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18、年夜饭

　　除夕那天傍晚，连宇站在家门口不停地看手机。傅硕修说好五点来，现在已经四点五十八了。
　　“别转悠了，眼晕。”连淮坐在沙发上，手里剥着橘子，“你那同桌不是挺守时的吗？”
　　连宇刚要反驳，门铃响了。
　　他几乎是冲过去开的门。傅硕修站在门外，黑色大衣衬得身形修长，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礼盒。他的头发似乎比平时梳得整齐些，耳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
　　“进来吧。”连宇侧身让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傅硕修礼貌地向孟允棠和连淮问好，递上礼物：“阿姨，新年快乐。”
　　“哎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连母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盒高级茶叶和一条真丝围巾，“这太贵重了……”
　　“应该的。”傅硕修声音很轻，“谢谢您们的款待我。”
　　连淮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没说话。
　　饭桌上，连母不停地给傅硕修夹菜：“小傅啊多吃点，太瘦了。”
　　连宇看着傅硕修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忍不住笑：“妈，他吃不了这么多。”
　　傅硕修却安静地一口口吃着，偶尔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很好吃，谢谢阿姨。”
　　孟允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欢就常来！”
　　饭吃到一半，连宇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林秋野在群里发了一连串消息：
　　「紧急集合！江滨公园能放烟花了！」
　　「速来！我买了一后备箱！」
　　「@连宇把你家那个也带上！」
　　紧接着是信息刷屏：
　　亓元赫：「冲冲冲！」
　　葛梦婷：「这么突然！等我等我打扮一下下！」
　　姜俊明：「ok」
　　连宇抬头，发现全家人都盯着他。
　　“那个……”他摸了摸鼻子，“朋友叫我们去放烟花……”
　　孟允棠摆摆手：“去吧去吧，年轻人别总闷着。”
　　连淮站起身：“我送你们。”
　　江滨公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林秋野果然没夸张——他那辆SUV的后备箱里塞满了各式烟花，从手持的小金鱼到能冲上天的大礼炮，应有尽有。
　　“傅少爷居然也来了啊！”亓元赫第一个发现傅硕修，兴奋地挥手，“快来！这个‘银河瀑布’专门给你留的！”
　　傅硕修微微皱眉，显然对这种热闹场合不太适应。连宇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肘：“不喜欢我们就先走。”
　　傅硕修摇头：“没事。”
　　葛梦婷递给他们两根烟花棒：“先玩这个试试？”
　　火光划破夜色，连宇手中的烟花棒迸发出耀眼的金色火花。他转头看向傅硕修——对方正小心翼翼地举着烟花棒，火光映亮了他向来平静的面容，在眼底洒下一片璀璨。
　　“像不像你拍的星轨？”连宇突然问。
　　傅硕修看着他，轻轻点头：“嗯。”
　　远处，林秋野点燃了一个巨大的“孔雀开屏”。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绽开绚烂的流光，引得众人欢呼。
　　连宇在喧闹中靠近傅硕修，肩膀相贴：“新年快乐。”
　　烟花的光芒明明灭灭，照亮了傅硕修微微扬起的嘴角。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连宇耳中：
　　“新年快乐。”
　　最后一簇烟花升空时，连宇偷偷勾住了傅硕修的手指。在漫天华彩的掩护下，没有人注意到，两只手在夜色中悄悄十指相扣。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又很快融化。
　　寒假的日子像被拉长的糖丝，缓慢而甜蜜地流淌着。
　　连宇几乎隔天就会去傅硕修家。有时是为了学习，有时只是单纯地待着。傅硕修的书房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连宇常常趴在毯子上做题，而傅硕修则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翻着书，偶尔伸手纠正他的错误。
　　那天下午，连宇正和一道物理题较劲，傅硕修突然合上书：“休息一会儿。”
　　“等等，我快解出来了……”连宇咬着笔帽，眉头紧锁。
　　傅硕修伸手抽走他的笔：“眼睛会坏。”
　　连宇抬头抗议，却见傅硕修已经站起身，从书柜深处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玩这个。”
　　盒子里是一副精致的立体拼图，零件散落着，看起来像是一座天文台的模型。
　　“你拼这个？”连宇有些意外。
　　“偶尔。”傅硕修眼睛轻柔的看向他，“放松。”
　　他们坐在地毯上开始拼装。傅硕修的手指灵活精准，连宇则负责对照说明书找零件。阳光渐渐西斜，模型渐渐成形——圆顶可以旋转，望远镜还能上下摆动。
　　“真厉害……”连宇小心地转动圆顶，“和你去的那座天文台好像。”
　　傅硕修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连宇专注的侧脸上。
　　厨房里飘来香气。傅硕修起身去看炖的汤，连宇跟着溜进去，趁他不注意偷了块胡萝卜，被拍了下手背。
　　“烫。”傅硕修皱眉。
　　连宇笑嘻嘻地缩回手，靠在料理台边看他做饭。傅硕修的刀工很好，番茄被切成均匀的薄片，洋葱丝细如发丝。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连宇问。
　　傅硕修头也不抬：“初中。父母不在家。”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连宇心里突然酸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的饭菜，想起连淮每次回家带的点心。
　　“以后……”连宇脱口而出，“你可以常来我家吃饭。”
　　傅硕修切菜的手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嗯。”
　　晚饭后，他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傅硕修出乎意料地擅长竞速类游戏，连宇连输三局后把手柄一扔：“不玩了！你这人怎么连玩游戏都开挂？”
　　傅硕修温柔的浅笑道：“反应速度问题。”
　　“喂！”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傅硕修家的落地窗正对着花园，雪花在夜色中静静飘落，覆盖了白天他们堆的雪人。
　　连宇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我妈问你要不要来包饺子。”
　　傅硕修愣了一下：“除夕不是去过了？”
　　“是初二。”连宇晃了晃手机，“我家传统。” 傅硕修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轻轻点头：“好。”
　　夜深了，连宇该回家了。傅硕修送他到门口，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明天……”傅硕修顿了顿，“还来吗？”
　　连宇系好围巾，故意拖长音调：“嗯——看情况吧。”
