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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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十日时间化解执念。
因为这个期限，你久违地感到些许紧迫，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有何心愿未了。
那道让你留在世间的执念是什么呢？
是遗憾生前未曾再见到家人一面，还是因为自己是被人所杀，所以对凶手耿耿于怀？
你仔细想着，没能注意到卫朔跟明善大师说了许久的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明善大师离去，卫朔站在你的面前，开口道。
“走吧。”
你不解：“走？去哪？”
你记得清楚，你被困在卫府，无法飘到外面去。
卫朔：“去见杀害了你的凶手。”
听见这个消息，你猛地从地上飘起来。
“什么，我竟然是真的被人杀死的！”
你恨恨咬牙，大声问候了凶手的祖上十八代，骂完后又关注到了重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是谁杀了我？”
卫朔看了眼你气愤的模样，偏过头道：“明善大师告诉我的。”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一株菩提木，有浅香从中飘逸而出。
“有它在，你这十日，可以跟随我离开。”
哇，那这是好东西啊！
得知能够出门，不用再时时被困在宅院里，你连自己被杀的愤怒都冲淡了些。
宅院之外，天地明朗。
你像是重获自由的鸟儿，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游走飘荡，听着过路人们的稀碎闲语。
卫朔纵容着你对人间的探索，在你兴奋劲过去后，将你带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中，有一座名为暗渊的重牢，只关押穷凶恶极的重犯。
暗渊之囚，必受十七极刑，方能一死。
今日，卫朔带你来到了这座凶名赫赫的重牢。
在重牢最底下的牢狱里，你看到了一个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人。
卫朔按下牢门边的机关，迫使这人抬起脸，让你看清他的长相。
“曹邯，汉河人氏，江湖人称悍血刀。三年前，他在京中为利莽杀七人，最后重伤之中被赶来的禁军捉拿。”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卫朔转过身看向你，话语停顿片刻。
“你是他所杀的第七人。”
你听得一愣，害死你的凶手猝不及防出现在你面前。
“他已受极刑三年，如果你是因为他杀了你而心有不平，我可以替你动手，即刻将他诛杀。”
卫朔万分认真地注视着你。
仿佛只要你点头，他便会立刻提刀砍下牢中之人的头颅。
你一时间心思复杂。
在看到曹邯时，你蓦然想起了一些模糊细碎的画面。
曹邯确实杀了你。
但你的执念并非是因他而起。
“杀了他吧。”
你没有理由放过一个杀害自己的罪大恶极之辈，只是苦恼：“但我的执念并不是因为他。”
卫朔过了会，语气艰涩：“那是因为什么？”
“……我的执念，好像是想要将一件东西给一个人，跟他说上一句话。”
你没有听出卫朔的不对，半信半疑地说出这句话：“可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那样东西是什么，也不记得要交给谁，自己又要说什么。
卫朔听后沉默良久，似是无言。
你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饶是卫朔再如何断案如神，也无法从这没头没脑的线索中找出你的执念。
最终，你们重新回到了卫府。
此后三天，你为找到执念而发愁，愁着愁着便开始摆烂。
反正你都死了，魂飞魄散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
破罐子破摔实属人间的一流好心态，至少你不再忧伤。
而在你发愁的这三日里，卫朔反倒显得很忙。
在明善大师到来之前，你在卫府游荡，发现卫朔时刻待在府中，偶有公务也是让人送回来处理。
可那天从暗渊牢中出来后，他便时常离府，昼出夜归。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发现每一天傍晚回来，卫朔的脸色便会比前一日更加苍白，人也憔悴虚弱不少。
不仅如此，你还发现近日常有些大理寺的人出入府中，与卫朔交谈到很晚。
你不由想，大理寺的公务竟然如此繁忙吗？
看着卫朔苍白疲惫的神色，想起这位好歹是手刃害死你凶手的恩人，你关怀道：“卫朔，你要注意休息啊。”
屋中照旧点着檀香，香气清淡，让身为魂魄的你无端感到安宁。
对上你略带忧心的目光，卫朔只是摇头：“我无事。”
你瞧着他看不见半点血色、宛如冰雪的脸，心说你骗鬼呢！
哦，他好像确实是在骗鬼。
“你最近在忙什么？是又出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你蹙眉问道，对卫朔的不以为然很是有点生气。
怎么说也是你在关心他，怎么反应这么冷淡。
卫朔本来在看一本卷宗，闻言抬头看向你，语气缥缈：“是有一件很棘手的事。”
他直勾勾的眼神落在你身上，其中难明的意味让你感到几分局促。
该不会……卫朔是还在想找出你执念的事吧！
这个念头升起，让你更加不知所措。
于是你小心翼翼地试探：“是……关于我的事吗？”
卫朔颔首。
你：！！！
如果你有实体，那么此时你将倒吸一口长长的凉气。
但由于你此时是幽魂，所以你激动之下，再度将自己拧成了麻花。
画面略显惊悚。
你看见卫朔的嘴角抽了抽。
你不好意思地恢复原型，继续问：“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可惜的是，卫朔不再回答你。
他拿起另一本卷宗，透露出拒绝说话的姿态。
问了半天，得不到回应的你气呼呼地飘走了。
