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47、天天见面了

　　"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连宇悄悄抬头，目光越过三排座位，落在傅硕修挺直的背影上。那人早就答完了题，此刻正望着窗外发呆，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支黑色钢笔，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傅硕修突然回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连宇慌忙低头，却看见对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加油」
　　简单的一个词，却像一剂强心针。连宇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那道困扰他许久的立体几何题。恍惚间，他想起昨晚傅硕修在草稿纸上画的辅助线，修长的手指点着图形说："从这里切开，就变成两个你熟悉的棱锥了..."
　　笔尖终于落在试卷上，沙沙的书写声淹没在教室此起彼伏的翻页声中。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整个高二年级瞬间沸腾。亓元赫一把勾住连宇的脖子："解放了！去不去网吧？林秋野说新开了家..."
　　"不了。"连宇挣脱他的手臂，"我约了傅硕修..."
　　"又约傅硕修？"亓元赫眯起眼睛，"你俩最近是不是太黏糊了？"
　　连宇耳根一热："我们...要整理天文社的资料..."
　　"得了吧！"亓元赫夸张地摆手，"每次都用这个借口！"
　　正说着，傅硕修从人群中走来，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他自然地递给连宇一瓶，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尖。
　　"谢了。"连宇接过汽水，两人的小指在瓶身下方短暂相触，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亓元赫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拍脑门："啊！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在准备那个全国天文竞赛？"
　　傅硕修面不改色："嗯。"
　　"我就说嘛！"亓元赫得意洋洋，"带我一个呗？"
　　"你连北斗七星都认不全。"傅硕修毫不留情地拆穿。
　　看着亓元赫蔫头耷脑离开的背影，连宇忍不住笑出声："你太狠了。"
　　傅硕修拧开汽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晚上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
　　夕阳西沉时，傅硕修骑着自行车载着连宇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连宇坐在后座，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车座两侧，夏风迎面吹来，带着路边大排档的烟火气。
　　"要去哪儿啊？"连宇凑近他耳边问。
　　"秘密。"傅硕修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隐约的笑意。
　　自行车最终停在了城郊的一处小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远处，湘江像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穿过万家灯火。
　　"这是..."连宇惊讶地环顾四周。
　　"我小时候常来的地方。"傅硕修停好车，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野餐毯铺在草地上，"夏天这里能看到银河。"
　　连宇盘腿坐下，看着傅硕修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各种东西：保温盒里装着切好的西瓜，纸袋里是还冒着热气的烧烤，甚至还有两罐冰镇啤酒。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连宇瞪大眼睛。
　　"考完试让食堂阿姨帮忙留的。"傅硕修拉开易拉罐递给他，"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傅硕修看着他，眼里映着最后一缕夕阳："庆祝我们认识的第一个夏天。"
　　啤酒的泡沫在舌尖炸开，微苦中带着麦芽的香甜。连宇小口啜饮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期末考成绩下周才出吧？"
　　"嗯。"傅硕修咬了一口西瓜，红色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不过我知道你数学最后一道题做对了。"
　　"你怎么知道？"
　　"交卷时看到的。"傅硕修轻笑，"辅助线画得跟我教的一模一样。"
　　连宇红着脸去抢他手里的西瓜："不许看我的卷子！"
　　打闹间，西瓜汁蹭到了傅硕修的白衬衫上，在胸口留下一小片淡红的痕迹。连宇慌忙去擦，手指却不小心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两人同时僵住，夏夜的虫鸣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连宇。"傅硕修突然唤他的名字。
　　"嗯？"
　　"你看。"
　　顺着傅硕修手指的方向，连宇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幕上，无数星辰正次第亮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烟火表演。银河从东北向西南横贯天际，宛如一条璀璨的光带。
　　"好美..."连宇轻声感叹。
　　傅硕修没有看星空，目光始终停留在连宇的侧脸。星光落在少年纤长的睫毛上，映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我查过了。"傅硕修突然说，"今年英仙座流星雨的峰值在八月十二日。"
　　连宇转头看他："那我们..."
