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54、未说出口

　　模考成绩公布的瞬间，整个高三（3）班沸腾了。公告栏最顶端，"傅硕修"三个字后面跟着醒目的"728分"，比第二名整整高出20分。
　　"傅硕修牛逼啊！"亓元赫用力拍着连宇的肩膀，"这次模考这么难，他居然还能破七百！"
　　连宇盯着那个分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就知道，傅硕修怎么可能失手。
　　"走走走，找傅硕修庆祝去！"亓元赫拉着他就往教室跑。
　　教室里，傅硕修正被几个同学围着讨论题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专注而沉静。连宇站在门口，看着那人游刃有余地讲解难题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骄傲。
　　"宇宇。"傅硕修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考得怎么样？"
　　连宇还没回答，班主任方雯突然出现在门口："傅硕修，来一下办公室。"
　　傅硕修点点头，经过连宇身边时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等我。"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节课。连宇心不在焉地转着笔，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奇怪，"葛梦婷从文科班跑来找林秋野，顺便凑过来小声说，"怎么找他谈这么久？"
　　连宇皱起眉头。确实不太对劲，就算是考了年级第一，也不该谈这么久。
　　下课铃响时，傅硕修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
　　"老师说什么了？"连宇迎上去。
　　傅硕修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竞赛的事。"
　　连宇还想再问，亓元赫已经挤了过来："傅学霸！请客请客！"
　　傅硕修勉强笑了笑："好，放学后小卖部。"
　　但放学后，傅硕修却不见了踪影。
　　连宇找遍了整个校园，最后在天台找到了他。傅硕修背对着门口，靠在栏杆边讲电话。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知道了..."
　　"下周一吗？"
　　"...能不能晚一点..."
　　连宇停下脚步，心里莫名一紧。
　　傅硕修挂了电话，一转身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谁的电话？"连宇问。
　　"我爸。"傅硕修收起手机，"家里有点事。"
　　连宇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傅硕修移开视线："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这句话像一根刺，轻轻扎进连宇心里。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有"说了你也不懂"这种事。
　　"走吧。"傅硕修走过来拉他，"不是说要去小卖部？"
　　连宇甩开他的手："你刚才在和爸爸吵什么？"
　　傅硕修的动作僵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可能要出国一段时间。"
　　"出国？"连宇愣住，"什么时候？多久？"
　　"下周一走。"傅硕修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能...要几个月。"
　　连宇觉得天台的风突然变得很冷："几个月？那高考呢？"
　　"会赶回来的。"傅硕修终于看向他，"具体时间还没定。"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是刚知道。"
　　连宇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骗人。"
　　傅硕修抿紧了嘴唇。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连宇的声音在发抖，"模考前就知道？"
　　"我..."
　　"所以那天问我如果必须要分开怎么办..."连宇想起考前那个傍晚，傅硕修反常的多话，"是在试探我？"
　　傅硕修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连宇后退一步，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想起这一周来傅硕修的反常：突然给他整理厚厚的笔记，在天文台待到很晚，甚至破天荒地同意和亓元赫他们一起去网吧...
　　原来都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宇宇..."傅硕修伸手想拉他。
　　"别碰我。"连宇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告诉我。"
　　"我怕影响你模考..."
　　"那现在就不影响了？"连宇打断他，"傅硕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重。傅硕修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刺痛了。
　　连宇转身就走，脚步声在天台回荡。他听见傅硕修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但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两天，连宇真的没有再理傅硕修。
　　课间他要么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要么就和亓元赫他们混在一起。傅硕修给他发的消息全部已读不回，送来的笔记和零食原封不动地退回。
　　"你们吵架了？"亓元赫第N次问道。
　　连宇闷头做题："没有。"
　　"得了吧，"路过的林秋野凑过来，"傅硕修这两天魂不守舍的，走路他都走神的。"
　　连宇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放学后他故意磨蹭到最后，等教室里没人了才收拾书包。一抬头，发现傅硕修站在门口，显然等了很久。
　　"聊聊。"傅硕修的声音有些沙哑。
　　连宇绕开他："没什么好聊的。"
　　手腕被抓住，力道大得发疼。傅硕修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这两天也没睡好。
　　"对不起。"他说，"是我错了。"
　　连宇鼻子一酸，还是硬着心肠："放手。"
　　傅硕修不但没放，反而把他拉进了空无一人的器材室。门在身后关上，黑暗中有灰尘在飞舞。
　　"我确实早就知道了。"傅硕修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一个月前就收到了录取通知。"
　　连宇的心沉了下去。
　　"父亲要求的，苏黎世商学院预科班，必须去半年。"傅硕修继续说，"我争取过，但没用。"
　　"所以你就瞒着我？"连宇的声音发颤，"直到瞒不住了才说？"
　　"我怕你难过。"傅硕修轻声说，"也怕...影响你学习。"
　　连宇气笑了："傅硕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以为是了？"
　　黑暗中，傅硕修的呼吸顿了顿。连宇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错了。"傅硕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两天...我很想你。"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连宇强撑的硬壳。他想起这两天刻意回避时，心里同样难熬的思念。
　　"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他闷闷地问。
　　"五月左右。"傅硕修说，"课程一结束我就回来。"
　　连宇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傅硕修冰凉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下次再敢瞒着我..."