　　傅硕修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雪夜中格外明亮。
　　“开玩笑的！”连宇笑着撞了下他的肩膀，“老时间。”
　　雪落在他们之间，傅硕修突然伸手，拂去连宇发梢的雪花：“路上小心。”
　　连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两人近在咫尺的影子，在门廊灯下几乎融为一体。
　　“走了。”他挥挥手，转身踏入雪中。
　　身后，傅硕修一直站在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这个寒假，因为有了另一个人，变得不再漫长。
　　傅硕修去南京的前一天晚上，连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
　　「明天几点的车？」
　　「七点。」
　　「这么早？」
　　「嗯。」
　　连宇盯着那个简短的“嗯”，莫名有些烦躁。他翻身坐起来，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还是一个字。
　　连宇咬了咬牙，直接拨通了电话。
　　“喂？”傅硕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连宇没好气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你想听什么？”
　　连宇噎住，耳根发烫：“……没什么，就问问你带没带厚衣服，南京晚上冷。”
　　“带了。”
　　“创可贴呢？”
　　“带了。”
　　“胃药？”
　　“……我没胃病。”
　　“万一呢！”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傅硕修的声音忽然放轻：“……连宇。”
　　“干嘛？”
　　“你在紧张？”
　　连宇呼吸一滞，嘴硬道：“谁紧张了？我就是怕你丢三落四，到时候麻烦别人。”
　　傅硕修没拆穿他，只是低声说：“……放心。”
　　简单的两个字，却莫名让连宇心跳加速。他攥紧手机，喉咙发紧：“……你、你到了记得发消息。”
　　“好。”
　　“……每天。”
　　“嗯。”
　　“……比赛完立刻告诉我成绩。”
　　“好。”
　　“……还有……”
　　“连宇。”傅硕修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会想你的。”
　　连宇的呼吸瞬间停滞。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动静，像是傅硕修翻了个身，呼吸声近在耳边。
　　“……你、你突然说什么胡话！”连宇结结巴巴地反驳，却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涨。
　　傅硕修没回答，只是低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连宇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傅硕修那句“我会想你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心想着
　　傅硕修走的第一天，连宇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上课时，他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频频瞥向身旁空荡荡的座位。
　　“喂，回神了。”亓元赫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方雯盯你半天了。”
　　连宇这才发现物理老师正皱眉看着他，连忙低头假装记笔记。
　　午休时，葛梦婷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笑眯眯地问：“怎么，傅硕修才走半天，你就魂不守舍的？”
　　“谁魂不守舍了？”连宇嘴硬，筷子却把米饭戳得乱七八糟。
　　林秋野凑过来，一脸揶揄：“放心，你家学霸厉害着呢，肯定拿第一。”
　　连宇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莫名有些骄傲。
　　下午的体育课，连宇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发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掏出来看——
　　「到了。」
　　附带一张南京站的站台照片。
　　连宇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飞快地打字：
　　「住哪儿？」
　　「组委会安排的酒店。」
　　「吃饭了吗？」
　　「嗯。」
　　又是“嗯”！连宇磨了磨牙，正想再发点什么，对方又发来一条：
　　「酒店旁边有家便利店，关东煮和你常吃的那家味道差不多。」
　　连宇愣了一下，胸口突然泛起一阵暖意。这家伙……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他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发了一句：
　　「……比赛加油。」
　　「嗯。」
　　「……等你回来。」
　　这一次，傅硕修没有立刻回复。
　　连宇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心跳加速。
　　几秒后，一条新消息弹出：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连宇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三天后，傅硕修如期归来。
　　连宇一早就到了车站，站在出站口来回踱步。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人群中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傅硕修显然有些意外，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顺路。”连宇嘴硬道，目光却忍不住上下打量他，“……怎么样？”
　　“什么？”
　　“比赛啊！”
　　傅硕修微微勾起嘴角：“……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连宇皱眉，“第几？”
　　“第一。”
　　连宇一愣，随即笑骂：“靠，你就不能直接说？”
　　傅硕修看着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听你多问几句。”
　　连宇耳根一热，别过脸去：“……少得意。”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肩膀偶尔相碰。连宇偷偷瞥了眼傅硕修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这几天没睡好？”
　　傅硕修顿了顿，轻声道：“……嗯，有点认床。”
　　连宇心里一软，脱口而出：“……那今晚去我家睡？”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傅硕修转头看他，目光深了几分。
　　连宇慌忙解释：“我、我是说我家客房空着！反正你爸妈也不在家……”
　　傅硕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影子在地上交叠，拉得很长。
　　连宇摸了摸胸前的星盘吊坠，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