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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乔星曜,我们结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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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星曜带着孩子离开后。
逢煊站在屋檐下,望着岑韵那张精心保养却难掩慌乱的脸,突然觉得可笑。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假面,字字如刀:“你两个儿子,你真的好好对他们说过一句对不起吗?”
岑韵的嘴唇微微发抖。
“什么爱,你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控制欲作祟罢了。”
雨水顺着瓦檐串成珠帘,在脚边溅开细碎的水花:“自我感动,自我牺牲,那么小的孩子,你们但凡多看他一眼,多关心他一下,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你没有。”逢煊向前一步,“你坚持你那无私沉重的爱,压垮了乔星曜,也压垮了乔星尘。到了今天,无可挽回,你才后悔了。”
“不……不是……”岑韵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逢煊直视着她闪烁的眼睛,“以后,离你的儿子,还有我的儿子,都远一点。”
岑韵手中的伞剧烈晃动,最终仓皇转身。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水里,溅起的泥点沾湿了她的裤脚,那个总是优雅的身影此刻狼狈不堪。
逢煊在深夜辗转反侧。
逢兰衍的家长日因暴雨顺延了一天。第二天逢煊赶到幼儿园门口时,铁门紧闭,保安隔着雨幕反复核对名单,他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乔星曜的电话。
乔星曜出来接他的。
不过一夜之间,乔星曜似乎已经将情绪收拾妥当。
但逢煊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失神,像个受了委屈又强装无事的小媳妇。明明昨日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这人就抱着孩子消失在雨里,甚至不敢深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逢煊整晚心绪不宁,此刻望着他故作平静的侧脸,胸口泛起细密的疼。
他认命地想,到底是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看不得他这般模样。
从前总觉得乔星曜太能折腾,三十多岁的人还这般不省心。那些突如其来的醋意,阴晴不定的脾气,大喜大怒的性子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可当他一页页翻过那些诊疗记录,白纸黑字间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个男人的挣扎与苦痛。
原来真实的乔星曜,骨子里藏着自卑与敏感。笨拙地一遍遍确认“你爱不爱我”,像个偏执的孩子非要争个高低。
直到邮轮那夜,这人站在栏杆边想:要是逢煊跳下来,他就豁出一切去爱。
逢煊忽然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无辜吗?
明明早知道乔星曜是个走极端的性子,偏还要去招惹。
曾经在他心里高悬榜首,后来又在恨意中登顶,这因果轮回。
逢煊真的一刻不漏地回忆起来。
乔星曜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柔软过,向他展示过可揉捏的肚皮。那是在他觉得自己被爱着的时间里,他性格中原本就存在的柔和一面,像初春的薄冰般悄然显露。可是从来没有人尽到引导的责任,就任那点温柔在风霜里自生自灭。
所以在自以为受到巨大背叛的时候,乔星曜就会很怀疑自己。还来得及悬崖勒马,就用自己方式报复了回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兽,龇着牙反咬一口。
他想找到一条出路,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感情的迷宫里兜兜转转,始终找不到出口。
乔星曜学不会游刃有余了。自始至终他在逢煊那里都是个只会索取的小孩,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温暖。他怀念那个会无私给他拥抱的逢煊,也恨那个把一切收回去的逢煊,像个被没收了糖果的孩子,既委屈又不甘。
逢煊记得,他还在给乔星曜当助理的时候,有一天,乔星曜坐在他出租屋的阳台。午后的金色阳光斜照进来,在他雪白的侧脸上镀了层光晕,像是偶然降临人间的天使。他抬起头,浓黑的眼睫在光线下变得透明,仿佛时间就凝滞在那一刻,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其实乔星曜想要的话,会有很多人爱他。以他的身份地位,多的是人前仆后继。
可他只要逢煊的爱。
固执得像守着唯一泉眼的旅人。
逢煊曾经也是真的希望他能获得幸福。哪怕这份幸福与自己无关。
他们两加起来好几十的人了,怎么弄的跟情窦初开似的。
一个追一个躲,一个进一个退,也不知道图什么,就这么耗着。
逢煊想当初乔星曜那天罗地网其实并没有网住他这条鱼,看似密不透风。如果他真的坚决要走,也许坠入山川河流,抓回来的希望也很渺茫吧。
毕竟真心不是靠强取豪夺就能留住的。
逢煊此生遇到过两颗星。
一颗半途遗憾坠入河底,他曾放弃一切也想随他而去,以为余生就这样沉在黑暗里。一颗浑身都带着能量,毁天灭地,把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他却不想死了。
*
等入座家长席,逢煊偷偷打量乔星曜。
乔星曜把他带进来后就没正眼瞧过他,目光始终落在空荡的舞台,可身边还是留了个空位给他。
身边都是家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热络地交谈,时不时传来低笑声。反观他们像是陌生人,中间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他问了一句:“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呆会逢兰衍有节目表演。”
逢煊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对方手上。
乔星曜低头皱着眉摆弄他的照相机,手指在按键间游移。逢煊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瞬时就傻眼了,这不是当初乔星曜拿着乱拍的那个相机吗?
