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27、《星轨》

　　校园广播突然播报了一条通知：
　　“下周五将举行‘初夏之声’文艺汇演，各班需在三天内提交节目名单。”
　　连宇正趴在课桌上补物理作业，听到广播后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前排的亓元赫已经转过身，兴奋地拍他的桌子：“连宇！咱们班得出节目啊！”
　　“出什么？”连宇抬头，“你上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那多没意思！”亓元赫咧嘴一笑，“林秋野说他们七班要搞乐队，咱们不能输！”
　　连宇下意识看向靠窗的座位——傅硕修正低头翻着一本天文学杂志，似乎对广播充耳不闻。但连宇注意到，他的指尖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犹豫着什么。
　　放学后，班长召集全班讨论节目。有人提议合唱，有人想演小品，争论不休时，文艺委员突然说：“连宇，你不是会弹吉他吗？”
　　全班目光齐刷刷投过来，连宇一愣：“我？我就随便玩玩……”
　　“那就吉他弹唱！”亓元赫一把揽住他的肩，“宇哥主唱，我伴舞！”
　　哄笑声中，连宇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傅硕修。对方依旧沉默，却在散会时经过连宇身边，低声丢下一句：“天文社有电子琴。”
　　连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第二天放学，连宇抱着吉他溜进了天文社活动室。
　　傅硕修已经在那里了，电子琴接好了音响，琴架上摊开一本手写的乐谱。见连宇进来，他指了指角落的折叠椅：“试试音。”
　　连宇拨动琴弦，清亮的音色在房间里荡开。他弹了一小段旋律，抬头问：“这是什么歌？”
　　傅硕修按下琴键，一段流畅的前奏流淌而出。连宇怔了怔——是《银河铁道之夜》的主题曲，那部他们没能一起看完的电影。
　　“你改编的？”连宇忍不住问。
　　傅硕修“嗯”了一声，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试试合一下。”
　　连宇跟上他的节奏，吉他和电子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两条交汇的星轨。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暮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再来一次。”傅硕修说。
　　他们练到天黑，直到保安来催锁门。收拾乐器时，连宇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傅硕修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又同时假装无事发生。
　　汇演前三天，彩排现场一片混乱。
　　“七班的乐队要用电吉他！”“五班的诗朗诵需要追光！”“三班的节目单呢？”学生会干部扯着嗓子喊。连宇抱着吉他站在后台，看着傅硕修调试电子琴的音量。
　　突然，广播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通知，因设备故障，电子琴和架子鼓暂不可用，相关节目请调整编排……”
　　连宇猛地转头：“什么？”
　　傅硕修的手指停在琴键上，眉头微蹙。不远处，林秋野吹了声口哨：“完蛋，你们班节目要凉啊！”
　　亓元赫急得抓头发：“怎么办？现在换节目还来得及吗？”
　　连宇看向傅硕修，对方却已经合上琴盖，声音平静：“有备用方案。”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改成伴奏带。”
　　连宇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失落——没有现场演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傅硕修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顿了顿又说：“天文社有手风琴。”
　　连宇眼睛一亮。
　　天文社的储物柜深处，躺着一台老式手风琴。
　　傅硕修小心地取出它，黑色琴身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金属按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试了几个音，风箱开合间流淌出略带沙哑的旋律。
　　"你会弹这个？"连宇惊讶地问。
　　傅硕修点头："小时候学过。"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比电子琴简单。"
　　他们重新编排了曲子。手风琴替代了原本电子琴的部分，吉他的旋律则变得更加突出。连宇抱着吉他坐在傅硕修旁边，看着他的侧脸在黄昏的光线里忽明忽暗。风箱开合的声音像呼吸，将他们包围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亓元赫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夸张地捂住眼睛："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傅硕修的手停在琴键上，连宇的耳尖发烫："胡说什么！我们在排练。"
　　"知道知道，"亓元赫笑嘻嘻地凑过来，"不过你们这个组合......"他摸了摸下巴，"还挺配的。"
　　演出前一晚，连宇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明天演出的画面。手机屏幕亮起，是傅硕修发来的消息：
　　「睡了？」
　　连宇立刻回复：「没。」
　　「紧张？」
　　「有点。」连宇犹豫了一下，又补充，「手风琴没问题吧？」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停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句：
　　「明天见。」
　　连宇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初夏的蝉鸣隐约可闻。
　　演出当天，礼堂座无虚席。
　　连宇站在后台，透过幕布的缝隙看向台下。前排的亓元赫正冲他比加油的手势，葛梦婷和林秋野坐在一起，姜俊明则拿着一个小本子，似乎在记录什么。
　　"准备好了吗？"傅硕修在他身后问。他今天穿了简单的白衬衫，手风琴背带斜跨在肩上，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连宇深吸一口气："好了。"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高二（3）班带来的原创曲目——《星轨》！"
　　掌声中，他们走上舞台。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连宇眯了眯眼。他坐在高脚凳上，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傅硕修站在他身旁，手风琴的风箱缓缓拉开。
　　连宇拨动琴弦，前奏响起。
　　起初他还有些紧张，手指微微发抖。但当傅硕修的手风琴加入后，奇异地，所有不安都消失了。手风琴的声音像夏夜的风，吉他的旋律则如流淌的星河，在礼堂里交织成一片星海。
　　连宇唱起他们一起写的歌词，声音在麦克风里微微发颤：
　　"你眼中的光，是未命名的星......"
　　唱到第二段时，他鼓起勇气看向傅硕修。对方也正看着他，舞台的灯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是星星的碎片。那一刻，连宇忽然明白了歌名的意义——
　　星轨，是星星走过的痕迹。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
　　下台时，连宇的脚步都是飘的。亓元赫冲过来一把抱住他："连宇！你居然会唱歌！"
　　林秋野吹了声口哨："深藏不露啊。"
　　葛梦婷眼睛亮晶晶的："歌词是你们自己写的吗？太好听了！"
　　连宇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寻找傅硕修的身影。对方正安静地收拾手风琴，似乎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但当连宇走过去时，他抬起头，很轻地说了一句："唱得很好。"
　　就这四个字，让连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琴......"他指了指手风琴，"没想到你弹得这么好。"
　　傅硕修的手指抚过琴键："小时候我母亲教的。"他的声音很轻，"很久没弹了。"
　　连宇想问更多，但后台突然骚动起来——七班的乐队要上场了。人群推挤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傅硕修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分开。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的手指悄悄勾在一起，像舞台上那首未唱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