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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复生 ...

  •   许今越刚想回答,祠堂的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不知何处刮来的一阵腥臭的阴风,祠堂内的油灯突然一齐熄灭。
      唯一的光源来自天窗上的明瓦,却已被厚厚的蛛网蒙成昏绿色,月光斜斜照在祠堂敬奉的牌位上时,影子拉长扭曲如跪拜的人形。
      昏暗中,许今越听到纸片摩擦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她来了,是她来了。”汤婆婆仿佛认命般喃喃自语道。
      “是谁?楚人美?”
      许今越一跃而起,拼命踹打门窗,想打破窗棂跑出去,可军人优秀的身体素质在此时显得如同蚍蜉撼树,看起来明明已经年久失修的门窗在此时却牢不可破,回应她的只有窗外若隐若现的呜咽声和屋内老妇人绝望的叹息。
      “我泄露了她的秘密,她不会放过我的,我会死的,就和李强一样,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像一台播放失控的复读机,汤婆婆陷入了一种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昏暗的祠堂。在那一瞬间,许今越看到了令她此生难忘的一幕——所有的纸人都齐刷刷转过了头,用黑墨水草率点就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她,鲜红的笑容似乎比先前更加灿烂了。
      雷声轰鸣,如同末日将至。许今越双手紧握,警觉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她感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某个冰冷的东西碰触她的后颈,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深蓝色纸衣的纸人,它的手正缓缓伸向她的眼睛……
      不带丝毫的犹豫,许今越伸手,“啪”的一下将纸人的手打开,“总是来背后杀这招,再迟钝的人也会腻的好嘛。”
      祠堂外,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这个被人遗忘的山村。
      汤婆婆此时已经缩在了逼仄的角落里,她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许今越知道,她应该是看到了楚人美的幻象,以为楚人美现身找自己寻仇来了。
      不过,许今越可不怕,楚人美的害人手法不过是让喝了潭水的人产生可怕的幻觉,从而精神崩溃而已,自己先前虽然在水里呛了几口水,但只要自己的精神力保持稳定,就不会被楚人美影响。
      许今越蹲下来,双手使劲摇晃着汤婆婆的肩膀,以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语气说:“人都是会死的,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让楚人美杀掉你的。”
      这句话好像把汤婆婆从混沌中唤醒了过来,她逐渐平静下来,呆愣愣地坐着。
      一旦下定了活下去的决心,许今越就鼓起了勇气,这些纸人充其量连“纸老虎”都算不上,不足为惧。她抄起一把条凳就向窗户砸去,一下,两下,三下……,条凳没砸几下就彻底散架,成了几块烂木板。那就再找一把条凳接着砸,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道是蛮力还是想要活下去的诚心“打”动了鬼神,总之,这扇看似破旧的窗户终于是烂了个彻底。许今越一把扛起瘫软在地的汤婆婆,从窗户逃窜了出去。是的,又是窗户。
      屋外,原本还有皎洁的月光,使山村的夜晚显得没那么黑幽暗,但自从下起了暴雨,乌云就遮住了最后的一丝光明,让隐藏在山林深处的诡异之物都涌了出来,每一处黑暗,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复活的枯骨,它们在暗处对彼此窃窃私语,一点一点侵蚀着光明。
      许今越背着汤婆婆,沿着泥泞的村路奋力奔跑着,沿街两侧的房屋挂着许多灯笼,在风雨的磋磨下荡得厉害,那些飘荡在半空的灯笼的眼中缓缓燃起了两团绿荧荧的光火。“呜呜——”“啊——”“好痛——”“救命啊……”若隐似无的惨叫声从街道的四面八方幽幽的顺着风声传了过来,听得人浑身发抖。
      一股股深黑的浓雾从街道的深处涌出,仿佛是能将人吞噬得一干二净的深渊,“丫头,求求你,带,带我回家……”许久不曾开口的汤婆婆突然低声在许今越耳边说道,她仿佛刚刚才从一个噩梦中惊醒了一样,蒙着一层阴翳的双眼忽然清明,好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环视着周围的鬼哭狼嚎,凄风苦雨,许今越此时已经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真的要答应汤婆婆的请求吗?她的求生本能告诉自己,让楚人美心甘情愿入土为安根本不是自己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但坐以待毙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汤婆婆或许就是这个场景里的“npc”,不完成她的愿望就无法离开这里,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咬牙,一闭眼,许今越使出了负重越野的全部力气,埋头向着汤婆婆的家冲去,管不了那么多了!照先前的情况来看,汤婆婆的家貌似很安全,鬼怪是无法轻易闯入的,先回去休整一下吧。
      一路上,不知什么原因,那些苏醒的鬼魂竟没有找她们的麻烦,许今越异常顺利地回到了汤婆婆的家,不过终于不是从窗户而是从大门进去的。
      一屁股摔进堂屋的太师椅上,许今越已经是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她心有余悸,心脏怦怦跳个不住。不过,和外面那些不可控的鬼怪相比,这间屋子居然显得格外温馨了。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汤婆婆,外面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楚人美引来的么?”
      汤婆婆此时也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她正色道:“它们是一百年前被楚人美害死的村里人,不知什么原因,它们和楚人美仿佛有某种死生相依的联系,你刚才也看到了,楚人美一旦出现作祟,那些东西也会苏醒作乱,不过我家暂时是安全的,我稍微懂一些阴阳之术,家里有式神镇守,祠堂里的那些纸人也是我做的,可以压制它们的一部分鬼气,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压不住的。”
      许今越面色凝重,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该怎么帮您?请您告诉我。”
      汤婆婆苍老的脸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她开口道:“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超度楚人美,不过单靠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汤婆婆领着许今越进了内室,这个房间几乎空无一物,青砖地面在岁月的摧残下已是裂痕密布,缝隙里滋生着霉黑的苔藓。正对门唯有一张褪色的雕花条案,案上供着神龛——这间屋子里唯一完整的木龛里歪斜地立着“天地君亲师”牌位,香炉积满了灰白的香灰,两根断头红烛凝着泪痕般的蜡油。条案后悬着一幅泛黄的中堂画:画中女子身着戏服,眉眼被潮气晕染成模糊的墨团,唯有一抹丹唇红得刺目,像新鲜的血渍。
      “她是个很美的人,对吗?”许今越呆愣地望着那张画像,毫无疑问,这就是楚人美还作为人类时的样子,她原本可以有很美好顺遂的人生,可诅咒和仇恨却毁掉了她。许今越忍不住去幻想楚人美作为人类时的生活,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的感情,她的思想……
      “行了,别愣着了,快来。”汤婆婆开口催促道,她指挥许今越掀开一块铺地的青石砖,那青石砖下正藏了一扇暗门,汤婆婆又从神龛前的香炉灰里扒出了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正好打开了暗门的锁。
      “真的不是在玩密室逃脱小游戏吗?”许今越暗自腹诽道。
      把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照明,许今越决定下次一定要随身携带一个手电筒。顺着地下室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大约二十级左右就走到了底。
      等眼睛差不多适应了地下室的阴暗,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差不多十平米见方的小房间,摆满了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这些东西都无一例外的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汤婆婆站在一边,一边清点这些东西,一边嘴里絮絮地念叨着:“黑狗血,八卦镜,银铃,黄纸,朱砂,糯米酒,蜡烛……,齐了,都齐了。”
      “什么?”许今越不解地问道。
      “阴戏超度仪式。”汤婆婆转身说道,“这些是仪式需要的东西,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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