黑色机身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能认出是那个总对着他咔嚓作响的家伙。
说不定里边还有他的艳//照。
他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然,耳根微微发烫。但很快就有一群小朋友登上台,打断了这片刻的尴尬。
衍衍站在第二排,穿着合身的小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他张着小嘴认真唱着儿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逢煊有时候觉得这孩子是乔星曜的一个执念,也是他的治愈。
他们各自疗伤的时光里,谁也不知道命运会把他们推向何处,像两艘在迷雾中航行的船。
而逢兰衍是乔星曜送给逢煊这世上的一份最好的礼物。
尽管这份礼物来得并不算光明正大。
等表演结束,衍衍就换好了运动服跑到了他们身边,小脸红扑扑的。接下来有亲子接力赛,这是自愿报名参加,赢的人就会有奖品。
乔星曜把西装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逢煊看着他说:“还是我来吧。”
他蹲下身问衍衍想要什么奖品,衍衍眼睛一亮,指着远处说想要做俯卧撑的那个足球。逢煊把外套脱了递给乔星曜,布料上还带着体温。
乔星曜一愣,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衍衍趴在逢煊的背上,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规则很简单,谁能做俯卧撑坚持到最后就是赢家。身边还有不少身强体壮的Alpha家长,其实逢煊没想过自己能坚持那么久。
他就是想着第一次参加衍衍的家长日,在孩子面前,他难免也升了点胜负欲。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手臂肌肉已经酸痛到发抖。最后就剩下他跟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家长还在坚持,衍衍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爸爸我不要了。”
逢煊咬牙说:“不行。”
他豁出去了,手肘弯曲又撑直,每一个俯卧撑都做得艰难。
结果最后他还真把那个Alpha干趴了,对方先一步瘫倒在地。他一下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乔星曜立即上前扶他起来,温热掌心给他揉着手臂酸痛的肌肉。
逢煊喘着气对他笑着说:“我不输你们Alpha吧。”
乔星曜没说话,眼中却隐隐有光,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手。那力道有些重,像是要确认什么。
逢煊手还麻着,就随他牵着了。
衍衍抱着赢来的足球蹦蹦跳跳,得意地对周围小朋友说:“我爸爸是第一名!”
最后等逢煊缓过来了,他们家又参加了一项夹气球。规则是由两个家长胸口夹着气球运输给小孩,小孩再接力跑。
逢煊拿到那个粉色气球,乔星曜就靠近了他,把气球放在了他们之间。
乔星曜却几乎是搂着他的,两人贴得极近。乔星曜低着头,呼吸扫过逢煊的额发,几乎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逢煊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专注得仿佛能够穿透他。
其实从重逢时,逢煊就觉得他变得有些颓废,时不时会出神,仿佛浑身都没有了从前的棱角。可下一秒那不要脸的模样,又会让逢煊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可惜他们不够默契,没走几步气球就掉了。乔星曜不服气,试了好几次都失败。逢煊看着他蹲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气球那样,提议:“我待会握着你的手,你跟我的口令走,你别那么急。”
“嗯。”乔星曜用鼻音答应着,声音闷闷的。
后来果然成功了。衍衍接了气球,跑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小短腿迈得飞快。最后得第一的时候,他们两手还握着呢。
逢煊一激动,就一下子抱住了乔星曜,感受到对方瞬间僵直的身体。
等逢煊反应过来,松开他的时候,乔星曜居然还对他笑了下。那笑容很浅,却让逢煊觉得脸有些发烫。
等到最后要结束的时候,逢煊拉着衍衍往外走。乔星曜突然把相机递给了一位路过的老师,请她给他们拍张照。
逢煊还没反应过来,乔星曜已经大步走过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镜头。”
——咔嚓。
镜头里的画面定格:站在他们中间的衍衍伸手比了个耶,笑得露出小虎牙;逢煊被乔星曜紧紧搂在怀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惊讶;Alpha和Beta都微笑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是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们在外头简单吃了些东西,衍衍就在儿童座椅上累得睡着了,小脑袋歪在一边。逢煊仔细地给他盖好毯子,自己坐进副驾驶座。乔星曜发动车子,情绪看起来还算平稳,瞥了他一眼问道:“我送你回去吗?”
