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末日搭了个家》UKLily

5、第5章《超市角落的女孩》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悄然洒落，微微晃动的光斑映在地板上。林岚睁开眼，感受到的不是放松后的清醒，而是狙击手的本能警觉。她侧耳倾听，收音机的沙沙电流声混杂着自己的均匀呼吸。没有异响。她起身，披上外衣，例行公事般开始晨间巡查。

　　检查门锁、陷阱、窗户缝隙、阳台警报线……确认一切安稳后才放下心来。末日里，哪怕一天的松懈都可能是致命的。

　　今天是第四天。林岚照常拿出一盒压缩饼干，吃了两块后回到战术台，摊开地图，食指轻轻敲在标注“便利店”的红圈上。“还是这家，”她低声自语。便利店距公寓仅百米，是目前最安全、可控的补给点。她曾在那里取回罐头和饼干，但补给永远不嫌多，尤其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食物虽够吃几周，但水、盐、工具——任何短缺都可能要命。

　　她换上刚洗净的迷彩背心和裤子，战术靴裹紧脚踝，腰间的军刀磨得锋利，刀锋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她拿了两条巧克力棒塞入裤兜，背上轻便的战术背包，撬棍绑在侧边，绳索盘成圈挂在肩上。手电、电池、止血布条、空水壶，一样不少。再照了一下浴室墙上的全身镜，目光扫过自己的倒影，眼神冷冽，像无数次任务前的准备。

　　随后走到玄关前，透过猫眼看一眼楼道，确认没有异常后，轻轻推开门，滑下楼梯，避开会吱吱作响的踏步。12楼到一楼，屏息而行，耳朵捕捉每丝动静。到了一楼，她透过铁门小窗观察街道：晨雾弥漫，巷道空旷，只有翻倒的垃圾桶和被风吹动的塑料袋。确认安全后，拉开门，低姿前行，迅速钻进侧巷。

　　空气中混杂着腐臭与潮湿，雾气模糊了视线。林岚尽量让靴底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金属罐，步伐轻而稳。穿过熟悉的路径，绕过主干道，巷道的垃圾堆散发着酸臭，远处传来一声金属撞击，像废弃车辆被风掀动。她顿了顿，握紧军刀，确认无异常才继续。巷道尽头，她蹲在一处废弃电话亭后，目光锁定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的丧尸数量比前几日明显增多了。大约三四只，正在店门前或踉跄游荡，或趴伏在残破的货架边啃食某些腐败的东西。林岚拿出两条巧克力棒吃掉，补充了一下能量，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冽，悄然潜入一侧的阴影，观察它们的移动规律：步伐缓慢，毫无章法，彼此间隔较远。

　　当一只丧尸缓缓靠近时，她迅速闪出阴影，军刀精确地插入丧尸的后颈，刀刃一转，丧尸立刻无声倒下。她的动作极其轻盈，杀死丧尸时甚至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第二只、第三只……重复着这个过程，数次贴近、刺杀，每一次都精准到位，没有浪费一丝力气。连续击杀了几只零散的丧尸后，一条通道被清理出来，随后推门进入便利店。

　　便利店内景象更糟了。货架倒塌，罐头洒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发酵的臭味与血腥混合的恶臭。林岚屏住呼吸，举起军刀，谨慎地检查每一个货架。店内比之前更加凌乱，显然又有人或者丧尸进入过。林岚迅速抓取几样轻便易携带的物资：几个罐头、一袋压缩饼干、一些简单的工具。然而，当她绕过收银台时，目光忽然落在一个远处货架的角落里。

　　货架下方，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正惊恐地盯着她。林岚的心脏骤然一跳，手中的刀刃条件反射地抬高了一些。那是个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衣服脏污凌乱，手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她缩在墙角，两臂抱膝，仿佛与脏乱的环境融为一体。

　　女孩似乎已经绝望，眼神麻木空洞，见到林岚的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变成了一种呆滞的认命。

　　林岚犹豫了。

　　在末世，任何未知的人类都有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但看着女孩无助的眼神，林岚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还是被触动了，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被咬了吗？”

　　女孩缓慢地摇了摇头，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

　　林岚咬紧牙关，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快速拿出绳索，轻声却严肃地说：“我可以救你，但你必须配合。”

　　女孩没有反抗，站起身来，转过身子，背对着林岚将双手伸出来，乖顺地任由林岚捆绑住手腕。林岚飞快检查女孩的身体，重点查看了颈部、手臂、腿部、腰侧，确认没有齿痕和创口，才稍稍放下心来。

　　“走。”

　　带上女孩，林岚不得不放弃更多的物资收集，迅速撤离便利店。路途上，她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女孩被绳索绑着，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眼神麻木地盯着地面。

　　两人一前一后穿出便利店。林岚选择绕远路避开主街，行进速度慢了些，但也更安全。她偶尔回头看女孩，发现她一直低着头，像个沉默的影子。

　　回到公寓后，林岚反锁两道门的所有锁，插入铁销，又用撬棍抵住木门把手。她再次仔细检查了女孩全身，确定没有任何感染痕迹，才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

