上虽然这样说,她倒也是没有真的动怒,还和江舟游提出一起去对面的商业街逛一下,影院不少贺岁片上线。
江舟游却以年底村寨忙的由头推脱,推荐了一边站着的弟弟,“小行可以,他在不在都不影响运行工作。”
卓意荣盯着围着丝巾的江舟游思考片刻,一手挽上江舟行的胳膊,像是和姐妹逛街一样顺手,另外一支手挎过江舟游的胳膊,“诶,三人一起吧。”
冬日不见太阳时,南方城市的妖风就会四起。
恶劣的天气没有阻挡住春节逛街的热情,商业街的广场上人头涌动得厉害,商场的咖啡馆少有座无虚席的情况都出现了。三人被挤散,其中两人被人群挤到一家童装店,“两位是新婚夫妇吧,现在给未出生的宝贝买衣服正正好啊。”
店员热情的招呼,羞得江舟行两颊通红。
卓意荣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们是……呃,是姐弟。”
“哎哟!姐弟恋,女大三抱金砖。”销售员的嘴巴什么都能接,只要能完成逆天的KPI,财神来也得扒掉一层皮。
“一件小孩外套要三百六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江舟行想不通,坐在咖啡厅门外的等候椅上还在吐槽物价。
卓意荣用手肘鼓捣了一下他,“现在说说就算了,一会儿回去别在望阳面前说起来。一会儿吃饭钱你先付,等我发了下个月工资再还你。”
“那你刚刚装什么大头?”
“面子。”
听到卓意荣平静的让江舟行气笑了,“我励志吃软饭的人,吃饭付钱这件事我要考虑考虑。”说着微翘嘴角向后一靠。
卓意荣作势拿手机,“行,我打电话问你姐借。”
手机刚拿出就被江舟行夺走放进他自己的大衣口袋,“我姐去银行多麻烦,这样吧,我请客你欠我个人情债这个交易怎么样?”
江舟行的耳鼓砰砰,合着左胸口的频率,乞讨者左耳听到想要的回答。
“不怎么样,还有你别老抢我手机!一点也不会尊老。”卓意荣微皱眉头,向后仰拉开中间的距离,顾左右而言他。
“尊老?”
江舟行在心里点了点两人的年龄差,其实只有四岁,按月份周岁算还不到四岁。
似乎在社会潜移默化的裹挟下女性的拒绝不允许带有过强的攻击。
卓意荣自认为说的够明白。
气氛尴尬在这里时,江舟游终于找到了他们俩人,“才多久你们就买到东西了?买的什么?”
“给望阳的。先点单吧,我们就等你一起下单,这间咖啡厅点套餐便宜。”卓意荣招来服务员。
“就一份A套餐吗?”服务员环顾三人,委婉的表达不够吃。
江舟游是个好面子的人,抬手想要拿过菜单再加些点心,但菜单上的价格表有点倒吸凉气。
“不用,我记得A套餐已经满足大厅的低消了,我们也只是坐坐就走了。”卓意荣拿回江舟游手里的菜单,“对了,那个赠送的饼干直接装到纸袋一起送来就行,谢谢。”
闲云流水的像是提前排练过。
江舟游也算是拖卓意荣的福享受了片刻。
只是卓意荣就没这么幸运,转头看向落地玻璃外面,却不料看到不想看到的脸,“我的天!”说完,她低下头。
见人这个模样,姐弟俩警戒地环顾四周。
“怎么啦?看到石以桥了?”江舟行问。
“他?我还不用跑了呢,余馆教了我不少自保的手段。”
在几个月前的初秋,增加的学堂工作让她的身体又不能适应劳累的出现过敏反应。那段时间有空就天天跑余和的中医馆做针灸,治疗时期余和教给她所有的穴位图,遇上危险点什么穴位可以短暂让对方麻痹,几个月下来都可以拜人为师了。
“那我们回去吧。”江舟游看了眼手表,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三人一路疾冲到外头的广场。
卓意荣腿软,一屁股坐在大理石的花坛边上休息。
“那是谁啊?欠高利贷也不用这么玩命的跑吧。”江舟行气喘的胸口疼痛。
“就是啊!”江舟游靠在卓意荣的后背喘气。
“不不不,你们不懂,是一个冤家。”
江舟行瞬间没了发牢骚的话,“你脚没事吧,穿个高跟鞋就别跑那么急了,你看崴脚了吧。”嘴上不饶人但单膝跪地,“我背你回家。”
“不用,我也不轻,慢慢走回去就是。”
“你怎么不问问你姐,臭小子!”江舟游一脚踹倒了蹲着的江舟行。
三人打打闹闹恢复体力,准备打道回府时,身后传来一声像是布谷鸟那样脆亮的女声,“阿荣!”
