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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什么都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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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煊被他死死压在床榻间,两人身躯紧密相贴,几乎不留一丝缝隙。他被迫用力仰起头,后颈绷出一道脆弱的弧线,试图避开那过于亲密的接触。手指无措地抓住乔星曜肩头的衣料,攥得指节发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乔星曜……”
Alpha周身都燃烧着灼人的欲念,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特别是此刻,怀里就是他辗转思念了这么久的人。
滚烫的唇从逢煊汗湿的额头一路往下,烙过眉心、眼睑,最后流连在微微搏动的颈侧,留下一个个湿润而艳丽的痕迹。
手臂如铁箍般环住逢煊的腰背。
房间里早已被浓烈到骇人的Alpha信息素填满,那气息霸道而躁动,足以让任何一个成熟的Omega瞬间失去理智,陷入被迫发情的漩涡。
但逢煊是Beta。
他像一座孤岛,被困在这片汹涌的、却无法真正淹没他的海洋中央。
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床褥里,承受着上方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的侵略。
乔星曜像一头被饥渴折磨太久的野兽,齿尖反复磨蹭着Beta光滑的后颈,那里没有腺体,可他依旧固执地想要咬下去,仿佛这样就能强行注入自己的气息,将这个人永远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他永远都不会有真正踏实的那一刻,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从生理本质上,就注定不会完全属于他。
当乔星曜的牙齿真的合拢,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地咬上他颈侧软肉的那一刻,逢煊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哆嗦起来。
不仅仅是疼痛,更多的是被这种近乎原始的、野兽求欢般的侵占方式吓到了。
紧接着,一些被暴力对待的、不愉快的记忆碎片猛地翻涌上来,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口中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个名字,像是哀求,又像是绝望中的确认:“乔星曜……乔星曜……”
这个名字,此刻却像触动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Alpha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听到了什么被强行刻入骨髓的“安全词”。
这两个字,连同怀中人无法自控的颤抖,精准地刺中了记忆里最不堪、最悔恨的那一处,那一次,他用最极端、最彻底的方式,伤害了逢煊。
逢煊当时就是这么叫着他的名字的。
他那时理智尽失,只固执地想要逢煊彻底屈服。
在逢煊父母焦急寻人的当口,他将人藏在隐秘处,还天真地以为“往后慢慢补偿总能弥补”,事情总会好转。
可后来他便明白,就算自己把命赔上,逢煊的目光也不会再为他停留片刻。
逢煊骤然感到身上一轻,瘫在床上急促喘息。只见乔星曜踉跄着退到墙边,语无伦次地喃喃:“我……不会强迫你……我走……”
话音未落便跌撞着冲下楼梯。
逢煊抚着颈子缓过气,急忙追出去。撞见乔星曜正抓起做风筝剩的玻璃线,一圈圈往手臂上狠勒。那线不够锋利,却深深嵌进皮肉里,疼痛带来几分清醒。
他做完这些便径直朝车门走去。
逢煊看得浑身发麻,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冲过去拦住已经发动的车辆,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出比乔星曜更疯的人。
“停下来!”
乔星曜被迫熄火,探出头嘶吼:“趁我还能控制自己……让我走!不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逢煊牢牢挡在车前,眼睛眨都不眨:“你这样出去会出事!把钥匙给我!”
两人僵持片刻,钥匙串从车窗抛出划出弧线。车门随即落锁,乔星曜整个人瘫在驾驶座上。
逢煊手指发颤地给夏绍打电话说明情况,又联系附近医院说有个攻击性很强的Alpha失控。
他拍打着车窗想让对方解开手臂上那些玻璃线。
乔星曜突然降下车窗,露出猩红的双眼。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眉骨上,□□得像困兽:“别在我眼前晃……”
他齿关打颤:“我怕会冲下去咬穿你的脖子完成标记……不想伤害你……趁现在还有理智,回去带着儿子锁好门……别让孩子看见我这副模样……”
逢煊猛地后退两步。
乔星曜眼中翻涌的渴望与占有欲太过赤裸,这几日看他做饭收拾的温顺模样,差点让人忘了没有抑制剂压制的Alpha,与发情的野兽别无二致。
他们会撕碎所有潜在竞争者,将认定的伴侣死死囚在领地。而乔星曜,从来都是Alpha里最顶尖的掠食者。
喉结艰难地滚动,逢煊转身要去寻衍衍。
刚迈出几步,身后突然爆发出砸车的巨响。乔星曜正用这种自虐的方式维系清醒,每声钝响都裹挟着骨骼与金属碰撞的闷响。
逢煊回头时,看见车窗玻璃上已晕开斑驳血痕。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冲过去的本能。
“乔星曜……你坚持住。”
“爸爸!”稚嫩的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衍衍举着两朵野花跑来,白嫩手指被花汁染得变了色,“你看,小花好可爱。”
逢煊此生所有的镇定都凝聚在此刻。他迅速抱起孩子,用身体挡住画面,声音放得又轻又缓:“是吗?进屋给爸爸仔细看看。”
衍衍在他肩头不安地扭动,小鼻子轻轻抽动:“是父亲的味道……父亲又在睡觉吗?”