　　"不会了。"傅硕修立刻保证，"再也不会了。"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光线涌了进来。
　　"谁在里面？"体育老师的声音传来。
　　傅硕修迅速把连宇拉到身后："老师，我们在找篮球。"
　　体育老师狐疑地看着他们："放学了还不回家？"
　　"马上就走。"傅硕修面不改色。
　　等老师离开，连宇才松了口气，却发现两人还牵着手。他红着脸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明天..."傅硕修看着他，"陪我去个地方？"
　　周末的游乐园人山人海。连宇看着旋转木马，一脸难以置信："你说的重要地方就是这里？"
　　傅硕修耳根微红："你说过想来。"
　　连宇想起来了。那是高二的时候，他谈起父亲偶然提起小时候没去成的游乐园，没想到傅硕修记到了现在。
　　"走吧。"傅硕修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今天陪你玩个够。"
　　他们坐了旋转木马，玩了碰碰车，甚至在鬼屋里——傅硕修全程面无表情，连宇却吓得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最后站在摩天轮前时，连宇犹豫了："这个...太高了吧？"
　　"有我在。"傅硕修握紧他的手。
　　轿厢缓缓上升，城市的景色在脚下展开。连宇紧张地盯着窗外，突然感觉傅硕修碰了碰他的肩膀。
　　"看那边。"傅硕修指着远处，"能看到学校。"
　　连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校舍。天文台的圆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记得那里吗？"傅硕修轻声问，"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地方。"
　　连宇突然想起。高一那个夜晚，他因为迷路误入天文台，遇见正在观测的傅硕修。那人冷着脸给他指路，却在他转身时又说："如果想看星星，每周五晚都可以来。"
　　轿厢升到最高点，整个城市都在脚下。傅硕修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你..."连宇睁大眼睛。
　　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精致的银色戒指，内圈刻着星座图案。
　　"天鹰座和天琴座。"傅硕修的声音有些紧张，"牛郎星和织女星。"
　　连宇的鼻子突然酸了："你..."
　　"半年很快。"傅硕修仰头看着他，"每天视频，每天发消息，我保证。"
　　连宇伸出手，任由傅硕修为他戴上戒指。尺寸正好，仿佛量身定制。
　　"另一枚你帮我戴。"傅硕修把盒子递给他。
　　连宇的手指在发抖，好不容易才把戒指套进傅硕修的无名指。金属微凉，但相握的手很快让它温暖起来。
　　摩天轮开始下降，连宇靠在傅硕修肩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要每天想我。"
　　"每时每刻。"
　　"不许看别人。"
　　"只看你。"
　　轿厢门打开时，夕阳正好洒进来。连宇想，就算要分开半年，有些东西也不会改变。
　　比如傅硕修掌心的温度，比如无名指上戒指的重量，比如他们共同仰望的那片星空。
　　回程的公交车上，连宇靠着傅硕修的肩膀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醉。
　　"到了。"傅硕修轻声说。
　　连宇揉着眼睛下车，发现不是自己家附近："这是哪？"
　　"我家。"傅硕修牵着他往一栋公寓楼走，"今晚...陪我？"
　　连宇的脸瞬间红了，但没有拒绝。
　　傅硕修的公寓整洁得不像有人常住。书架上摆满了天文书籍，墙上挂着星图，阳台上有台专业望远镜。
　　"随便坐。"傅硕修脱下外套，"我去做饭。"
　　连宇好奇地打量这个空间，突然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是去年校运会时他们的合照。照片上傅硕修难得地笑着，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晚饭是简单的意面，但很好吃。连宇看着傅硕修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半年好像也没有那么漫长。
　　夜深了，他们并肩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城市的灯光有些刺眼，但还是能看到几颗特别亮的星星。
　　"那颗是天鹰座的α星。"傅硕修指着夜空，"牛郎星。"
　　"那边呢？"
　　"天鹅座的α星，天津四。"傅硕修握住他的手，"和牛郎星隔着银河相望。"
　　连宇转头看他："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吗？"
　　"不会。"傅硕修回答得很快，"因为我们之间没有银河。"
　　夜风微凉，傅硕修进屋拿了条毯子。再出来时，连宇已经有些困了。
　　"睡吧。"傅硕修把他连人带毯子搂进怀里，"我守着。"
　　连宇在星辰下闭上眼睛，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
　　"晚安，宇宇。"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傅硕修轻声说："等我回来。"
　　月光洒在相握的手上，两枚戒指微微反光。远处的天文台静静矗立，见证着这个未说出口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