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烬雪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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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的烈焰熄灭了。江焰跪在焚天殿的废墟中，掌心托着那枚封存谢雪辞魂火的冰晶。地火余烬在他脚边明明灭灭，映得他面容半明半暗。
三百年的恨意原来只是一场骗局，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褪去魔纹的手臂——那些曾象征力量的暗红色图腾正随着魔蛟精血的消散而淡去，露出原本的肤色。
而心口那道同生契的金色符文却越来越亮，灼得他血肉发烫。
“以我仙骨为桥，渡你魂归本源。”谢雪辞最后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
江焰缓缓攥紧拳头，冰晶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金红色的火焰。
“师尊……”他嗓音嘶哑，魔渊的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发梢，“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
魔渊之外，九霄震动。四圣宫的金甲卫倾巢而出，青龙长老手持血玉令，声音传遍三界：“谢雪辞勾结魔孽，叛离天道，凡诛其残魂者，赐仙籍，享长生！”
无数修士御剑而来，将魔渊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可当他们冲入深渊时，却发现整座焚天殿已成废墟，而江焰……不见了。
隆冬时节的落雪镇，酒馆里炉火正旺。说书人一拍醒木，唾沫横飞：“要说那九霄阁主谢雪辞，三百年前可是亲手诛杀了魔君江焰！谁知这魔头转世归来，竟把仙君掳去了魔渊……”
角落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轻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火光映亮他半张脸——金红色的瞳孔深处，隐约浮动着一点冰蓝魂火。
店小二凑过来添酒，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客官，您这眼睛……”男人抬眸，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敲，一枚雪花凭空凝结，又瞬间汽化。“天冷，冻的。”
深夜，江焰踏着积雪走进镇外荒山。山巅有一座破败的小庙，庙前石碑上刻着“雪魂”二字，字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他推开斑驳的木门，霉味混着香灰气息扑面而来。
供桌上，一尊残缺的雪雕神像静静矗立，面容竟与谢雪辞有七分相似。
“果然在这里……”江焰从怀中取出冰晶，魂火的光芒照亮神像心口处一道细小的裂痕。
他毫不犹豫地将冰晶按进裂缝——“咔嚓。”
神像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纹路，一道清冷嗓音自虚空传来：“逆徒……你竟真敢来。”
风雪骤狂，庙内温度急剧下降。江焰的睫毛结满霜花，却笑得放肆：“师尊教过的——想要什么，就得亲手去抢。”
他一把捏碎神像，飞溅的冰屑中，一缕残魂化作流光，没入他的心口。
同生契的金纹大亮，江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魔纹与仙骨在体内激烈冲撞。鲜血自唇角溢出，他却笑得愈发张扬：“抓到你了。”
黎明时分，江焰走出山神庙，却发现整座山已被金甲卫团团围住。
玄武长老手持缚仙索，冷笑连连：“谢雪辞的残魂果然在此！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江焰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血迹，焰刀在掌心翻转：“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他心口金纹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虚幻的身影自他背后浮现——雪衣墨发，眉目如画。
谢雪辞的残魂手持冰剑，与江焰背靠而立。玄武长老脸色大变：“不可能！同生契怎会……”“因为这不是同生契。”江焰焰刀横斩，火浪滔天，“是同心契。”
火浪席卷山巅的刹那，江焰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谢雪辞的残魂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冰剑划出的弧光与焰刀的火舌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金甲卫的惨叫声中，玄武长老的缚仙索突然调转方向，如毒蛇般缠上江焰的脚踝。
“你以为同心契就能救他？”玄武长老狞笑着掐诀，“这具残魂早就被天道标记，今日必——”
话音未落，一道冰绫自虚空中射出，精准贯穿他的咽喉。谢雪辞的残魂飘至江焰身前，虚幻的手指轻点他眉心：“走。”
这个字仿佛耗尽了残魂最后的力量。江焰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钻回他心口的金纹中。
剧痛随之而来，像是千万根冰针在血脉中游走。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焰刀横扫逼退围上来的金甲卫，纵身跃入悬崖下的云海。
坠落中，江焰摸到怀中那枚已经空了的冰晶。
裂纹中残留着谢雪辞的气息，让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年轻的仙君站在地牢外，手中琉璃灯的火光映亮了他被铁链磨出血痕的手腕。
“师尊...”江焰在呼啸的风声中闭上眼，任由魔渊的地火将他吞没。
当意识再次回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窗外飘着雪，炉子上煨着的药罐咕嘟作响。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捣药，见他醒来，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弯了弯：“公子醒了？”
江焰猛地坐起，随即被胸口的剧痛逼得闷哼一声。“这是哪？”他哑着嗓子问，手指悄悄摸向枕下的焰刀。
“落雪镇往北三十里的猎户小屋。”女子递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您昏迷三天了，再晚半个时辰，同心契的反噬就会要了您的命。”
药碗在江焰手中炸裂。“你知道同心契？”他眸中金焰暴涨，瞬间将女子逼至墙角，“谁派你来的？”
女子不慌不忙地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被火烧伤的狰狞面孔：“焚天殿左使，温酒。”
见江焰愣住，她苦笑一声，“主上不记得我了。三百年前您率十二城主攻上九霄时，是我亲手将谢雪辞的冰剑递到您手中。”
记忆的碎片骤然拼合。江焰想起那场大战前夜，确实有个女修偷偷潜入他的营帐，说九霄阁有内应接应。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个陷阱。
“你不是叛徒。”江焰松开手，“是谢雪辞安插在魔渊的眼线。”
温酒从怀中取出一块冰晶碎片：“主上英明。当年谢仙君以身为饵，就是为了让四圣宫相信您是真的魔君转世。”
她将碎片按在江焰心口，“这是最后一块记忆碎片，您看完自会明白。”
冰晶融化的瞬间，江焰被拉入一段陌生的记忆——
三百年前的九霄阁密室，谢雪辞正在绘制一幅阵法图。温酒跪在一旁，手中捧着江焰的命牌。“阁主，四圣宫已经起疑了。”她声音发抖，“再这样下去，您会......”
