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56、晨雾

　　苏黎世的深秋，枫叶染红了利马特河两岸。傅硕修坐在临窗的书桌前，视频通话的界面亮着，显示着株洲二中晚自习的教室场景。
　　"这道题..."连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些许疲惫，"你给的解法好像比参考答案更简洁。"
　　傅硕修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微前倾："把镜头对准题目。"
　　透过有些晃动的画面，他快速扫过题目："用第二类拉格朗日方程。记得紫色笔记本第42页的例题吗？"
　　视频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然后是连宇恍然大悟的轻呼："原来如此！你这个方法省了三步计算..."
　　傅融渊轻轻推开书房门，看到儿子专注的侧脸，又悄悄退了出去。李静谧正在客厅插花，抬头用眼神询问。
　　"在给同学讲题。"傅融渊压低声音，"很投入。"
　　李静谧微笑："是那个叫连宇的孩子吧？每次视频都能听到硕修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夫妻俩相视一笑。他们早就知道儿子的感情，从发现傅硕修开始研究南京大学招生简章那天起。毕竟，一个原本计划去剑桥读天体物理的孩子，突然开始关注国内高校，原因不言而喻。
　　株洲二中的篮球场上，林秋野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来欢呼。葛梦婷拉着连宇在场边观战，突然压低声音："傅硕修什么时候回来？"
　　连宇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应该是五月中旬。"
　　"你们这样视频通话都快半年了吧？"葛梦婷眨眨眼，"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连宇耳根微红，正要反驳，亓元赫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连宇！方雯找你！说是物理竞赛的事！"
　　办公室里，方雯推了推眼镜："连宇，全国物理竞赛的决赛名额下来了，我们学校有两个。"
　　连宇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傅硕修之前一直在准备这个竞赛...
　　"你和傅硕修。"方雯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虽然他人在国外，但初试成绩足够进入决赛。"
　　走出办公室时，连宇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立刻给傅硕修发了消息，那边很快回复：
　　「知道了。决赛前我会回来」
　　苏黎世的雪下得悄无声息。傅硕修坐在书房里，对面是父亲请来的物理竞赛辅导老师。
　　"这部分内容..."德国籍的老师指着讲义，"在决赛中经常出现。"
　　傅硕修专注地记着笔记，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别忘了今晚和连宇的视频时间哦^_^」
　　他嘴角微微上扬，回复：「记得。还有十分钟」
　　李静谧放下手机，对丈夫笑道："这孩子，每次和连宇视频前都会提前整理好仪容。"
　　傅融渊从财务报表中抬头："年轻真好。"
　　视频接通时，连宇那边正是清晨。他趴在宿舍床上，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我好像感冒了..."
　　傅硕修皱眉："吃药了吗？"
　　"吃了..."连宇吸吸鼻子，"就是头有点晕..."
　　"量体温了没有？"
　　"忘了..."
　　傅硕修叹了口气："药箱在书架第二层，体温计在旁边。现在就去量。"
　　连宇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镜头一阵晃动。傅硕修看着视频里那个迷迷糊糊的身影，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李静谧悄悄在门口看了一眼，对丈夫做口型："好像在照顾小朋友呢。"
　　物理竞赛集训班上，连宇意外地发现姜俊明也在。
　　"你不是文科班的吗？"连宇惊讶地问。
　　姜俊明推了推眼镜："物理是我的个人兴趣。再说..."他露出罕见的狡黠笑容，"葛梦婷说如果我陪她来集训，就帮我整理历史笔记。"
　　连宇这才注意到葛梦婷和林秋野坐在后排窃窃私语。六人组不知不觉又聚在了一起，虽然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傅硕修什么时候回来？"林秋野凑过来问，"决赛就在下个月吧？"
　　"他说会提前一周回来适应时差。"连宇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葛梦婷皱眉："你感冒还没好？"
　　"快好了..."连宇话没说完，手机响了。视频请求的提示音格外醒目。
　　其他四人交换了眼神，默契地保持沉默。连宇红着脸接通，傅硕修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体温量了吗？多少度？"
　　"38度2..."连宇小声回答，"已经吃过药了..."
