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17、要不要来我家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天空飘起了细雪。连宇收拾好书包，看了眼窗外——雪不大，但足够将校园染成一片素白。他摸了摸胸前的星盘吊坠，金属表面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哥哥连淮发来的消息：
　　「在校门口等你，一起去接妈。」
　　连宇刚要回复，教室前门突然被敲响。傅硕修站在那里，黑色大衣的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雪花，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复习资料。"他走过来，将纸袋放在连宇桌上，"寒假用。"
　　连宇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科的笔记和习题集，最上面还放着一盒巧克力。他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怕我寒假玩疯了？"
　　傅硕修清了清嗓子："预防脑退化。"
　　"啧。"连宇把资料塞进书包，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哥今天来接我，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教室后门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小宇？"
　　连宇转头，看见连淮站在门口。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穿着深灰色的羽绒服，头发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眉眼间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却掩不住见到弟弟时的笑意。
　　"哥！"连宇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上来了？"
　　"你们班主任说你在教室。"连淮的目光越过连宇，落在傅硕修身上，微微挑眉，"这位是...？"
　　连宇突然有些紧张："啊，这是我同桌，傅硕修。"他转向傅硕修，"这是我哥，连淮。"
　　傅硕修微微颔首："你好。"
　　连淮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男生——挺拔的身姿，干净利落的轮廓，镜片后是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他伸出手："久仰，小宇经常提起你。"
　　傅硕修握了握他的手："我也经常听连宇说起你。"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连宇站在两人之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凝滞。他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们得去医院接妈..."
　　"嗯。"傅硕修点头，把围巾递给连宇，"外面冷。"
　　连淮看着那条深蓝色的围巾，又看了看弟弟瞬间泛红的耳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连宇的肩膀："走吧，妈等着呢。"
　　雪还在下，三人并肩走在校园里。连宇走在中间，左边是哥哥，右边是傅硕修，雪花落在他们肩头，又很快融化。
　　"对了，听说你是物理竞赛组的？"连淮突然开口。傅硕修点头："嗯。"
　　"小宇的物理成绩进步很大，多谢你辅导。"
　　"他自己努力。"
　　连宇听着两人客套的对话，手心微微出汗。他偷偷瞄了眼傅硕修，发现对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衣口袋的边缘——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校门口，连淮开车来的。他拉开车门，看向傅硕修："要不要一起？顺路送你。"
　　傅硕修摇头："不用，我..."
　　"一起吧。"连宇突然说，"反正...顺路。"
　　车内的暖气驱散了寒意。连淮坐在驾驶坐上，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两人——连宇正小声跟傅硕修说着什么，眼睛亮亮的；而那个看起来冷淡的男生虽然回应简短，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连宇的脸。
　　医院门口，傅硕修先下了车。雪已经停了，但寒气更甚。他弯腰对车内的连宇说："明天图书馆？" 连宇点头："老时间。"
　　傅硕修又向连淮道别，转身走向公交站。他的背影在雪地里格外清晰，黑色大衣渐渐融入暮色中。
　　“他就是给你披外套的那个？"连淮突然问。
　　连宇差点被口水呛到："...亓元赫跟你说的？"
　　连淮笑而不答，只是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走吧，妈等急了。"
　　病房里，连母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看到两个儿子一起出现，她眼睛一亮："小淮回来了！"又看向连宇，"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连宇帮妈妈拎起包，"傅硕修押中了好几道题。"
　　连淮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出医院时，连母突然问："小傅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他..."连宇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朵瞬间红了，"妈！你怎么也..."
　　连母笑眯眯地拍了拍儿子的手："那孩子每次来看我，带我最爱的百合花，比你记得都清楚。"
　　雪又开始下了，轻柔地覆盖了来时的脚印。连宇摸着胸前的星盘吊坠，想起傅硕修站在雪中等车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次日，连宇一觉睡到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他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胸前的星盘吊坠，金属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天分别时傅硕修站在雪中的身影。
　　手机屏幕亮起，是傅硕修发来的消息：
　　「图书馆今天开门。」
　　连宇盯着这条没头没尾的信息看了几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飞快打字回复：
　　「刚醒，下午去？」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了一会儿，回复简洁明了：
　　「1点，老位置。」
　　连宇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这家伙，连放假都改不了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
　　厨房传来煎蛋的香气，连宇趿拉着拖鞋走出去，看见母亲正在准备午餐。连淮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见他出来，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睡美人终于醒了？"
　　"寒假第一天嘛。"连宇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在餐桌前坐下。
　　"下午要出门？"母亲孟允棠把煎蛋推到他面前，状似随意地问。
　　连宇的筷子顿了一下："嗯，去图书馆。"
　　连淮放下报纸："跟那位'同桌'一起？"
　　连宇的耳根瞬间发烫，低头猛扒了几口饭："...就是去复习。"
　　"挺好的。"连母笑眯眯地给他夹了块排骨，"记得带围巾，外面冷。"
　　下午一点整，连宇推开图书馆的大门。暖气扑面而来，带着书本特有的油墨香气。他熟门熟路地走向东南角的座位，远远就看见傅硕修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淡漠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书页，手指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下几笔。
　　连宇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傅硕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幼稚。"
　　连宇笑嘻嘻地松开手，在他对面坐下："放假第一天就看这么难的书？"他凑过去看了眼封面，《高等量子力学》，"...打扰了。"
　　傅硕修合上书，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推给他："姜糖奶茶。"
　　连宇拧开杯盖，甜香立刻溢出来。他喝了一大口，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你怎么比我妈还操心？"
　　傅硕修没接话，只是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笔记递给他："你的弱项。"
　　连宇翻开，发现是傅硕修手写的物理错题集，每道题旁边都用红笔标注了易错点和解题技巧。最后一页还附了张寒假复习计划表，时间安排精确到小时。
　　"这..."连宇抬头，"你又熬夜了？"
　　傅硕修没有看他回道："顺手。"
　　连宇太熟悉他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了。他小心地合上笔记本，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傅硕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的书签，顶端坠着一个小小的月亮，和他送给连宇的星星吊坠如出一辙。
　　"凑一对。"连宇挠了挠头，耳朵发红，"...就当是回礼。"
　　傅硕修的手指轻轻抚过月亮书签，嘴角微微上扬："嗯。"
　　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将书页照得发亮。连宇咬着笔帽做题时，偶尔抬头，总能对上傅硕修专注的目光。那一刻，图书馆的嘈杂声仿佛远去了，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
　　傍晚时分，他们走出图书馆。雪后的空气清冽干净，夕阳将积雪染成淡淡的粉色。傅硕修突然停下脚步："明天..."