逢煊突然不吭声了,只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乔星曜。车窗外的路灯掠过他的侧脸,在那双专注的眼睛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乔星曜被他看得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摩挲。
“那个,昨天你妈过来,把你的就诊记录给我看了。”逢煊的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乔星曜听后挺平静的,居然还能对着他挤出个笑来。他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知道……其实我原本……算了……”
他其实是想等到完全好后,拿着那些痊愈的证明告诉逢煊,他真的变好了。
现在,什么都毁了。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逢煊的手指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他摸出戒指的时候,指尖还在轻轻发抖。
打开那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素圈戒指,在昏暗的车内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买的,”逢煊的声音有些干涩,“虽然比不上你那个,但也花了我剩下所有的积蓄。”
紧接着他抓起已经完全呆在原地的乔星曜的手指,动作有些慌乱却坚定地给他戴上。看着戒指尺寸正好,他轻轻松了口气。
乔星曜红着眼眶看着他的动作,瞳孔深处碎光闪烁,结结巴巴地哑声道:“……你……你干什么啊?”
“我觉得我们还是结婚吧,”逢煊的声音渐渐稳了下来,“总不能让衍衍这样两处跑,之前磨合了那么久,其实也磨合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先别隐居了,等我们老了,可以去住我的房子。”
他又说了一次,这次语气更笃定了,每个字都清晰地在车厢里回荡:“乔星曜,我们结婚吧。”
乔星曜完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毫不夸张地说全身都在发麻,霎时心脏以一个不太正常的频率剧烈跳动。
他条件反射要起身逃离,却觉得腿脚发软,像是被钉在了驾驶座上。
像是一个穷鬼中了一笔金额庞大的彩票。
不可置信。
他低头颤抖着触碰手上的戒指,冰凉的金属渐渐染上体温。那圈银色的光泽在指间闪烁,像一场不敢奢望的美梦。
逢煊宣言结束,他扣住乔星曜的下巴亲吻他。
这个吻缠绵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但乔星曜整个人忍不住轻轻抽搐,他咬紧牙关发不出声音,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颤抖着哭出了声。那哭声压抑而破碎,像是要把积攒多年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逢煊的怀抱就像一块绝对安全地带,被紧紧抱住的温暖,是他这辈子最渴求的东西。
乔星曜耳朵里嗡嗡作响,觉得所有偶像剧情节在这一刻都弱爆了。
剧烈的心跳令血液不断撞击耳膜,他闭上眼睛,有泪水从眼角落下,洇湿了逢煊的衣领。他发着抖抱住逢煊的脖颈,贴着他,用力回抱着他,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对方的骨血里。
他一贯是骄傲、又充满攻击性的,此刻却仿佛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丧失了张牙舞爪的憎恶。
动作中流露出无限的小心翼翼,像只刚向世界探出手的小兽,既渴望又胆怯。
乔星曜贴在他耳后小声问,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你爱我吗?逢煊。”
逢煊内心仿佛被电流狠狠击中了。
这个问题他等了太久,也逃避了太久。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知道,不过真的也放不下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誓言。
“但是你不能要求我这辈子只在乎过你一个人,那样不可能。”
乔星曜连忙也不服输地大声道,像是要宣告给全世界听:“不管你爱不爱我,我……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逢煊,全世界只有我最爱你……”
他哽咽着,却执拗地继续说下去:“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甚至比乔星尘还爱……”
“好吧,我知道。”逢煊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手指轻轻梳理着对方汗湿的发丝。
他们这一路,过程总是出错,磕磕绊绊,互相伤害。
可总算结果对了,就像此刻紧握的双手,紧握的时候,他们只想到两个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