　　"为什么不去医务室？"
　　"因为要集训..."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把手机给林秋野。"
　　林秋野吓了一跳，接过手机："喂？"
　　"带他去医务室。"傅硕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现在就去。"
　　挂断电话后，教室里一片寂静。亓元赫第一个跳起来："我去！傅硕修这语气简直像你男朋友！"
　　连宇的脸瞬间红透。葛梦婷赶紧打圆场："好朋友之间关心很正常啊！"
　　姜俊明推了推眼镜："男性友谊不会包括每日视频通话和体温监控吧…。"
　　最震惊的是林秋野。他盯着连宇看了半晌，突然说："所以那年暑假，你们真的..."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亓元赫张大了嘴，姜俊明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葛梦婷则露出了"终于瞒不住了"的表情。
　　连宇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亮起，傅硕修发来消息：
　　「他们知道了？」
　　连宇惊讶地回复：「你怎么知道？」
　　「林秋野给我发消息了」
　　连宇抬头，看见林秋野正在飞快地打字。四目相对，林秋野咧嘴一笑："总得让当事人知道吧？"
　　苏黎世这边，傅硕修看着林秋野发来的长篇大论，忍不住笑了。傅融渊正好走进来，看到儿子的笑容："什么事这么开心？"
　　"朋友们的趣事。"傅硕修收起手机，"爸，决赛后我想直接回国。"
　　傅融渊挑眉："不等到课程结束了？"
　　"连宇需要人照顾。"傅硕修语气自然，"他感冒了。"
　　傅融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你很重视这个朋友。"
　　"嗯。"傅硕修抬头直视父亲，"就像您重视母亲一样。"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傅融渊突然笑了："我知道了。需要提前订机票吗？"
　　"已经订好了。"傅硕修点开手机，"五月十号的航班。"
　　傅融渊摇摇头，语气带着笑意："果然是你妈妈的儿子，做事总是这么干脆利落。"
　　天文台里，其余五人正在进行一场"审讯"。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亓元赫最先发难，"高二什么时候"
　　连宇红着脸："高二下学期..."
　　姜俊明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所以傅硕修突然决定回国高考，是因为你？"
　　连宇点头："他说...想和我在同一所大学。"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连宇渐渐放松下来。原来被朋友们知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傅硕修发来视频请求，还特意备注：「开免提」
　　连宇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并按下免提。
　　"大家都在？"傅硕修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
　　亓元赫第一个跳起来："傅硕修！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抱歉。"傅硕修的语气带着笑意，"回去请你们吃饭。"
　　"一顿饭就想了事？"林秋起哄，"至少得是米其林三星！"
　　"可以。"傅硕修爽快答应，"地方你们选。"
　　葛梦婷突然问："傅硕修，你父母知道吗？"
　　视频那头沉默了一瞬："知道。"
　　"他们...不反对？"连宇惊讶地问。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为什么要反对？"傅硕修的声音很温柔，"他们很喜欢你。"
　　天文台里安静下来，众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最后还是姜俊明推了推眼镜："所以这是获得双方家长认可的正式关系？"
　　"嗯。"傅硕修的回答简单却坚定。
　　连宇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他从未想过，傅硕修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
　　视频挂断后，亓元赫突然大喊："所以以后我们要改口叫嫂子了？"
　　众人笑作一团。连宇追着亓元赫打闹，心里却像被温暖的星光填满。
　　五月的苏黎世春光明媚。傅硕修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那是去年夏天六人在天文台的合影。
　　李静谧轻轻敲门："都收拾好了？"
　　"嗯。"傅硕修收起相框，"谢谢妈。"
　　"谢什么？"李静谧温柔地整理儿子的衣领，"能看到你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妈妈很高兴。"
　　傅融渊在门口催促："该出发了，再晚要堵车了。"
　　去机场的路上，傅融渊突然开口："连宇那孩子...是想学医？"
　　傅硕修点头："嗯，南京大学的医学院很好。"
　　"需要帮忙的话，我在南医大有几个朋友。"
　　"不用。"傅硕修微笑，"他想靠自己的能力考进去。"
　　傅融渊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和你妈妈年轻时一样要强。"
　　航班起飞时，傅硕修最后看了一眼苏黎世的天空。十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那个让他跨越重洋也要回来的人了。
　　手机里，连宇发来最新消息：「竞赛加油。还有...想你」
　　傅硕修轻轻抚摸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能触碰到远方恋人的温度。
　　跨越九千公里的思念，终于要抵达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