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和你，我都选》焰尾墨

3、萌芽

　　话音刚落，教室里原本各忙各的同学们，纷纷抬起了头。

　　温昀也抬头看向了黑板。

　　这节课是物理课，黑板上写着一道牛顿第二定律的斜面滑块题。

　　这题是这次小测丢分的重灾区，滑块题本身不难，但这题还引入了斜面沿光滑水平面的运动。

　　求滑块a相对于地面的加速度大小和方向，斜面相对于地面的加速度，以及绳张力T的大小。

　　老师拿这道题来考周翊，摆明了是要为难他。

　　身后，周翊陷入了沉默。

　　老师冷哼一声，似乎对他的沉默毫不意外，忽然唤道：“温昀同学。”

　　突然被点名，她愣了一瞬，赶紧站了起来。

　　“你来教教他，这道题怎么解。”

　　“我……”

　　“老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周翊忽然开口了。

　　“我没说我不会解。”

　　他说完这句话，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他。

　　老师见他顶嘴，颇为恼怒，他指节用力敲了敲黑板。

　　“那你上来解！解不出就把这题抄一百遍！”

　　温昀也对周翊的反应有些不可思议，还没回过神来，周翊已经从容地从她身边经过，走上讲台。

　　他找了三种不同颜色的粉笔，略微停顿后，开始画坐标系和受力图。

　　坐她身侧不远处的程凯发出低声嘲笑，他是物理课代表，对解题的初始步骤根本不屑一顾。

　　但很快，周翊开始写表达式。

　　随着他从容不迫写下解题步骤，原本还在底下看热闹的其他学生们，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程凯眼中的嘲笑也慢慢消失，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物理老师的表情则变得有些凝重。

　　温昀的心突然开始怦怦直跳。

　　因为……周翊写的表达式都是对的。

　　他的粉笔字板正又漂亮，起初写的时候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越写越流畅。每一道笔划都带有锋芒，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个差生之手。

　　恍惚间，温昀好像看见了曾经那个周翊的影子。

　　伴随着最后一个关键的表达式写完，他放下粉笔，平静地转向老师。

　　“表达式有些长，但带入数值很容易算，还要继续解吗？”

　　老师望着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学生。

　　但最后老师什么也没说，摆摆手，让他回到了座位。

　　走下讲台时，周翊隐约听到座位中传来的窃窃私语。

　　“他解得到底对不对啊？我怎么没看懂？”

　　“乱写的吧，装什么装啊……”

　　“是不是提前看过答案了？”

　　但他垂着眸，并不在意。

　　从走下讲台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某个人的身上。

　　但她却垂着头，盯着一片空白的草稿纸，摆出一幅努力钻研，无暇旁顾的样子。

　　尽管低着头，温昀还是能察觉到，周翊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虽然那是回他自己座位的必经之路，可她还是莫名紧张。

　　她的心有些乱。

　　她不明白，如果这么复杂的题，周翊都会解，那他物理怎么还会只考20分？

　　那他以前……都是装的吗？

　　先前的那些谜团看似有了线索，却让她更加迷茫了。

　　就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周翊在路过她身侧的一瞬间，忽然倾身在她耳边问：

　　“大学霸，我解对了吗？”

　　说完轻笑一声，径直回到座位。

　　只留下她浑身僵硬地定在原位，连手中的自动铅笔断芯了都没察觉。

　　这堂课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黑板上，周翊的板书始终没被擦去。

　　老师直接根据他的板书，给全班同学讲完了这道题。

　　从头到尾，他没有一个步骤出错。

　　下课后，温昀犹豫着要不要和周翊说些什么。

　　比如……

　　“我刚刚不是故意嘲笑你的”、“没想到你真的解出来了哈哈哈”，诸如此类云云。

　　可这些话实在太难以启齿，就在她迟疑的几秒内，刚收拾完教案的物理老师忽然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周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听见身后的周翊叹了口气，便站起身，跟着物理老师出了教室。

　　两人一离开，教室里立刻如同沸水炸锅一样热闹。

　　一群人凑到黑板上围观周翊的解题步骤，不断啧啧称奇。

　　温昀仍坐在座位上没动，隐约听见有人小声感叹“周翊还蛮帅的”，她咬咬唇，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笔。

　　周翊很耀眼，她很早就知道，可为什么，看见他解出那道题时，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课桌上忽然投下一道阴影，程凯终于坐不住了，他走到她身侧皱眉问：“温昀，周翊怎么会解这道题？你是不是……提前教过他？”

　　“我不知道。”温昀冷淡摇头。

　　程凯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自顾自说道：“要么就是他提前看过答案……”

　　“呲拉——！”

　　温昀猛地站起身，椅子拖拉的刺耳声响让全班都安静了下来。

　　“你凭什么觉得，他做不出这道题？”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她有些失控地喊出声。

　　程凯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像是根本没想到她会为周翊说话。

　　温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只是当程凯用那样轻蔑的语气审判周翊时，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

　　她见不得他被人这样否定。

　　回过神来时，她正面对着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那些目光中，有困惑不解的，也有看戏吃瓜的。

　　一种难言的羞耻和窘迫，后知后觉地浮现，将她紧紧缠住，温昀知道，此刻她的脸一定红到了耳朵根。

　　顾不上多想，她猛然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但离开教室后，她也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瞎逛了一圈后，鬼使神差的，她下了楼梯。

　　她所在的教室在五楼，科任老师们的办公室在三楼。

　　换句话来说，周翊此刻就在三楼办公室，和物理老师谈话。

　　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后，温昀的心又开始疯狂地跳了起来。

　　距离办公室门口仅剩几个台阶，她停在楼梯上，不断告诉自己，别去，别关心他的事。

　　可她根本挪不动一点步子，另一道声音在心底小小地叫唤着，我就看一眼，不会让他发现……

　　她就这样自己和自己较着劲，僵在了原地。

　　直到周翊恰好从办公室走出，抬头的那一刻，与站在楼梯上的她目光相撞。

　　那一瞬她连呼吸都快要停滞，却发现自己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周翊只微微一愣，便冲她笑了。

　　“怎么了？来问老师题目？”

　　温昀咬紧了双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震耳欲聋的上课铃声。

　　周翊“诶”了一声，几步便迈上了台阶，来到她身侧。

　　“上课了，赶紧回去吧，别迟到了。”

　　说完又往前迈了一步，温昀却在这时，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角。

　　那力道极轻，却足以让他停下来。

　　“我……身体不太舒服。”她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

　　“哪里不舒服？”他似乎一下就慌了，下意识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意识到不妥后又停在空中。

　　“哪里都不太舒服……”

　　她在撒谎，她就是不想回去上课。但不上课要怎么办，她也没考虑清楚。

　　她只是突然间……理智不听使唤地想让他留下。

　　“那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

　　她下意识摇摇头，脸颊阵阵发烫。

　　周翊望着她，见她低着头迟迟不答，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也不肯松开，他呼吸忽然微乱。

　　沉默片刻，他试探着问道：“……不想回教室？”

　　温昀抿着唇，轻轻点头。

　　“那你……”他轻咳两声，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想去哪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