在最落魄的时候越是不想见到的人,越是容易遇上。歌祁明明这么大一个城市,偏偏还是那个人走进这冤家路窄的魔咒。
王斐瑶,一个百年难遇的小作精。
她是王家的糖果工厂创始人的第二任妻子现所出,是王家最小的孩子。
上面有同父异母的一对十二岁的龙凤胎兄妹,但他们都不愿意接纳这个最小的妹妹,就像不接纳只比自己大十岁的继母。
两人认识是在卓意荣六岁的生日宴会上,她仅仅用一颗胡萝卜形状的巧克力钓到的人脉。
从那天起王斐瑶就爱缠着卓意荣,像是卓意荣身后长出的尾巴,两人相差了两岁,但为了能一起上学硬是求来了五岁上小学的通道。形影不离的身影,一度让别人怀疑她们是前世是白素贞和小青蛇。当年,卓意荣和石以桥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不仅在门上了十把锁还在婚礼誓词时举手反对,好好一件喜事有人泪洒现场,让司仪都差点收不了场。
“哎呦!我的天呐,怎么都是水啊?我的鞋底是羊皮的诶!”王斐瑶硬是跟着要来村寨,看起来是有话想和卓意荣说。
王斐瑶说这话时,卓意荣只庆幸周围只有江氏姐弟两人。
泣仙寨的作坊大多数只有除夕前后两天休息。
为的就是准备年底的分岁酒席,说不上是休息,感觉比工作还忙。
“我的鞋底是羊皮的~痛啊!”江舟行故意模仿,很快得到了来自卓意荣的制裁。
“年底了基金会没事吗?”卓意荣看了眼手表。
江舟行朝着一边杵着的王斐瑶说:“那你走慢点,她脚刚刚崴了。”他说着放下身后背着的卓意荣。
“你这是什么话!我能照顾不了她吗?我跟她认识都快三十年,用你教啊。”由于高频的声音让话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在口角问题没有上升之前,卓意荣赶紧拉走了王斐瑶。
冬季过道里,风成为回家的阻力。
尤其是村寨这种细长的巷道,寒冷像是液体一样灌进骨髓。
在今天,卓意荣才得知在石以桥得知她的位置那会儿王斐瑶也一并知道她在泣仙寨了,只是不敢进入,就一直在对面的广场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了半年之久迟迟没有消息,王斐瑶才让手下去打探的消息后知道石以桥暂停了给卓意荣的资金来源,但没想到卓叔也会停掉自己女儿名下所有的银行卡。
“你来帮我吧。”
王斐瑶在王家的生活不好过,说不上是物质的亏待,但好像也恰恰是物质上的不公。
这几年随着王老的身体日渐衰落,王家的产业已经站在被瓜分的路口。歌祁的总公司被长子王理杭掌权,在内陆金京的分公司被长女王理棠掌舵,剩下的只有歌祁八厘的两间非主业的玩具小工厂允许王斐瑶进入管理层。
公司的人面上不说,私下都在嚼舌根被抓个现行,他们也不承认。这个工作群没了,下一个一样建。
不过,王斐瑶倒没有因为这些事生气。
毕竟谁遇上董事长女儿空降管理层都很难会接受。
现在想要争取主营的糖果产业链是难了,王斐瑶需要深深扎根在这两间玩具工厂才有重新谈判的就会。
“我也不是金融专业的人,能帮上你吗?”卓意荣把装满热水的暖水袋放进被窝,“而且石以桥还在找我签新的离婚协议,在这里还有人能拦,出去还指不定怎么样。暖了吧?”
被窝里的王斐瑶点点头,“暖了。但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吧,好歹是个艺术高材生。”
在村寨久了,都忘了画室里的铅笔削下的木屑味道。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喝咖啡吗?”
