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和你我都选》焰尾墨

4、酸涩

　　小时候，逃课是温昀的家常便饭，而周翊才是那个乖乖上课的三好学生。

　　未曾想过，现在竟颠倒了过来，人生还真是意想不到。

　　周翊带着她，小心翼翼躲过了教导主任的巡查。

　　下了教学楼，很快就来到操场。

　　还没想好要不要过去，有个眼尖的体育老师很快就注意到两人，一边喝斥一边朝他们走来：

　　“喂！你们是哪个班的？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周翊立刻拉着她，掉头就跑。

　　四月的风还带有些许凉意，周翊握着她的手腕往前奔跑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由。

　　他那干净柔软的白衬衫在风中鼓荡着，隐约勾勒出他衬衫下的肌理。

　　她望着他的背影，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总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那是她最熟悉的部分。

　　因为笃定他不会回头，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凝望他。

　　原本这次，她也是这么想的。

　　风微微掀起他的后领，层层叠叠的光影在他身上漫过，她正盯着他的后颈出神，毫无预兆地，他突然侧过脸看向她。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与他相撞，仿佛胸口突然挨了一记闷锤，那是她的心跳声。

　　他耳尖微微泛红，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

　　“去电教楼那边吧？架空层应该没人。”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电教楼里只有一两间教室亮着灯。

　　似乎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上信息课，但教室都拉上了窗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周翊带着她在四楼停下，空旷寂静的架空层里，只有风声从耳边掠过，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像是找到了一个契机，周翊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刚才还被温暖包裹的手腕，顷刻间被风吹得微凉，那点细微的凉意像是藤蔓般缠上她的心，她不禁蜷起手指。

　　他忽然退后一步，笑着拉开距离。

　　“好了，带你逃到这里了。”

　　可他的目光却仍锁在她空落落的手腕上，喉结轻滚了一下。

　　温昀忽然想起，那天周翊跟她告白时，也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人。

　　那天他们的距离比现在还要近，他单手将她抵靠在墙上，把她困在用手臂圈出的狭小天地中。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一双眼眸像是浸了水般清透柔软，又带着莫名的侵略感。

　　他耳尖红透了，却慢慢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拂过。

　　他说：“温昀……我喜欢你。”

　　他简直是在引诱她投降。

　　温昀用力掐了掐掌心，逼自己恢复理智，抬眸看向周翊时，却见他似乎也在望着她走神。

　　两人目光相碰一瞬，立刻像触电般分开。

　　半晌，她听见他微哑的声音：“咳……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昀刚想说没有，谁知骤然刮起一阵冷风，她鼻尖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翊蹙眉，不由得靠近了她半步。

　　“冷吗？是不是真的感冒了？”

　　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他低头凑近，用手背轻轻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顿了顿，他喃喃自语：“好像真发烧了……”

　　“才怪！”

　　她又羞又恼，忍不住挥开他的手。

　　他收回手，指尖不自觉地蜷起，语气染上几分无辜的委屈。

　　“那怎么这么烫……”

　　温昀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断用手给脸颊扇风。

　　“刚刚跑得太快了，我有点热……”

　　身后隐约传来低沉的轻笑，却又顷刻消散在风中，像是错觉。

　　周翊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他双手随意搭在光洁的护栏上，偏头看向她，似乎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是谁惹到大学霸了？宁愿和我待在一起，也不想回教室，嗯？”

　　温昀咬唇，突然反问道：“和你待在一起不行吗？”

　　周翊顿时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像是根本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话一出口，温昀几乎瞬间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疯了吗？怎么会说出这种像撒娇一样的话？！

　　空气又陷入一阵粘稠的沉默。

　　半晌，她听见身旁的周翊低低嗯了一声。

　　“……随你，你想待多久都行。”

　　温昀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话，她心跳如擂，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刚才……物理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得救了一般，周翊松了口气，很快便答道：“他问我为什么会做那道题。”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顿了顿，周翊望向她，眼眸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看过你写的解题过程。”

　　温昀猛然一愣：“你没说是你自己会解的？”

　　周翊却自嘲一笑，避开了她的目光。

　　“怎么？你真以为我会解那道题吗？”

　　“可是你明明就会解，不是吗？”她有些失控地质问。

　　如果他不会解那道题，那她之前在教室对他的维护算什么？算她一厢情愿吗？

　　她根本不相信！从他站上讲台那一刻起，她就对他深信不疑。

　　她甚至觉得周翊所有的堕落与放弃都有了答案——并不是他真的堕落了，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或苦衷。

　　她为他想好了所有的理由，却等来了他这样的回答。

　　“骗你的。”周翊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垂下眸：“我不会解，我只是把过程背了下来。”

　　温昀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心情，她只是忽然间无比后悔，后悔自己错过了上午的最后一堂课。

　　“原来是我想多了……”她惨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曾经的你回来了。

　　温昀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才升到云端，又蓦然坠落。

　　她不想去探究周翊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个答案显而易见——他不想改变现状。

　　距离高考仅剩两个月，他的成绩和平时一样，毫无起色。

　　她告诉过他，她只想和年级第一谈恋爱，虽说那句话带着赌气的意味，却也藏着她对他隐秘的期待。

　　可是……这就是他的回答吗？

　　即使喜欢她，也不会努力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她没来由地问了这一句，他一定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周翊盯着她，那目光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沉默良久，他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温昀低着头没说话。

　　他迟疑片刻后，接着说：“那天之后……其实我也很后悔……”

　　却在这时，下课铃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温昀突然抬头，嘴唇动了动。

　　可在响彻整个教学楼的铃声中，周翊没能听清，他忍不住凑近她问：“什么？”

　　温昀摇了摇头，不知何时，她的双眸泛起了红，可她却冲着周翊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没关系，那天的事……我已经忘了。”

　　隔壁电教楼的几间教室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走出，经过架空层时，纷纷对两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铃声停下时，温昀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低下头，淡淡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没有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如骤雨般不争气地落下。

　　回到教室时，班里的同学已经散了大半，大多是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饭堂。

　　只剩几个平时成绩好的同学还在座位上解题。

　　换做平时，温昀肯定也会留下来，可今天她只觉得疲惫，只想立刻回宿舍蒙头睡觉。

　　程凯果然也还留在座位上，看到温昀回到教室，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温昀径直走向座位，原本也没打算和他说话，却在经过他座位时，听见他低声开口道：“上节课你没来，我帮你跟老师请假了。”

　　她脚步略微一顿，片刻后，她轻声道：“谢谢。”

　　她草草收拾好书本，背起书包便往外走，却在门口再次与周翊撞了个正着。

　　她没有停留，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