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和你我都选》焰尾墨

5、倒计时

　　温昀没吃午饭就回到了宿舍，因为回来得早，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只草草啃了几口。

　　喉咙像被哽住了，她一边吃，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是失望吗？还是委屈？

　　她只是觉得，她记忆里的那道光彻底陨落了，而她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他曾是她努力攀登顶峰的动力，她不停奔跑，追逐着他的背影。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到整个初中生涯结束，他都是她心里的那道光。

　　在她心里，他像是一个始终走在她前面的人，每当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只要抬头看看他的背影，她就能安心。

　　可是，终于有一天，她追上他了，可他却不再向前跑了。

　　她曾为此困惑过，不解过，终究也在听见他逃课、打架、被通报批评的传闻后，渐渐对他失去信心。

　　在那以后，她选择独自向前。

　　直到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再次扰乱她的世界……而他现在又说，他后悔了。

　　温昀用力咬着唇，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宿舍外隐约传来说笑和脚步声，她知道是舍友回来了。

　　她就着几口水，将那个有些干瘪的面包强行咽了下去，随手抹了一把眼泪，便躺下来蒙着被子装睡。

　　舍友开门后，见她已经躺下在睡觉，“咦”了一声便放轻了脚步。

　　温昀背对着门口闭上眼睛，她胸口还是闷得慌，大脑有些昏沉，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意外的是，她竟梦见了一件久远的往事，久到她快要忘记……

　　“温昀真是笨死了！这么简单的卷子都不会做。”

　　“就是啊，我妈妈说，连小学的题目都不会，将来成绩肯定更差！”

　　“温昀要是能考好，我倒立吃屎，哈哈哈哈哈！”

　　光影朦胧的世界里，她坐在课桌上，小手攥着刚发下来的卷子。

　　卷子的内容很模糊，她只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叉和圈，以及一个大大的20分。

　　一群孩子围在她的桌子旁边，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知道他们在狠狠嘲笑她。

　　她低着头，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在她的课桌上投下——周翊挡在了她面前。

　　因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无比冷静地反驳：“那你可要准备好了。”

　　“总有一天，她会把你们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但很快，眼前的画面消失。

　　转眼间，她又独自站在了初中教学楼的那条走廊上。

　　周翊和一群她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说笑笑着，朝她的方向走来，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她。

　　这是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遍的场景，因此……温昀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场梦。

　　她知道，每当梦见这一幕，就代表她快要醒了。

　　不知为何，她竟第一次鼓起勇气追上了他，可他望向她的眼神却无比疏离和冷漠。

　　他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还没开口，就被另一道小小的呼唤声打断。

　　“温昀，温昀……你不舒服吗？”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膀。

　　温昀朦胧睁开眼，是平时和她较熟的舍友林楚月，两人有时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也经常一起从宿舍回教室。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大家都走了。”

　　温昀迟钝地反应了两秒钟后，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谢你叫醒我……”

　　林楚月关切地皱眉：“上午最后一堂课你没来，程凯说你请假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昀摇摇头：“现在好多了，我们赶紧走吧。”

　　她迅速穿好鞋子，收拾好床铺，随意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和林楚月一起跑出了宿舍。

　　赶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两人终于一起抵达了教室。

　　进教室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看向了周翊的座位。

　　他就在那里，仿佛有所感应般，也同时抬眸望向她。

　　现实一瞬间如同梦境般逼真。

　　她和他对视片刻，又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垂眸走回座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和她告白后，周翊就没有缺勤过一天的课。

　　以前……他的座位总是空着的。

　　她始终不愿承认的是，其实她也很想再多看看他。

　　因为……高考结束后，他们或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下午的课都是讲最近的周测卷，高考最后的三个月，所有科目都进入循环滚动式复习。

　　几乎所有的题型她都已经滚瓜烂熟，只有少数几道超出考纲的题目，需要她凝神听一听。

　　在所有科目中，她最擅长的无疑是理科。

　　语文和英语是她稍微有些吃力的学科，并非是因为不会做，而是她的阅读能力偏弱，答题速度慢。

　　从小学开始就是如此……

　　这节课恰好是语文课，老师正在讲解一篇名著阅读题。

　　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在不断跳跃颤抖，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辨认出来。

　　她有轻微的阅读障碍，但在她的高中同学中，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周翊。

　　温昀握着笔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她盯着屏幕上密集的知识点，思绪却飘回了中午那个短暂的梦境。

　　她小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是垫底的。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有智力障碍，因为她常常把偏旁和部首写得颠三倒四。

　　小学只有三科，她除了数学较好以外，语文和英语常常不及格。

　　因为她连最基本的字都写不清楚，自然成绩最差，也被同学嘲笑。

　　也是从那时起，她对学习产生了厌恶和恐惧的情绪。

　　她一看到那些不断颤动的字体，就觉得恶心难受。

　　她只喜欢图像，因此看漫画是她放松的一种方式，看到图画她就会很愉快。

　　如果不是因为周翊，她或许会垫底一辈子，或许连初中都没得上。

　　谁能想到，那时被全班人嘲笑的她，后来能够独自站在升旗台下演讲，能够流利朗诵英文篇章，看不出有任何读写障碍问题。

　　“总有一天，她会把你们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梦里，周翊说的那句话成真了。

　　因为时间太长，她常常在想，这句话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还是她想象出来的情景？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她的读写障碍是在遇见周翊之后，才好转的。

　　他是最先发现她有读写障碍的人。

　　“温昀。”老师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回过神，站了起来。

　　“这次考试你的作文写得很好，来给大家念念。”

　　她点头，轻声道：“好。”

　　下午的时间流逝得似乎总要比上午更快，不知不觉，离最后一节课结束还有三分钟。

　　临近傍晚，日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教室内，所有人都被暖橙色的光晕所笼罩。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倒计时。

　　“4、3、2……”

　　伴随着“1”字的落下，下课铃分毫不差地响起，老师最后一句“下课”还没说完，教室里大半的同学已蜂拥而出，朝着食堂百米冲刺。

　　人群在走廊上跑过时的震动，隐隐传到温昀脚底。

　　她仍坐在座位上，抬起头，教室里一瞬间变得空旷又安静，只剩几个还在做题的学生。

　　老师收拾好教案，抬步离开。

　　等他一走，今天的值日生便登上讲台，用打湿的抹布擦去了黑板上的笔记。一会儿晚自习，还有其他老师要来讲课。

　　温昀盯着黑板发呆，实际上，她盯着的是黑板右上角那个贴纸。

　　“距离高考还剩__天。”

　　这一行字是用塑胶贴上去的，只有横线上的数字可以修改。

　　今天的数字是“93”，很快，值日生会抹去这个数字，改成“92”。

　　周翊和她告白，是在百日誓师后的第二天上午。

　　温昀第一次觉得，时间快得超乎她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