　　"嗯。"傅硕修点头，"一起看。"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连宇突然觉得胸口发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要溢出来。他低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掩饰情绪，却被呛得直咳嗽。
　　傅硕修轻轻拍着他的背，手指在脊椎的凹陷处停留了片刻。夜风拂过，带来远处不知名野花的香气。
　　"傅硕修。"连宇突然开口。
　　"嗯？"
　　"如果..."连宇犹豫了一下，"如果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
　　傅硕修沉默了一会儿，指向夜空中的一颗明亮的星星："知道那是什么星吗？"
　　连宇摇头。
　　"天鹰座的α星，中文名叫河鼓二。"傅硕修的声音很轻，"古时候人们叫它'牵牛星'。"
　　"就像牛郎织女的那个？"
　　"嗯。"傅硕修握住他的手，"无论相隔多远，星星总是在同一个宇宙里。"
　　连宇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夏夜的深意。他反手扣住傅硕修的手指，十指相缠："那说好了，每年夏天都要一起看星星。"
　　傅硕修没有回答，而是倾身向前，用一个带着西瓜甜味的吻封住了他的承诺。
　　期末考结束后的校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高二（3）班的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暑假计划。电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六月底的闷热。
　　"连宇！"亓元赫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暑假作业单拍在连宇桌上，"咱们组团去水上乐园怎么样？林秋野说他能搞到优惠票！"
　　连宇正低头整理抽屉，闻言抬头："什么时候？"
　　"就明天！"亓元赫兴奋地手舞足蹈，"叫上傅硕修一起啊！"
　　连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余光瞥见傅硕修正从后门走进教室。那人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白T恤衬得肩线格外好看，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汽水。
　　"他来了你自己问..."连宇话音未落，亓元赫已经蹿了出去。
　　"傅硕修！明天一起去水上乐园呗？"
　　傅硕修绕过他，把汽水放在连宇桌上，才淡淡地开口："有事。"
　　"啊？"亓元赫垮下脸，"什么事比玩水还重要？"
　　傅硕修拧开瓶盖，水珠顺着指节滑落："天文台设备检修。"
　　连宇差点被汽水呛到——他们明明约好明天一起去市图书馆查流星雨的资料。
　　亓元赫狐疑地看向连宇："那你呢？"
　　"我..."连宇硬着头皮接话，"我得回老家看我外婆..."
　　"骗人！"亓元赫突然拍桌，"你外婆上周不是刚来过学校？"
　　连宇哑口无言，正绞尽脑汁想新借口，傅硕修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汽水渍："慢点喝。"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亓元赫瞪大眼睛："等等...你们..."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葛梦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最新消息！下学期要重新排座位！"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连宇长舒一口气，却看见葛梦婷冲他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欠我一次。"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欢呼着冲出教室。连宇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人都走光了才敢开口："你刚才干嘛那样..."
　　"哪样？"傅硕修靠在桌边等他。
　　"就..."连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亓元赫差点发现了。"
　　傅硕修不置可否，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给你。"
　　连宇打开一看，是两张天文馆的暑期通行证。
　　"明天开始放假。"傅硕修说，"早上九点，校门口见。"
　　连宇摩挲着通行证光滑的表面，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刚才跟亓元赫说要去检修设备..."
　　"嗯。"傅硕修面不改色，"先去天文馆，再去检修。"
　　"......"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宇看着傅硕修被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
　　"喂。"他戳了戳傅硕修的手臂，"下学期要是换座位..."
　　"不会。"傅硕修打断他，"我跟班主任申请过了。"
　　连宇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傅硕修拎起两人的书包，"我说要帮你补习物理。"
　　"......"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走出教学楼时，连宇突然拉住傅硕修的衣角："那...暑假能天天见面吗？"
　　傅硕修转头看他，眼里盛着盛夏的光："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