同时再度怒骂卫朔是个狗东西。
在期限到来的第五日这天，卫朔一反常态，回来得很早。
“今日是灯宵节，城中有灯会。”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要好看了些，问你：“你想去吗？”
这四日你一直待在卫府，很少出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闲不住的你当即欢声答道：“要！”
于是今夜，卫朔挂上了香囊，携你一同出门。
京中灯会盛景，大街小巷中皆是游玩的人群，长街明灯煌煌，将这幽暗的夜照得宛如天明。
你不记得那些被你遗忘的前尘中，有没有过节的记忆，但此时的你无疑对一切充满好奇。
你飘去前方，好奇张望着街边形状各异，造型精致的花灯，时不时发出惊叹。
卫朔紧紧跟在你的身后。
灯宵节不设宵禁，人们有足够多的时间玩乐。街上是大大小小的摊位，糖画、花灯、诗文字画，所售之物繁多，令人应接不暇。
你看花了眼，身侧传来卫朔的询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摇了摇头：“不用了。”
就算有想要的又如何，你已经死了，再过五天还会死得更彻底，什么也无法带走。
卫朔皱起眉，你赶在他之前抢话道：“方才听人说，照月湖那边有猜灯会，我想去看看。”
卫朔盯着你看了会，发现你未曾勉强不快：“那便走吧。”
你们一起去了照月湖。
湖畔栽种了一圈杨柳，柳枝轻舞，在月光笼罩的湖面上拂开层层涟漪。
猜灯会上人声鼎沸，人们鼓足了劲，想要答出所有谜题，得到今夜灯会上最美丽的一盏花灯。
你撺掇着卫朔也去争一争。
“智谋双绝的神探大人，你快去猜灯谜吧，我相信你一定比他们厉害！”
卫朔望了眼高台上的水晶花灯：“你想要那盏花灯吗？”
“不想。”
你双眼发亮：“我只想看你飞速答完所有谜题，然后惊艳所有人的模样！”
你斗志昂扬，很想见识话本之中主角技惊四座的名场面。
卫朔对这些不正经的争斗并不感兴趣，可见你期待的模样，他有些踟蹰。
你心说有戏，正要再加把劲，余光瞥见一帮人迎面朝卫朔走来。
“真是稀奇，卫大人您老人家今儿个居然也会来逛灯会！”
“您怎么就一个人出来玩？这多无聊。”
“就是，没人陪你出来你可以叫上兄弟们啊，我们绝对不让你孤单！”
众人嬉笑着过来，将卫朔团团包围。
这些人是卫朔的亲信手下，与他关系亲近，你常能见到他们出入卫府的身影。
在他们过来时，你下意识飘了出去。
卫朔蹙眉看向飘走的你，当即想追上来，奈何他被热情询问的人们绊住脚步，无法前进。
你飘荡在人群之外，与他眸光相对。
明明你们前一刻还并肩而立，这时却好似一瞬间隔开了遥远的距离。
这道距离名为生死。
无法逾越。
望见这一幕，你蜷了蜷指尖，莫名不想再留在这里。
于是你一语不发，往远处飘去。
你无法离卫朔太远，便只能遁入湖边附近一处没有被灯火照亮的昏暗角落。
你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想法，只觉得无尽的空落将你环绕。
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没过多久，卫朔匆忙追来。
他从如昼灯华中离开，步履匆忙地闯入灯火阑珊处。
卫朔一眼锁定了阴影处的你。
因为奔跑，他微微喘息着，面上的神情冷得像冰块，还有几分肃重。
直到他看见你，确认你的魂魄还在时才终于卸下了紧张。
“为什么跑到这里？”
卫朔朝你走来。
他失去了往日的淡然，话语中充满咄咄的质问。
你心知这事你不占理，垂首失落道：“我……我觉得很奇怪。”
“人间很热闹，可是，那些热闹已经不属于我了。”
你坦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留在那里。”
人间的繁华明亮的确让你心生憧憬。
可惜你是鬼魂，长久置身于人潮欢声中总觉得一层隔阂立在身边。
你无法感受灯火的温暖，也嗅闻不到夜风里浮动的花香，人们毫无所觉地穿过你，将你彻底无视。
生者与亡魂的界限如此分明，令你不敢侵扰。
卫朔静默地看着你，眼眸深黑幽邃。
不知为何，你忽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浓重的哀伤。
这神色只在一瞬之间，很快他便恢复了常日的冷然。
那一瞬的悲戚让你恍然间以为是错觉。
卫朔来到你身边，伸出手，想抚摸你的头安慰，却只能碰到幻影。
他无法触及你。
你看见了他的动作，觉得有点难过。
卫朔看出了你的心思，压着嗓音道：“不要难过。”
“既然你不习惯热闹，那我陪你去安静的地方走一走吧。”
望向他真挚的神色，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
这样好的夜晚，卫朔应该像其余人般在灯会上游玩享乐，与朋友相聚喝酒。
而非为了你这缕不久于世的魂魄错过如此盛会。
明善大师说得对。
执念太过，于人于己百害无利。
你是亡魂，或许从一开始便该与卫朔保持距离。
“我们回去吧。”
你平静道。
你从方才的事中下定决心，不再去探究那不明所以的执念，只安心等待最终的消散。
就这样吧。
卫朔蹙眉看了你片刻，似是想劝说，却又知道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话声淹没在喉中。
他只能道：“那好。”
你笑了笑，跟在他的身侧，与他一同回府。
或许是为了照顾你不愿与人群过于接近的心情，卫朔领着你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
四面寂静，人们的喧嚣远去，只有月光无声流淌。
你与他安静走着，忽然间，你看见了前方有一对年轻男女。
姑娘身着粉裳，精心妆点过眉眼，头戴琳琅玉簪，显然是为了今夜特地打扮了一番。
一封淡粉信笺被她握在手中，递给眼前的心上人，含羞的神色间是说不尽的少女心事。
轻风袭来，将她的低语捎入你耳中。
“彦郎，我心悦你许久。”送出信笺的姑娘抬起眼眸，大胆发声。
“不知你可否愿意，与我在一起？”
少女最后表白的话语清晰回荡在你耳边。
连同此情此景，让你驻足停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