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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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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此行夜探更隐蔽,燕莺特意换了身玄黑贴身的劲装,程怀道看了啧啧称奇。
换成以往,燕莺还能抽空跟对方玩笑几句,现在不行,她一颗心全放在藏经阁那颗不知真假的五彩石上了。
望鹤宗的藏经阁共五层,功法心诀众多,青铜古架高逾十丈,表面浮刻防尘防虫的玄色符箓。前两层供外门弟子借阅,中两层是内门专属,最后一层是存放宗门内秘功至宝的禁地。
一般来讲,藏经阁夜里有弟子轮值,守备森严。但程怀道选的这个时间节点不错,明日是拜师礼,藏经阁忙着整理礼成后宗门发给新弟子的功法书册,此时正是下五层人员流动的高峰期。
两人在门前松石后窝着,赶上换班,有值班弟子零零散散往外走。燕莺还在琢磨怎么混进去,旁边人已然腾地一下起身。
程怀道没穿夜行衣,一身弟子袍,大摇大摆地混进去和人家称兄道弟,反手朝她挥了挥示意快进。
燕莺吃了一惊,从背后看此男背影伟岸挺拔,令人肃然起敬。
半句废话没说,她足尖点地凌空腾起,似只灰燕轻盈掠过夜空,稳稳落在挑台。燕莺小心翼翼地撬开二层窗棂,一个闪身静声钻入,掏出内门玉牌解开封制,摸黑找到木梯上了四楼。
她屏息凝神,绕过一排排书架,转了个遍也没找到通向顶层的路。
时间流逝得快,楼下人声愈加嘈杂,听起来有几名值班弟子正往这层走。
还伴随着程怀道喋喋不休的东拉西扯,声调颇高,像在给她预警。
燕莺心中暗骂,慌不择路扑向最近一张桌案,撩开垂地锦缎钻进去。还没待喘口气,后颈倏然冒出股寒意,她想也没想便抬肘后刺,同时指尖捏出股灵力转身直冲对面命门而去。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燕莺不由得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竖起拇指,好一个警惕果决的冷面女“杀手”。
身后那人反应也快,迅速立掌抵住她臂往旁卸势,电光火石间与她过了四五招,最后腕骨猛然一扭,五指成爪袭向咽喉。
燕莺下意识避开,结果“咣”地一声撞上头顶木板。天杀的望鹤宗有钱没地方烧啊,桌椅板凳怎的全是乌金实木,这一下疼得她捂着脑袋龇牙咧嘴,什么冷面女杀手,现在气势全无。
神秘人还维持着方才动作:“……”
锦缎之外忽然晃过一阵烛光,两人双双僵住不再动弹。
只听外头程怀道语调高昂:“哎呦这家伙谁的《九转真经》掉地上了,师兄、师兄!这是在哪放的呀?”
“就在你右手边那排,从下往上数第三层……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没听到啊,师兄你幻听了吧。”程怀道嘟嘟囔囔的,“楼下师姐要的是这摞册子吗,咱还是快快搬下去吧,晚点他们都要等急了!”
“哎哎师弟慢点,我玉牌掉了……”
“先走吧先走吧师兄,我待会上来帮你捡!”
几人声音渐渐远去,燕莺揉揉后脑勺,借着微弱月光定睛一瞧。
方才过招的那神秘人同样一身黑衣打扮,蒙着面巾只露双眼,正冷冷望向她。
桌下空间狭小,几番招呼后两人距离贴得极近,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态势被这一搅和顿时轻松许多,此时沉默下来颇有种怪异之感。
估摸着时间,确认程怀道和那值班弟子离开此层往下走了,燕莺掀开绸缎布子从桌下爬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那神秘人也钻了出来,正站在她身后。
燕莺摸不清来者什么身份目的,只是看这样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尤其还蒙着面。想到这个她就不爽,凭什么你把姑奶奶的真容看个遍,自己倒只露一双眼?
于是她把眉一拧,转身,抬手直冲那张脸,嘴里振振有词:“深夜鬼鬼祟祟来此,我倒要看看阁下究竟何方神圣——”
对方正在整理衣服,似没料到她突然发难,来不及作挡,那片面巾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扯了去。
黑咕隆咚的昏暗环境里,唯一的光亮源自窗棂外的一轮月牙。纸窗挡不住泻下的清辉,月色影影绰绰,为眼前人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燕莺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此人面容生得周正凛然,放到大众里算得上相貌堂堂。只是她见过的好面孔太多,这么比起来,这张脸倒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此人并不如她预想般捂着脸仓皇逃窜,反倒学着她的语气,阴阳怪气问:“你又是哪家的弟子,行为也不比我光明到哪去,手倒是快得很。”
燕莺立刻反唇相讥道:“哪不比你光明了,我起码没蒙面吧。”
她话一顿,从头到脚扫他一眼,又道,“看兄台这架势,奔着顶层来的?找不到路才躲进桌子底下的吧。”
黑衣人古怪地看她一眼:“你到底是不是望鹤宗弟子,难道不知顶层怎么进?”
?!