　　女孩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头发遮住半边脸。林岚递给她一瓶水。

　　“先喝口水。”

　　女孩双手接过瓶子，机械地旋开瓶盖，一口未喝，只是盯着瓶口发呆。

　　“你叫什么名字？”林岚问道，语气中带着警惕，但也多了一丝缓和。

　　她抬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宋知遥。”

　　林岚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会在便利店？”

　　宋知遥手指攥紧瓶身，半晌才开口，声音颤抖：“我家……在便利店楼上。病毒爆发那天，爸爸妈妈……他们变了。”她的眼神涣散，像坠入回忆，“他们扑向我，嘴里全是血。我……我拿了菜刀……”她停住，喉咙哽咽，双手抱住头，“我杀了他们。然后想找吃的，下楼……就被困住了，出不来。”

　　她的声音几近崩溃，泪水在眼眶打转。林岚听着，心中莫名地刺痛了一下。她伸出手，想安慰一下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但手抬起又放下——她们还没有那么熟。

　　“你身上还有血。”

　　宋知遥低头，盯着手臂的干涸血迹，像才刚察觉，手指微微一颤。林岚递上一块湿毛巾。宋知遥接过，擦净手臂的血迹，动作迟缓而拘谨。林岚接过毛巾，利落地走进浴室，将其甩进洗衣篮，然后进储物间取了两条巧克力棒，自己吃了一条，递给宋知遥一条，女孩接过巧克力棒，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晚饭时间，林岚煮了两碗燕麦粥，又从储藏室取出两罐牛肉和一罐黄桃，手握开罐器，金属的“咔嚓”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打开罐头后，倒入餐盘放入微波炉加热，摆上桌，牛肉的油光闪着诱人的色泽，黄桃的糖浆在瓷盘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甜美。她瞥向客厅，宋知遥仍站在原地，双手捏着衣角。“过来吃饭，”林岚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力度，却不失一丝柔和，像在试探这陌生女孩的反应。

　　宋知遥走上前来，缓缓坐下，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她小口啜着燕麦粥，筷子几次停在空中，始终没碰牛肉和黄桃。林岚观察她，粥的热气模糊了女孩的脸，她的手抖得像筛子，指甲掐进掌心。她把牛肉和黄桃推向女孩，目光平稳却带着审视：“吃点，没体力，活不下去。”宋知遥盯着牛肉发呆，却迟迟没有动筷，林岚下颌微紧——末日里，饥饿是奢侈品，但创伤能让人连吞咽都变成苦刑。她夹了一块牛肉，轻轻放进宋知遥的碗里，动作克制，像在测试。“吃下去，保持身体活力需要蛋白质。”

　　宋知遥抬头，眼神复杂，似有感激又夹杂戒备。最后还是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像在品尝，又像在强迫自己咽下。林岚看着她，试探地问：“你几岁？”

　　“十八。”她的声音细如蚊鸣。

　　“之前在做什么？”

　　“上学……大一。”

　　林岚低下头，吃完最后一口燕麦粥。她不记得十八岁的自己是什么样了，只记得训练场上的汗水和战场上枪声。宋知遥偷看她一眼，眼神里有丝光，像在寻找什么，又迅速垂下。

　　饭后，林岚利落地收拾完碗筷，对宋知遥说：“跟我来，给你收拾房间。”她带女孩走向客房，打开门，露出简陋的空间：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柜、封死的窗户。林岚踏入，靴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她检查床垫，掀开确认无异物，弹簧吱吱作响。她敲了敲床架，确认无空腔，又蹲下扫视床底，手握军刀，动作流畅如训练。新建公寓，顶楼独户，丧尸上不来，但她谨慎惯了，从不掉以轻心，再起身推了推窗锁，胶带和木板纹丝不动，窗帘厚重，挡住一切光线。

　　宋知遥站在门口，指尖捏着袖子，眼神在林岚和房间间游移。她的呼吸急促，当林岚的刀光闪过，她身子微缩，却没退后。确认完安全后，林岚把床铺铺上干净床单，再从柜子拿出一床叠得方正的被子放到床上。叮嘱道：“晚上锁好门，别随意出来。”

　　然后离开客房，轻轻关上房门，木门的“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站在走廊，目光扫过昏暗的客厅，手指无意识地触碰腰间军刀，确认刀鞘位置。宋知遥的存在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平静的生存节奏里激起微妙的涟漪。她皱了皱眉，压下复杂的情绪，默默走向储藏室。

　　储藏室的空气凉而潮湿，货架上摆满了她这些天搜集的物资。林岚点亮一盏应急灯，光线在墙壁上投下冷硬的影子。她拉出一张折叠椅坐下，摊开战术笔记本，开始清点物资。她的动作井然有序，像战场上的后勤盘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翻开战备目录表，目光逐行扫过：