　　"嗯？"
　　"我家没人。"傅硕修的声音很轻，"要不要来我家来复习？"
　　连宇的心跳突然加快："就...我们俩？"
　　傅硕修点头，耳尖微微泛红："有暖气。比图书馆安静。"
　　雪花又开始飘落，一片落在连宇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他眨了眨眼，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好啊。"
　　"地址发你。"傅硕修转身走向公交站，背影挺拔如松。
　　连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胸前的星盘吊坠贴着皮肤，传来温暖的触感。
　　连宇站在傅硕修家门前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胸前的星盘吊坠。面前的独栋别墅被积雪覆盖，庭院里的松树上挂着未化的雪凇， 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立刻就开了。傅硕修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水汽，像是刚洗过脸。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
　　连宇踏入玄关，暖气夹杂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宽敞的客厅里，落地窗外是覆雪的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深色的实木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你家...好大。"连宇小声说，突然有些拘谨。
　　傅硕修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帽间："多来几次就好了。"他指了指楼上，"书房在二楼。"
　　楼梯的扶手冰凉光滑，连宇跟着傅硕修上楼，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星空摄影作品，其中一张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箭头标记——和傅硕修之前给他的一模一样。
　　书房比连宇想象的还要大。一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落地窗旁放着两张并排的书桌，其中一张已经摆好了连宇的复习资料。窗外能看到整个后院的雪景，一棵老梅树在雪中绽放着零星的红花。
　　"坐吧。"傅硕修指了指靠窗的位置，"有热可可。"
　　连宇在书桌前坐下，发现桌上除了整齐的笔记外，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他捧起来喝了一口，甜度刚好，带着微微的肉桂香。
　　"你煮的？"连宇有些惊讶。
　　傅硕修坐在他对面，翻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嗯。"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连宇开始做傅硕修给他准备的习题，偶尔抬头，能看到对方专注的侧脸——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时间悄然流逝，当连宇再次抬头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橘红色。他伸了个懒腰，发现傅硕修正看着他。
　　"累了？"傅硕修问。
　　连宇摇摇头，突然注意到书架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星空投影仪："那个能用吗？"
　　傅硕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起身取下投影仪："想看？"
　　夜幕降临时，他们关掉了书房的主灯。投影仪在天花板上投出一片星空，银河清晰可见，每一颗星星都明亮得像是真的一样。连宇躺在地毯上，双手枕在脑后，傅硕修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遥控器调整星图。
　　"这是冬季大三角。"傅硕修指着天花板上的三颗亮星，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连宇侧头看他，星光照亮了傅硕修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他忽然想起什么“你除夕这么过啊。"
　　傅硕修的手指顿了一下："...什么？"
　　"就...年夜饭。"连宇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家没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吃饺子啊”
　　投影仪的星光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很久，傅硕修才轻声说："好。"
　　连宇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急忙转回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发烫的脸。
　　"饿了吗？"傅硕修突然问。
　　"有点。"
　　"楼下有食材。"傅硕修站起身，"可以做火锅。"
　　连宇惊讶地坐起来："你还会做饭？"
　　"基本技能。"
　　厨房宽敞明亮，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傅硕修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食材，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连宇想帮忙，却被赶到一旁："别添乱。"
　　"喂！"连宇不服气地抓起一把青菜，"我好歹会洗菜好吗？"
　　傅硕修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那洗干净。"
　　温暖的厨房里，火锅的香气渐渐弥漫。连宇一边洗菜一边偷看傅硕修切肉的背影——他的动作娴熟得像是在做实验，每一片肉都切得厚薄均匀。
　　"你经常自己做饭？"连宇问。
　　"嗯。"傅硕修头也不回，"父母在国外，保姆每周只来三次。"
　　连宇突然想起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想起墙上那些无人欣赏的星空照片，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傅硕修身边："下次...我可以常来。"
　　傅硕修切菜的手顿了顿："...嗯。"
　　火锅沸腾时，窗外飘起了雪。他们坐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热气模糊了玻璃，将外面的雪景变得朦胧。傅硕修给连宇夹了片肥牛，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好吃吗？"他问。
　　连宇嘴里塞得满满的，只能用力点头。傅硕修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给他倒了杯果汁。
　　饭后，他们回到书房。投影仪的星空依然在缓缓旋转，连宇躺回地毯上，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困了？"傅硕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有点..."连宇迷迷糊糊地回答。
　　他感觉有人轻轻给他盖上了毯子，雪松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见傅硕修很轻地说了一句：
　　"...晚安。"
　　窗外，雪静静地落着，覆盖了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