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的日子》君不见ts

5、第 5 章

　　暮色如浓墨滴入青瓷，将山峦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紫绀。山间雾气渐次凝为霜白，攀附在少年浸透寒露的衣襟上。祝晨曦踩着苔痕斑驳的石阶，竹篓里新采的松茸压得肩胛生疼。院门虚掩处漏出暖黄烛光，却在指尖触及门环刹那，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这声音太熟悉了。
　　“娘？”
　　竹篓险些滑落肩头。祝晨曦怔在门槛处，青石板上蜿蜒的月光映出他错愕的剪影。祝佳端坐堂屋八仙桌旁，素手正轻抚茶盏浮沫，听到响动抬眼时，凤目潋滟如昔，眼尾却洇着不自然的胭脂色——她本该在百里外的市集。
　　祝永年蹲在门槛闷声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随呼吸明灭，忽地重重一磕："你爹都找上门了，能不叫你娘回？"烟灰簌簌落在青砖缝里，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人呢？"祝佳指尖轻叩盏沿，青瓷发出空灵的颤音。"祝晨曦皱眉，想起白日里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的白衣男人，心里一阵烦躁：“谁知道他去哪儿了？问个没完，烦得很，我就先回来了。”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现在？说不定被山里的狼叼走了。”
　　祝佳“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胡说什么？要真是你爹，关心关心你怎么了？”她的语气轻松，可祝晨曦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的闪烁——娘亲只有在算计什么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祝永年站起身，烟锅在鞋底敲了敲：“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得去找找……”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脚步声。
　　陆明川广袖盈风踏月而来，衣袂翻飞间似有银丝流转，恍若谪仙。他身后两名随从如鬼魅附形，靴底竟不沾半点尘泥。
　　"佳娘。"缱绻二字自他唇间滚落，恍若十六年前山崖下的初见。祝佳霍然起身，茶盏倾倒的琥珀色在桌布上洇出狰狞鬼面。祝晨曦横步挡在母亲身前，短刀已出鞘半寸，却见陆明川掌心忽现一物——半枚染血的同心结。
　　程野和夏影对视一眼，突然一左一右架住祝晨曦的胳膊，笑嘻嘻道：“小兄弟，人家夫妻十几年没见，总得说说话吧？来来来，我们陪你聊聊。”
　　祝晨曦挣了一下，没挣开，心里暗骂。这些“攻略者”向来如此，表面热情，背地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以往他懒得理会，可这次，祝晨曦心里着急，生怕娘亲被骗了，但是被程野和夏影紧紧拉着，问东问西的，陆明川的事情倒是没说多少，话里话外还在打探祝家村有没有什么诡异的事。
　　祝永年烟杆敲地的闷响惊飞檐上寒鸦，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他向来拿女儿没办法——当年祝佳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他就知道，她骨子里比谁都倔。
　　……
　　更深露重，少年抱膝蜷在雕花木床上。窗棂外树影婆娑，投在墙上的阴影忽如蛛网密布。房门吱呀轻启，祝佳端着姜汤袅袅而至。
　　“喝点，夜里凉。”她在他床边坐下，语气柔和。
　　祝晨曦没接，只是盯着她：“娘，那人真是我爹？”祝佳压低了声音，“你不是一直想要个爹吗？现在终于回来了，怎么又闹脾气？”祝晨曦不信，“娘，他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这怎么可能。”祝晨曦不能说攻略者的事情，这是他意外从温绛哪里知道的，村里人包括他娘、爷爷奶奶，都不知道这些事，只以为祝家村风景好，才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来。
　　“怪我没跟你说。其实，当年村里不少人看重你爷爷的家产，想跟我提亲，当谁看不出来他们的主意。恰好那次上山，意外跌落山崖，被他救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当时就想，要是他能给我一个孩子，那岂不是连招赘的钱都省了？我就使了个计，跟他好了，不多久，便怀上了你。后来才得知他是修仙的，当时就知道我跟他不可能长久，也是巧，他宗门有急事召他回去，他就把身上所有的银子连同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都给了我，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你。”祝佳声音压得极低，一脸的得意洋洋。祝晨曦这么多年第一次得知真相，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他一直以为母亲是被骗的可怜人，没想到……
　　“可他这次回来，未必安好心。”他低声道。
　　祝佳笑容淡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他给了三百两银票。”顿了顿，她又补充，“还说……要带你走。”
　　祝晨曦猛地抬头：“我不去！”
　　祝佳捏了捏他的肩膀，语气轻快：“放心，娘心里有数。”
　　窗外，树影晃动。
　　陆明川站在院角的阴影里，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透出灯光的窗。
　　——他对祝晨曦的兴趣，可不仅仅是“父子相认”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