　　饮用水：50升纯净水2桶半、500毫升矿泉水8瓶，露水收集器每日产水约1升，够用40天。
　　食品：10kg大米、2kg白面、5kg面粉、2L食用油、11罐（8牛肉、1黄桃、2鲑鱼）、3自热火锅、2袋巧克 力饼干、3盒压缩饼干、0.6kg燕麦、2袋盐（795g）、1袋味精（495g）、13条巧克 力棒。
　　调味料：盐2袋（800克，腌菜耗费快）、味精半袋（200克）。
　　医疗：酒精400毫升、绷带3卷、止血带2条、抗生素1瓶（8片，需省用）。
　　工具：电池6节（AA4、AAA2）、胶带3卷、打火机5个、螺丝刀1把。

　　她算了算，宋知遥的加入让消耗翻倍。压缩饼干只剩3盒，昨天的牛肉罐头和今晚的两罐已用掉3罐，库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她咬紧牙关，笔尖在纸上一顿。多一个人，意味着物资的压力倍增，但她脑海中闪过宋知遥捏水瓶的颤抖手指——那不像威胁，更像一只受伤的猫。她摇了摇头，嘴角确露出一抹微笑。随即起身，逐个检查货架。她拿起一罐黄桃，确认盖子无凹痕，又翻看大米袋，底部有些潮湿，得尽快密封。

　　清点完毕，走出储藏室再次检查门窗陷阱，玄关、阳台，确认一切无误后。林岚回到卧室，将一个矮柜推到门后。又从抽屉取出绳索和一只铁勺，用钓鱼线将勺子系在门把手上，另一端固定在柜角。只要门一动，勺子会撞柜，发出响声。她测试了一下，勺子“叮当”一响，声音在寂静中刺耳。她点点头，满意地收手，走到战术台前，摊开今日的物资，灯光下显得单薄：

　　巧克力3条（高热量，150克）。
　　压缩饼干1袋（500克）。
　　食盐1袋（400克）

　　“为了救这小丫头，东西拿少了。”她的语气里没有沮丧，反而闪过一丝柔和。她想起宋知遥接水瓶时的颤抖手指，那双眼睛，像被世界抛弃的孤兽。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带人降低了效率，但她不后悔。随后在战术笔记上写下当天的消耗：

　　《战术笔记·D4》
　　获得：3条巧克 力棒（150克）、1盒压缩饼干、1袋盐（400克）。

　　消耗（两人份）：3罐（牛肉2、黄桃1,1600）、1盒压缩饼干（2000）、400g燕麦（1200）、4条巧克 力棒（600）、盐5g、味精5g，总5400千卡。

　　结算：10kg大米、2kg白面、5kg面粉、2L食用油、11罐（8牛肉、1黄桃、2鲑鱼）、3自热火锅、2袋巧克 力饼干、3盒压缩饼干、0.6kg燕麦、2袋盐（795g）、1袋味精（495g）、13条巧克 力棒。

　　明日作战目标：确认幸存者宋知遥是否安全。
　　......

　　合上本子，目光落在战术台上，地图的红圈在灯光下像血迹。她知道，明天还得冒险，但今晚，她得先守住这个家。

　　休息片刻，再翻开日记，笔尖在纸上停顿，写道“第4天。带回一个叫宋知遥的女孩。她很安静，也很乖，但末日里，谁能完全信任？她像只受伤的猫，眼神里全是恐惧，可她没反抗，没哭闹。我将她安排在客房，自己照常布置陷阱……只是，我意识到，自末日以来，这也是第一次，有另一个人活人住在家里。”

　　她合上日记本，靠在床头，耳朵里除了收音机的沙沙声，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感——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一种不再独处的证明。

　　那晚，林岚很久没有入睡。

　　而在客房，宋知遥没有上床。她蜷缩在墙角，背靠冰冷的墙壁，睁眼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裂缝像她心里的伤口，父母变异后的画面在脑海翻涌——父亲扑来时血红的眼，母亲喉咙里的嘶吼......。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这一切都像梦，一场噩梦一样。而林岚是这噩梦中唯一的温暖，递水瓶时的眼神，冷冽却不残忍，像一堵坚硬的墙，又像唯一的庇护。她捏紧衣角，手指抠进墙缝，她低声喃喃：“如果没有她，我还能活下去吗？”

　　她不知道答案，但林岚的脚步声——走廊另一端的沉稳节奏——像微弱的锚，拴住了她濒临崩溃的心。她吃饭时偷偷观察过林岚，那身迷彩背心下，肌肉线条紧实有力，动作又利落得像头猎豹。她害怕林岚的冷漠，却又依赖她带来的安全。她睁着眼，盯着裂缝，直到眼皮沉重，却不敢睡。

　　夜深时，公寓陷入死寂。收音机的白噪音低鸣，纱窗的吱吱声断续，远处的高楼传来的爆炸声，像城市的最后喘息。但这一次，两颗心脏在同一屋檐下跳动——林岚的沉稳，宋知遥的脆弱。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谁也没开口。

　　孤独被一种温热的气息刺穿了一道缝隙。她们谁都没察觉，那道缝隙正一点点扩展，像晨雾中透出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