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七阵雨

16、打破平静

　　我平静的生活从四月那天开始仿佛“呲”地一声，撕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先是霹雳一般的消息——若平竟然成为了乔国的国君。

　　乔国王族自爷爷那一辈开始便人丁单薄，上任国君便是从旁系王族中过继而来的幼主。可叹红墙之内，有独断专政的太后，庙堂之上，有跪拜于膝下的王父与两朝元老的党派之争，一个小小的幼童，不满九岁便夭折。对外的宣称是因病而逝，其实天下长了脑子的人都想得到事实绝非如此简单。有人说乔王是被太后掐死，也有人说是被宫外人毒死，还有人说乔王是于宫中失火时被人掳走突然失踪……总之，乔王行踪成迷，这世上也无人会做去为傀儡幼主讨还公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幼主去世后，乔国最后的一点纯净的年轻王族血脉也没了，就在冯太后准备自立为女王的时候，爸爸……爸爸突然出现了，他和一直努力牵制外戚的两朝元老耿光戚联手，起兵夺宫，打的旗号是——镇逆。

　　之所以可以称之为镇逆，可以将冯太后判定为谋逆乱党，是因为爷爷是乔国禅位王储，若论血脉，无人可比若平纯净，若论资质，无人可比若平优秀，若论资格——乔国官民大开城门让若平的讨逆军一路畅通地走到乔国京师盛阳便可想而之。

　　若平成为了乔国国君，爸爸成为了乔国王父，一时间，远在恭国薛府的我地位刹时间水涨船高起来，下人见了我更为恭敬，平时家里议事时通常如空气一样没存在感的我突然会被问及对某某事意见如何如何，我支支唔晤说完后还会表现得极为看重我的发言。

　　果然呢，娘家殷实了，在夫家说起话来都会底气十足……只是，很不习惯啊，我这被忽略惯了的人。

　　这件事的后续效益还没有结束，我不止在家里存在感突现，连平常对我爱理不理的夫人小姐们也像突然发现了我这个人似的开始对我频下牒子，纷纷这个邀我去品茶，那个邀我去看戏，连城西王家那个传说中美得冒泡的得宠小妾买了串南海珍珠也邀我去看……一个一个的邀约弄得我焦头烂额，偏是得问行之意见他又含糊不清地说句“你自己决定便好，只是别让我去找人。”随后便开始乱找名目“惩罚”我……

　　他最近很怪，不知道是谁刺激了他还是怎么的，天天见了我说不上几句话便直奔闺房主题，我义正严词和他讨论过事情的严重性譬如影响我睡眠及每日向公婆的请安，譬如影响他的饮食，譬如影响我每天的研究工作，譬如影响我和众位夫人小姐联络感情好帮他从内部从侧面拓展事业……诸如此类的借口说出口我发现，啊，原来我平常都有做那么多事。不过我一向斗不过他，起先他还有闲情逸致跟我一来一去兵将挡水来土淹——譬如说父母看我们努力“做人”开心都来不及怎会不愉，譬如说他会尽量视情况选择不影响他的饮食，至于我每天的研究工作这借口以一朵百叶灵芝代替堵得我狂点头同意，至于夫人小姐们的邀约……以你这木头一般的性格，还是不要出去坏爷我的生意为好……等等，到后来，他根本和我抬杠的耐心也无，直接封缄我的嘴恶狠狠说句：“闭嘴。”我便会乖乖闭嘴任其鱼肉。有时我无奈叹息地想，我是不是个天生的夫奴？？

　　那段日子可用昏天暗地来形容。

　　或许……也可以用天旋地转来形容……
　　记得看过一个电影，似乎是舒淇的女演员演的吧，情节记不得了，只记得一个画面，她和男主角在人来人往的街角紧紧拥抱，电影里播出她的独白——爱情，就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爱情……会是爱情吗？我和他？

　　七年了，他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温的，不强烈，但总会有一股暖意。我了解他的一切习惯一切小动作，我一直照顾他，虽然老是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但我一直都只是好奇，并未觉得有非知道不可的欲望，甚至觉得如此一辈子两人相互珍惜着走下去也好。

　　曾经，我想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应该是革命友情。

　　沁阳花会上丁夫人刺激到了我，心里堵堵地有点郁闷，看到他不再平静，不再只有淡淡暖意，而是有一种想大声朝他吼叫的冲动。

　　难道，这种陌生的感情，会是爱情？

　　头疼啊，这时候真后悔没找个顺眼的夫人小姐什么的多交往交往，至少这种无实质利益冲突的感情问题可以咨询咨询，而不是一个人在家对着窗外唉声叹气。

　　就在我人生中首次兵荒马乱的时候，沁阳公主也凑上一脚 ，邀我去十里巷喝茶。

　　十里巷只是一条小巷，并没有十里，之所以叫十里巷是因为它是恭国有名的美食街，所散发的香味香飘十里。不止平民百姓，达官贵人也好来此聚会，只不过到底阶级区分还是大的，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南面的店里，北面高耸华贵的酒楼不是衣着光鲜亮丽的人根本不能进。

　　沁阳公主便是十里巷最大的酒楼“沽月楼”的老主顾，约我去那聊天谈心也无可厚非，只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不知道是因为她在我老公开的酒楼请我的客别扭还是因为其他的。我对公主的印象不坏，即便她在和我老公闹绯闻……是不是我的危机意识太薄弱了？可是我的确对她没什么坏印象，若说有感觉，只觉得公主锋芒太劲，对我的态度太过微妙。虽不讨厌她，但直觉上我不想和她太过接触。

　　只是，别人我还能推，在恭国不能拒绝的怕只有圣旨和公主的邀约。

　　所以我整理装束来到了自家的酒楼，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尽管应该不会再迷路，可为防万一，还是带了两个丫鬟。

　　我比公主早到，吃了些点心，喝了半壶茶水后，公主翩翩而来。

　　客套寒暄了一会，公主把所有人都谴了出去。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她有话要说了。心里苦笑一下，她该不会真看上我家老公告诉我绯闻成立吧。

　　果然，她喝着茶，看了我一会后，脸上微笑没了，又是那副让我有点毛毛的没表情的面孔。
　　……所以说，我不想和她打交道，实在对她这表情有点感冒。

　　“你看见那孩子了？”她直接问。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冷园里的孩子。”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盒膏药：“想必这是夫人的东西。”

　　看到药膏我想起来了，那天花园里的漂亮小男孩。原来她找我，是为了那孩子的事。

　　“回公主，民妇确实见过。”

　　“夫人如今已是乔国公主，怎能再称自己为民妇。”沁阳公主语气有点激动：“本宫不希望夫人以虚礼对待，夫人如此的谦逊不嫌有假吗？对本宫来说，是种折辱。”

　　今天的公主有些奇怪，不若花会那天的镇定自若，高高在上，虽语言礼节上依旧高贵，但让人感觉有点毛躁，有点直接。

　　我从善如流：“那公主希望我如何称呼自己呢？”

　　公主笑，媚态横生：“你我地位相当，你说呢？”

　　“做惯了平民，若水还来不及体会怎么做公主。”

　　“做惯了公主，沁阳也想体会一下，什么是平民。”沁阳公主道：“若有机会，当真想和你一换，出嫁前有家人保护，出嫁后有夫君怜惜。”言语间，她满是怅然：“你的幸福太单纯，单纯得让人嫉妒。”

　　我？幸福？

　　我苦笑。

　　别人的永远是好的，这句话果然是真理。我还觉得公主你的人生比较传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