燕莺心一紧,这是什么门内人尽皆知的事吗,程怀道也没告诉她啊。
她定了定神,理不直气也壮,直言道:“我素日清修不问别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况且听说藏经阁顶层非掌门不能入,谁闲的没事打听进不了的地方怎么去?”
黑衣人随意挥挥手:“行行,我不与你多缠,今日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说罢转身欲走,被燕莺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谁准你走了,把话跟姑奶奶讲清楚,哪有你这样说一半的。”
“姑奶奶?”黑衣人把衣角扯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谁家的姑奶奶,还在这叫上板了,我就是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她一时不备,被呛得哑口无言。
气归气,又不能真把身份拍出来,不过估计也没人轻信就是了。
燕莺憋屈得不行,眼前这张周正的脸此刻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还想再辩,两人身后忽然传来阵响动。
她警惕回头,只见程怀道提着盏小烛灯蹑手蹑脚地爬上木梯。
“燕莺?”程怀道低声喊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怎还没进顶层?”
一个人?
燕莺猛地扭头,身前依旧是那抹清辉汩汩流动,只是窗户大开,视线里哪还有什么黑衣人的影子。
可恶,让他跑了。
“你怎么现在才上来?”燕莺心情不好,斜他一眼,质问道。
程怀道叉着腰回嘴:“何止现在才上来啊,我马上还要走呢,此程是替人捡东西来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弟子玉牌。
楼下传来喊声:“程师弟,找到没呀,应当就掉在楼梯口了!”
“还没有,我再找找——”程怀道也大喊,震得燕莺一抖,又小声朝她问:“你在这到底磨叽什么呢,有发现?”
什么发现啊,姑奶奶根本没找着路。
燕莺恨不得揪着他耳朵骂出声,最后一刻还是忍了下来,没好气道:“到底怎么上顶层啊,我费大劲把这层搜了个遍,连个密室都没有。”
程怀道也吃了一惊:“什么,这地方这么难找。”
“合着你也不知道,”燕莺扶额:“我猜是不是有什么禁制密门之类的阵法,跟松青玄有关?”
程怀道把玉牌往袖子里一扔,跳起来捂她嘴:“呸呸呸,谁准你直呼掌门名讳,这宗门上下到处是他老人家耳目,被他听去可有你好果子吃!”
燕莺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环视一圈周边黑咕隆咚的桌椅书架,要真能听见就好了,她保管每日兢兢业业地骂他个三万八千遍的,就怕烦不死他。
心里正嘀咕着,又听程怀道低着头恹恹道:“算了,这趟应该是没什么收获了,咱们出去把这事搞清楚再找机会来吧。”
于是点点头:“明日拜师,我想办法打听打听。”
程怀道忽然想起这回事,顺口问:“我都忘了问了,你搞定松掌门了吗?”
燕莺答:“搞定了。”
“没搞定也没关系,还有其他长老……”
安慰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紧跟一声惊呼:“你说什么?搞定了?!”
“是啊,这不是很简单吗。”燕莺扶着大开的那扇窗,立于清辉中转身朝他望来,眉轻挑,眼中是十分的从容淡然。
唯有程怀道目瞪口呆,说不清这点惊异究竟源自对方轻飘飘话语中的磅礴力量,还是因为她这股看似运筹帷幄的架势中,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装逼嫌疑。
“程师弟!还没找到吗,我上来啦?”楼下又传来一声大喊。
“找到了,这就来!”程怀道下意识侧首应声,抬脚时又想嘱咐什么给这位女侠,再回头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只剩窗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轻轻叹口气,上前两步关了那扇窗,把清亮月色也全数挡在外面,拎着烛灯,转身迈进一片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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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礼在辰时,燕莺几乎是天没亮就被同屋的小姑娘们拉起来试衣服。她们屋普遍年纪不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燕莺是这屋唯一一个这么早、没过二十就进了内门的。
“不能再穿外门的弟子袍了,今日过后阿莺要穿内门衣服,反正都要换的,不如穿件漂亮的上去惊艳他们!”
“我是同意的,你生得这么好看,天天穿这种灰扑扑的简直埋没了这张脸。”
“要不还是低调点吧,我听说内门能人众多,阿莺这回夺魁已经出尽风头了,就怕枪打出头鸟呀。”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燕莺靠在一边哈欠也打个不停。她总觉得这帮孩子像在玩过家家,虽然耽误了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但还挺有意思的。
最后某个心灵手巧的小姑娘花了大半个时辰,梳簪环绦齐齐上阵,把她盘得像只兔子。
燕莺是不好这般可爱的打扮,但奈何盛情难却,况且如此一来自己可以坐在铜镜前安心打盹,也就由着她们折腾了。
拜师礼设在内门问道殿,外门弟子不可入。几个小姑娘抹着眼泪把她送出弟子居,燕莺纵然没有与她们相处的记忆,见此景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挥着手说自己在内门等着她们来。
出弟子居的路燕莺并不陌生,这两日为了修炼早出晚归地走过好几回,但这趟步伐却尤其沉重。
这几日天气转好,气温回升了不少,明明林风清爽怡然,燕莺心里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她回望那片掩在山林中的弟子居。
最轻松的时日已经过去。
现在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七年前染红的昆仑雪上,朝着前世那场焚尽她妖骨元魂的阵火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