“速溶的就算了。”王斐瑶没好气的回话,“阿荣,你开始躺平了。”
“哪里!刚来那个时候我都想去学赶尸这手艺,可惜我太漂亮了,人没要我。总之现在安定下来不少,每天可忙了,每天上八小时的班晚上备课,每月调休的三天去学堂教书,偶尔还要负责东篱拍卖行的项目,这叫堕落?那我真不知道勤劳两个字怎么写了。”卓意荣给自己冲了杯热美式,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述说这些日子忙碌的生活。
王斐瑶有些震惊地坐起身,“姐姐诶,这些事情有什么用?能赚多少钱?有多少企业会承认这些工作经验?”
普世意义的成功和金钱、地位脱不开关系。
这些又被紧紧的握住少数人的手里,但是劳动逐渐和进账的数目不成正比的今天,只要是有人比自己过得还差就有了自己过得不差的错觉。
听着这些咄咄逼人的问话,卓意荣低眼看着手中还冒热气的咖啡。
褐色液体上倒映着愁容,她也无法说出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明天有分岁酒,你住我这里住一晚,或许他们更能给出答案。”
“他们?这里的居民?”王斐瑶疑惑地晃晃头,“他们的口音重到我不一定听得懂。”
卓意荣看着发小的脸,似乎看到初来乍到的自己,怪不得高岁百那些阿姨在后来都说想要给她一圈,想着忍不住笑出声,“哎呦,来吧。听说魏梁义也都会来,说不准你能向人家取取经呢?”
“既然你非要邀请。”王斐瑶直了直身,叉着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哦。”
除夕前夕就开始有烟花爆竹响。
一晚上王斐瑶没睡好,刚有睡意就有响声。早上看到一整层共用的厕所,她发出看到脏东西的惊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卓意荣从一楼顺着声音找到发小。
“我错了。”王斐瑶头发杂乱,眼神呆愣,蹲在洗脸池的旁边,一直喃喃地说着这句话。直到卓意荣的出现,“阿荣,我错了。我收回昨天说你躺平的话,你是堕落了。”
除夕从零点开始村寨就鸡飞狗跳。
昨天夜里放烟花爆竹,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小孩玩手持烟花时火星子不慎沾到周围堆放的废衣布料,还好寨子的一楼水汽重没有扩大范围。
凌晨四点被高岁百叫醒一起和居民准备餐食时,卓意荣听得这些事情心口闷闷的,总是担心今天会出事。
村寨零零总总有两万多人口,大圆桌摆了几十来张,没有椅子就是站着吃,流水席一样。
卓意荣拉着发小想走到江舟游身边,“一会儿我给你介绍这边的话事人之一,多个人脉多条路,以后指不上用得到。”
仅几步路,卓意荣也要见缝插针的和王斐瑶介绍能人志士。
江舟游在通话,电话那头的消息似乎并不好,她脸上的肌肉一直不舒缓的紧绷着。
两人不敢再向前,只是站在许扶云左手边,“小云,老板怎么了?”
“医院来电话。”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情况突然恶化,辛天宇还是没熬过,农药的毒素已经被身体吸收,急救的手术刀难敌死神手中镰刀。
这个消息基金会得到时,高岁百刚好带着辛莉去基金会的办公地点玩,根本来不及压下来就被辛莉知晓。辛莉情绪的波动幅度过大,短暂的发热让流感病毒瞬间有了突破口。
生命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块倒,块块倒。
“谁啊,谁啊?”身边的王斐瑶好奇她们口中的年轻人。
“说来话长,你看新闻吧,估计今天晚上七点新闻联播会报道。”
卓意荣一脸惋惜错让发小以为是个人中龙凤,刚想追问能不能参加葬礼的问题就被江舟游打断,“小卓,晚上开车跟我去一趟机场接辛家小姨带走辛莉。”
“万幸听到个好消息。”许扶云拍拍胸口,“不对啊,不是才五天吗?基因结果出来啦?”
“是辛家小姨花钱找另一家私人医院做测试了,这几天就已经一直在处理户口的事情。”江舟游把分岁酒席的事务交给苏凌凌后匆匆离开热闹。
在低气压的当下,终于有个人的心情放晴。
苏凌凌就是那个最高兴的那个人了。
江舟游还是头一回把工作全权交给她,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认可,即便只是一件小事,她也兴致满满地大包大揽。
许扶云叹着气说:“看到没,这就是小游姐不让她当家的原因。算了,人开心就好。”她转头才注意到卓意荣身后探头探脑的王斐瑶,“这位是?”