“无妨。”谢雪辞笔下未停，“记住，若计划有变，就去人间落雪镇找山神庙。我在那里留了......”
画面突然扭曲。再清晰时，已是血雨腥风的诛魔台。
江焰看见自己被锁魂钉钉在刑架上，而谢雪辞手持冰剑，剑尖抵着他心口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忍着点。”记忆中的谢雪辞轻声道，“这是唯一能骗过天道的方法。”
冰剑刺入的刹那，江焰在现实中也痛得弯下腰。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诛魔台行刑，根本是谢雪辞在为他在体内种下同心契！而四圣宫所谓的“魔君转世”，从头到尾都是谢雪辞设的局！
“为什么......”江焰攥紧床单，指节发白，“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温酒取出一个小包袱：“谢仙君留给您的。”里面是一套素白弟子服，一柄未开锋的短剑，还有......半块发硬的桂花糕。
江焰拿起那半块糕点，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江南雨巷，小乞丐蜷缩在墙角。蓑衣剑客蹲下身，掰开手中桂花糕：“吃吧。吃完跟我走。”
“你......是谁？”
“谢雪辞。”剑客将外袍裹在他身上，“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原来一切始于那块桂花糕。
江焰突然起身，扯到伤口也浑然不觉。“四圣宫现在什么动向？”他哑声问。
“全界通缉您和谢仙君的残魂。”温酒帮他披上外袍，“但最麻烦的是.....”"她欲言又止，“他们启动了‘诛魂阵’，要逼谢仙君亲手......”
“杀我？”江焰冷笑，焰刀在掌心燃起，“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逼一个魂飞魄散的人动手。”
屋外突然传来破空声。温酒脸色大变：“是四圣宫的追魂箭！主上快——”
箭矢穿透窗纸的刹那，江焰挥刀格挡。却见那箭突然调转方向，径直射向温酒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江焰心口的金纹突然大亮。
一道冰绫自他胸前射出，精准击落箭矢。谢雪辞的残魂再次浮现，这次比之前凝实许多，连眉眼间的霜雪之气都清晰可辨。
“师......”江焰刚开口，就听残魂冷冷道：
“跪下。”
这声音太过熟悉，江焰条件反射般单膝触地。随即意识到不对，又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你！”
残魂却已转向温酒：“东西准备好了？”
温酒恭敬地捧出一个玉盒：“按您吩咐，养魂木已雕成傀儡。”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偶，面容与谢雪辞一模一样。
残魂化作流光没入木偶。下一刻，木偶睁开眼，自己站了起来。
“听着。”小谢雪辞板着脸道，“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跳到江焰肩上，冰凉的小手按住他太阳穴，“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都关系到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诛魂阵。”
江焰想反驳，却被一股灵力封住了嘴。小谢雪辞继续道：“诛魂阵的关键不是杀人，而是诛心。它会放大你内心最深的恐惧，所以——”
屋外突然雷声大作。小谢雪辞脸色骤变：“来了！”他猛地推了江焰一把，“记住，阵中所见皆为虚妄。哪怕看见我拿剑刺你，也......”
话音未落，整座茅屋被血色雷霆劈开。江焰只来得及将木偶护在怀中，就被卷入滔天血浪。
再次睁眼时，他站在九霄阁的听雪亭外。亭中，谢雪辞正在抚琴，第七根断弦随风轻晃。
“师尊？”江焰试探着唤道。
谢雪辞抬头，眸中是他熟悉的清冷：“过来。”
这不对劲。诛魂阵已经开始了。江焰暗自警惕，却还是迈步上前。
就在他即将踏入亭中的刹那，谢雪辞的琴弦突然暴起，如钢丝般缠上他脖颈！
“你让我很失望。”谢雪辞轻叹，手上却一点点收紧琴弦，“三百年的布局，就教出这么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江焰没有挣扎。他盯着谢雪辞心口——那里本该有同心契的金纹，此刻却空空如也。
“你不是他。”江焰突然笑了，焰刀自掌心燃起，“我师尊从来不会......”刀光闪过，琴弦应声而断，“用右手抚琴。”
幻象如镜面破碎。真正的诛魂阵此刻才显露真容——江焰站在一片血海上空，脚下浮沉着无数记忆碎片。每一片里，都是谢雪辞持剑刺向他的画面。
“就这？”江焰嗤笑，焰刀横扫，“三百年前我就看腻了！”
血海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中央形成，漩涡中缓缓升起一座刑台。
江焰瞳孔骤缩——那是三百年前的诛魔台！而刑台上被锁链束缚的，赫然是谢雪辞的魂魄！
“这才像话。”江焰舔了舔犬齿，“要我诛心？好啊。”他纵身跃向刑台，“那我便亲手斩断这同心契！”
焰刀劈下的瞬间，刑台上的谢雪辞突然抬头。那双眼睛清亮如初，没有半分被控制的迹象：“江焰。”
刀锋硬生生停在谢雪辞眉心半寸。江焰的手抖得厉害：“你......”
“诛魂阵要诛的不是你的心。”谢雪辞轻声道，“是我的。”
锁链应声而断。谢雪辞站起身，指尖轻点江焰心口。同心契的金纹浮现在两人之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现在，醒过来。”
江焰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山巅。怀中木偶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冰晶凝成的短剑。剑身上刻着一行小字：
“雪烬之处，必有新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烬雪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