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七阵雨

17、第 17 章

　　公主静默了一会，又道：“可惜啊，你的幸福是假的。如果那天你没闯进冷园，或者还可以再幸福一段时间。只可惜……”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纤手玩转玉杯，凝视玉杯的美眸隐有落寞神色。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人。”她说：“你可知那孩子是谁？”
　　我想了想，心里突然像有口大鼓在敲般紧张。
　　“看装束，应是哪家的公子。”我说。
　　公主摇头：“他不是一般的公子，他是我驸马的儿子。”

　　驸马的儿子？

　　我惊诧，那不就是公主所生之子，是世子吗？
　　可是，怎么看着跟公主一点也不像呢？还有，他身上的伤痕怎么回事？公主的儿子，天下谁敢如此虐待……难不成是……
　　我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公主，疑虑重重……
　　“不是我。”公主说。
　　“啊？”
　　公主叹了口气，垂眸：“弄伤他的，不是我。”
　　我心里一阵急切：“那是谁……”那么狠心……
　　“他虽是我驸马的儿子，却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她冷冷一笑：“或者，他和你的关联还比较大一点。”
　　我？
　　我被她弄糊涂了。
　　“若水不明白。”
　　“若能明白，你就不会是天真的柳若水了。你的丈夫把你保护的太好。”她怔怔看着我：“有时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喜欢你哪一点？样貌？不会。才学？比你强的也不是没有。家世？我想他就是再强也不会对七年后发生的事未卜先知。”
　　听她这么说，我都不知道如何自处。对于她的话，认同也觉得不对，不认同也觉得不对。行之好象真的是对我很好，可是，有像她说的那么严重吗？

　　“那孩子是薛行之的孩子。”她一字一句地说：“薛行之和驸马的孩子。”

　　————————————————————————————

　　真的，就是想破我的头，发挥我最大的想象力我都不会想到这一层去。
　　公主是同性恋，驸马是乔国被太后驱逐的郡主，十年前和我老公一段露水姻缘，珠胎暗结，行之一年不见人影，公主为保护心爱之人委身下嫁，几个月后女驸马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孩子生下后病根也落下，一直拖一直拖着，没多久薛行之娶亲，她就死了。
　　“孩子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想把他带走，请便。”
　　“你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既然你见到了他，那我就没办法再假装下去。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虽然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下边的人很难保证。”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恍惚着。
　　行之，他竟然有一个快十岁的儿子……

　　回去后，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冷眼质问？大吼大叫？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行，他会烦。
　　可笑啊，明明犯错的不是我，我却在回去的路上烦恼着用什么面孔去面对他才好，怎么才不会招他厌烦。
　　苦笑。
　　我连生气都要顾虑他的感受啊。
　　莫不是，真对他动了心？
　　眼里涨出了熟悉而久违的酸涩感。我赶紧眨眨眼，鼻子酸得发疼。
　　耳边传来珠翠紧张的声音：“夫人，您不舒服吗？”
　　我一抬眼，看见珠翠满是担忧的眼，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用丝绢拭拭眼角，我解释说：“没什么，眼睛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有点痒……”
　　珠翠闻言赶紧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瓶奶，凑上来小心为我点上，再细细用沾水的丝帕替我把流出来的奶擦干净。
　　虽不比现代，可古代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滴眼液，就是对眼睛没有任何刺激性的奶，其中又以人奶为上品。
　　我对珠翠习惯地道了声谢，刚想着“糟了”，珠翠却没想从前一样双手狂摇一脸紧张地说着“夫人折杀奴婢了”“奴婢的命是爷救下的，照顾夫人是应该的”之类的话。珠翠这丫头很憨厚，长得也秀气，一张娃娃脸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只比我小一岁。几年以前，珠翠她家家道败落，她父亲好酒好赌，自己被人打死不说，还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从妓院里跑出来时正好倒在了我家的马车前，那时行之正要陪我去法华寺上香，我看了她纤弱的身子被一群粗汉拉来扯去，心弦一动，便对行之提了一个最任性的要求——买下这个女孩。当时没有想到其他，看行之对着我眉微一挑，我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忙把头低下去想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想不到从法华寺回去后发现环翠怯生生地在家等了我好久，一见到我就冲我跪下。随即我明白他不到中午便留我一个人在山上匆匆离寺是去干什么了。
　　曾经为这件事感动了许久，连带地也想起了他对我的许多似乎是不经意间做的却被我忽略的好，尤其是他对我迟迟怀不上孩子从没有微词，让我想起了在现代的爸爸妈妈。虽然一家人都极度希望可以有个男丁，但妈妈的不能在生育却没对她在爸爸心中地位造成影响，爸爸还是很爱妈妈，也许就是这样造成了妈妈的压力，所以她更加加倍的把心思全部放在爸爸身上，有意识地忽略了我。现在，她的女儿了解她了，不能再生育对于女人来说，是致命的伤口。以前虽明白自己没立场恨妈妈，心里却不可避免地对她有着些许的怨气，现如今才体会到，她连对自己好一点都做不到，更别提我了。
　　环翠突然大声说：“夫人，您一定要相信爷！爷…爷的心里…只有…只有夫人您一个啊！”
　　声音又大又响，把我吓了一跳。说到后面竟带了些哽咽，仿佛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我看向她，只见她用认真得近乎执拗的目光看着我，一张脸因紧张而绷得死紧，鼻头和眼眶红红的，有种顽固的美。
　　原来，一个女孩认真起来，那种神态是可以让人觉得这么美的。
　　连她都觉得，我该相信行之吗？是事实真如她所说，还是纯粹的因为报恩，希望我好过？
　　在我之前，他和别人亲密无间过。我不豁达，才发现自己不豁达，即使是过去了的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我是会耿耿于怀的。更何况，事情并不算过去，即使当事人已经不在，但她的生命却有了延续，所以她也在延续。
　　我再一次体会到了没有孩子的悲哀。倍觉自己原来不过是个可悲的女人。
　　就算我是他的原配夫人又怎么样？在我之前已经有人了，在感情上，我才是那后来者。我甚至没有立场去怨恨他，因为他还不算是背叛我。
　　不过，有人相信他，为他说话，至少让我不再如死了般难受，让我的境地不再那么难堪。
　　无奈地发现，我的存在，竟还是需要他来肯定。
　　若他心里有我，我就有价值，若他心里没我，那我该怎么办，我又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