“我发小,你叫她……斐斐就行。”卓意荣看到周围居民愈发得多,便稍稍隐藏了她的身份。
许扶云忽然吸气感到惊讶。
“是以前的朋友?”
她还以为那些商贾世家都是只看重利益的人,毕竟快一年了除了石以桥来找过卓意荣,虽然目的不纯但好歹是亲自来了趟村寨,除此之外就没见过其他来寻人的人。
冬末,天色暗得快。
泣仙寨里能看到天空的地方除了天台就是娘娘庙这里的空地,厨师们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乌云在风中翻涌。
天空作美,夜里没见雨水,唯一可惜四处漏风。娘娘庙挂满灯笼,火苗一闪一闪地扭动,但没熄灭。
无论环境多困难,但是没有浇灭村寨居民对于新世纪的热情。
基金会的十三号人加上卓意荣这个合同工挤在窄小的娘娘庙里处理整个酒会歌舞表演的人员调度。
苏凌凌拿着话筒穿梭在人群中唱着鼓舞人心的歌谣,像是绽放在天际的烟花耀眼夺目。所有人跟着她的律动,举杯欢庆,合着街对面广场上停不下的最新款爆竹做背景。
“还是年轻好啊。”卓意荣入迷地看着刚满成人年纪的姑娘不由得感叹到自己也要迈入三十一岁的年纪。
“意姐,你这话说的。”江舟行给人抬着舞狮的狮子头的空隙,转头搭话,“如果人活到平均岁数的七十一点四的岁数,没意外的话,你还有四十个年头要熬呢。”
“你这话说的,突然好疲惫啊。”
等歌舞表演人员都准备好,基金会的人也回了酒席一同欢庆。
卓意荣回酒席时找不到王斐瑶,打电话也没接,疑惑回去怎么不说一声?不会出事了吧?
多次看手表,卓意荣心脏跳动短促激烈,不由得用嘴巴吸入更多的冰冷的空气。
江舟行手脚慌乱地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扶你去娘娘庙里坐着休息一下。”
“说不上来,喘不上气。”卓意荣坐在木凳上,勉强顺气,看了眼手表,“不是说五位业主会来讲话发红包吗?怎么一位都没来?要是不来,我想先去找找我朋友,我担心。”
“行,我知道,我去找。你有她照片吗?”
“等等,我手机呢?”
挎包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手机在包里一起被拿走了,才意识到这件事时外面就响起连绵不断的尖叫。
叫声甚至盖过了烟花爆炸的声音。
“阿荣!出事了!”王斐瑶从娘娘庙的西侧门出现,手里挥着卓意荣的手机。
手机上有多封新消息,发件人都是江舟游。
‘五位业主瓜分不满,快疏散人群!’
所有的短信都是这样的信息,最早那一封早在半个小时前就送达。
好在消息是群发的,基金会的人都收到了。等卓意荣得到消息时,基金会的成员已经撤走了所有居民,躲进娘娘庙,木门上抵了三条木棍锁住。
“不用紧张,已经联系我姐报警了。”
江舟行按下免提键,江舟游吩咐基金会接下来在村寨的任务,接下来几天估计还是会有械斗,她要去谈新的合作线,毕竟餐饮的几条链估计很快收到风声短时间里会暂停合作。
大概不是一两次这种情况。
娘娘庙里大多人在通完电话后就在吃刚刚救下来的佳肴。
械斗的金属碰撞混着痛叫,隔着个薄薄的木门听着像是在播放恐怖电影里切割骨肉的音频,卓意荣反正是没了胃口。那些古惑仔电影里的情节,在这天晚上在她的眼里彻底去电影里那些热血的滤镜,为了上位者的利益付出生命,是什么样的思想?
今天,她终于想明白当初江舟游为什么这么迫切扩张学堂的项目。
以前读书时骂了多年的何不食肉糜,感情都是在骂自己?
卓意荣多少有些无语。
没多久,警笛在外头响起。
新年伊始,红蓝光就在泣仙寨里闪烁。
好在除夕夜不会是安静度过的日子,三四辆车出动在街头也没有引起大面积的动荡。随着苏凌凌和江舟行配合警方调查离开后,一切都恢复如往常。
趁这安全的空隙卓意荣想送发小回家。
“没事,我送吧。”
这时,旁边的人开口说话,才让卓意荣留意到林博顾医生是跟王斐瑶一起回来的娘娘庙。
卓意荣和他就有过一面之缘,不清不楚的底细,要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真出了事,她可担不起责任。
“啊?这会太麻烦你了吧?我们还是打……”
“没事!林医生有车多方便。”王斐瑶出言打断卓意荣代替拒绝的话,“阿荣,我到家给你发短信。”
许扶云在一旁偷笑,“姐,你也是结了婚的人怎么看不出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心思呢?”
“所以现在要离婚了嘛。”
“呼~”许扶云艰难地扭转话题,“辛家小姨那边飞机延误了,估计明天凌晨才会到八厘市,到时候我陪你去接。”
“行吧,她反正所有的事都急。”卓意荣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点不服气。
在卓母还未生病前,卓意荣一直是天之骄子,走在成为集团继承人的道路上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身处当时,卓意荣无时无刻不在抱怨,但不可否认在那时她身上的光环无比闪耀,在任何小组比赛上她永远都是那个MVP,台下所有的鲜花与掌声只都属于她。
明明卓母离世有十五年的光阴。
按照常理来推论,卓意荣该惯性躺平才对。
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外面又传来打斗动静,心烦意乱血气上头上,“一天天没个消停的时候!有力气去打那些贪污腐败的啊!一点便宜没占上,到时候医药费看五个业主给不给你们!”
报销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被回来的江舟行蒙住嘴巴。
“嘘!”
江家姐弟都回来了,也是巧,碰上业主们的私心械斗第二轮,择近躲到女子宿舍就听到卓意荣的吼叫。
联系的合作商家里老人住院,两方便推迟到年后初六再见面谈生意。江舟游开车开到半道接到江舟行的电话,才得知这次危急的事态,顺道带回了在警局做笔录的两人。
无事,还是一身愁。
宿舍一楼,烛火昏黄。
江舟游拿着本账簿清点基金会的户头余额,还差两年才四十,青丝已经换白发。
泣仙寨这几年其实变化很大,多了不少公共设施以及社会基本保障,但在上万人安生之地仅有的八个水龙头、五个公共浴室、成困的公路电线……依旧是焦头烂额的问题。
不过相比之下,五位业主对于村寨拆迁的迫切更是燃眉之急。
“别抓头皮了!”卓意荣到楼下上厕所时看到入口处有火光还以为着火了,看见江舟游一人盘腿坐在那张破旧的单人沙发上像一只猴子一样疯狂地挠头发,赶紧抓住手腕制止,“你看看,指甲缝里都有血丝了。”
“没事,一烦挠挠就安心。”
“你还会有着急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刀枪不入的机器人呢。”卓意荣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冒险家般欣喜。
江舟游抽回手,快速地抖了抖犹如鸟巢一样毛糙的头发,板着脸让卓意荣醒了就别睡了,“辛家小姨快寨东那边了,我们去接人。”
“行,我先去打探一下械斗的最先进度。”
这种所谓帮派内斗,尽是浪费公共资源的行为,按历史推倒没个三五次停不下来。基金会和业主们都存在利益关系,除了通知警察、疏散居民以外其他也不好插手。
卓意荣小心翼翼地拉开大门,蹲着身子走到外面的扶梯处,双膝跪地,鬼鬼祟祟地抬起身子。
昨天后半夜就停雨了。
凌晨四点的天还未有亮光,惨白的过路灯下,地上的血液被泥土地吸干只留下一块一块的深色痕迹。海风吹进狭窄的过道,细嗅空气,理不清是腥气的源头是来自于谁。
确定四下无人。
两人便准备动身时,江舟游的手机响了,“阿辉姐什么事?”
昨夜基金会的守班人是沈盈辉,大清早打电话准没好事,但谁都没想到会是辛家小姨在抢救的消息。
听闻这个来自世界的冷笑话。
让卓意荣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从头冷到脚尖。
辛家小姨昨天转机先到的永朝,由于天气原因去歌祁的飞机几乎都停了,但为了尽快见到这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她直接选择坐渡船。
在第一次的械斗时,辛家小姨就已经到了村寨。
只是,在外围的时候就被卷入遭到砍伤,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辛莉就受了严重的伤。
还是被巡逻的警察发现。
因为辛家小姨找不到亲人,想着人是在村寨被发现,这才联系上基金会的人。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最后还是白布覆身。
手术室外没一个沾亲带故的人。
手术费用江舟游不想挪用基金会的款项,用的是自己的私户,说到底辛莉的事情本就不该寨子里的人负责。
死寂般的沉默或者悲天悯人的哭泣是医院走廊里常出现的画面,悲伤和这里的病菌一样扎根,野蛮生长。
“辛莉怎么办?”卓意荣低着头抠手。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从美满家庭到一周内两个血亲相继离世,五岁还没过实,就已经体会了人生的起起落落。
“还是和其他孤儿一样留在寨子里吧。”江舟行缓缓开口。
“可是寨子也要没了。”许扶云话说一半,泪珠已甩出两颗,最后趴在卓意荣身上哭。
一步错,步步错。
凡是做出选择就是错。
泄气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鼓舞士气,基金会里江舟游就是主心骨。结清医药费回来的路上,她从包包里拿出平时一直吃的药丸放到嘴里咬碎了咽下肚子,又苦又酸的味道刺激头皮发麻。
牙齿缝隙里卡着还没融化的药品碎粒,让苦味久久不能消失。
“回寨子,做生意。”
白天碍于巡视的警察,确实没有械斗事件。
这么闹,寨子里的很多便民服务全部停摆。
基金会的工作现在几乎就在找新的合作业务以及联合有时间的居民每天去三个出入口对开发商的人抗议施压。而盛本的排班从二十四小时营业缩减成八小时营业,从三班倒到现在只有卓意荣和苏凌凌两人加上每天会安排一位基金会成员。
盛本这几天面上和里子的生意都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东寨酒店因为五位业主跌至冰点的关系,宁可失去这新春佳节的高消费热潮,也不要皆大欢喜的结局,只要搞死一方,另外四人就能多分到千百万级别拆迁款,他们谁还在乎小小的典当铺子。
好在没有房租压力,开着也就开着了。
村寨发生点风吹草动,几乎人人都知道,如今有人除夕魂断街头也没能让这场闹剧停下,更是陷入人人自危的情况。
在学堂课堂上大一点的孩子容易心散,常常追问庞小姐发生什么事,课业拖沓。
终于在周六逮到了来上课的卓意荣。
她当然没说实话。
虽然也觉得这样只是缓和之计,但小孩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处。
拆迁的合同毕竟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楚明白,要真到了约定动工的时间,居民们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村寨无望的当下,每个人都愁容满面。
“荣荣阿姨,我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啊?我好想他的。”
背后突然一股冲击,吓得卓意荣身躯猛烈一震,是辛莉的声音。
辛莉的乳牙开始有掉落的势头,讲不清楚字,卓意荣就当做听不清楚的回答道:“哥哥去外面读书了,回来就给莉莉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
眼前是明媚的笑颜,如阳光般不可直视。
现在唯一庆幸的事,辛家小姨和辛宇的检测报告也可以试着让辛莉合理合法的继承辛家小姨生前的遗产,审核还需要工作日,不确定最后的结果,希望命运可以不要再吝啬给这个苦命的孩子带来一点好消息。
歌祁入了春,气温终于有了暖意。
除了夜里还有些温差。
门窗框里不合适的玻璃库库响,缝隙里冷风呼呼,桌上烛火易灭,气的苏凌凌丢下手中的毛线球,“我觉得我还是重操旧业当个私家侦探,赚的总比这个多吧。”
“别发火,别吵到小云,你要不也去睡吧……”卓意荣叹了口气弯腰捡回滚到地上的毛球,耳边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针正好两点过一刻。
每天村寨都经历三次械斗,他们掐好每天巡警的时间点,凌晨两点、傍晚六点、晚上十点。
江舟行见苏凌凌进盛本后面的里间睡觉,就挪到卓意荣身边的空位,“饿不饿?我下午去寅叔那里买了鸡蛋饼,热一热吃了吧。”
“没什么胃口。”
“那喝不喝鸳鸯?我叫寅叔给我打包了原材料,冲一下很快的。”
“哎呀!我都说没什么胃口了。”
“不用担心我姐,你不是和你发小打好招呼了吗?”
“那几家玩具厂也不是老王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过,比起这件事,我还是希望村寨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江舟行看着心情低落的卓意荣,思考片刻,“我还是去给你热点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垮。”
“行吧,那华夫饼能多帮我加些炼乳吗?我想吃点甜的。”
“好……”江舟行的手机这时候振动,“啊哦,看来是吃不了宵夜了。”
“怎么了?”
“走,我们去找我姐。郑业主出事,现在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