孩子对混乱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声音突然带上哭腔:“爸爸,父亲生病了吗?我们看看他好不好?”
温热的掌心抚过孩子脸颊,逢煊深吸一口气:“宝宝乖,父亲只是休息。我们先进去。”
或许感知到孩子的存在,车内的动静骤然消失。这种死寂反而让逢煊的心悬得更高。
衍衍始终蔫蔫地趴在他怀里,直到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逢煊冲到阳台时,看见数道人影围在车边,救护车的蓝光无声旋转。
乔星曜下车,拒绝旁人的搀扶。他整个人像被抽去筋骨,肩膀垮塌着,晃荡的手臂上布着勒痕。鲜血浸透的衬衫黏在皮肤上,每步都走得摇摇欲坠。
逢煊望着那具浴血的身躯怔怔出神,其实找个Omega标记就不用受这种罪了吧。
乔星曜忽然回头,精准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沾着血渍的手掌在空气中摆了摆,是个让他进去的动作。
逢煊站在原地,神情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塌陷下来。最终从唇间逸出几乎听不见的低语:“……算了。”
乔星曜在医院躺了两天,夏绍便来接逢煊和衍衍去探望。
走进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衍衍仰起小脸,语气里带着担忧:“爸爸,父亲就是生病了。”
逢煊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声音放得轻缓:“父亲只是受了点小伤。等会儿你多抱抱他,亲亲他,他就能好得快些。”
衍衍突然握紧小拳头,眼睛亮晶晶的:“父亲说过,他是最厉害的超人Alpha,是战无不胜的!”
逢煊仰头看了眼天花板,昧着良心含糊应道:“……额,是。”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够呛,从再见面起,乔星曜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随时会倒掉。
谁知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他的怒吼
“你们的脑子都是用来凑身高的吗?”乔星曜的尽管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却字句凌厉,“这么简单的决策都要我亲自跟?钱砸下去连水响都听不见?你们干脆——”
声音戛然而止。
逢煊捂着衍衍的耳朵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想:还能这么骂人,看来是死不了。
乔星曜猛地对着话筒说了句“就这样”,便掐断了通话。他下意识掀开被子想要下床,逢煊说让他还是躺着吧。
衍衍一看见乔星曜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眼眶立刻红了,小嘴委屈地瘪着,扑到病床前,踮起脚尖对着包扎处小心翼翼地吹气:“父亲,爸爸说你去打怪兽受伤了,衍衍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乔星曜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那双总是带着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温柔。他单手将儿子揽到身边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细软的发丝,声音放得又低又缓:“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一点都不疼。”
“那我以后也要和父亲一样打怪兽。”衍衍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纯粹的崇拜。
逢煊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正要伸手把孩子抱下来,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乔家父母站在门口,衣着考究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空气瞬间凝滞。逢煊的视线立刻投向乔星曜,对方微不可察地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不是我。”
衍衍脆生生地喊了爷爷奶奶,乔宿勉强扯出笑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衍衍来,让爷爷抱抱。”
“我先回去。”逢煊转身就要离开。
乔星曜立即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追到走廊,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腕。走廊的灯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们突然过来,我不知情。我保证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逢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仍有些苍白的脸上。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薄暮时分的余晖。
“有一次,”逢煊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在吃饭的时候,看到电视上关于你的报道。”
“是你和一个Omega的绯闻。”
乔星曜立即反应过来:“……都是假的。”
“我故意放出的消息,以为这样能让你安心。后来你不是开始工作了吗?”
逢煊轻轻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才工作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乔星曜猛地抬眼,眼底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渐渐泛起微弱的光亮,仿佛冰封的河面在春日下裂开第一道缝隙。
“逢兰衍很久没去幼儿园了。”他转回视线时,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只有微微发红的耳尖泄露了情绪,“下周是家长开放日,我来接你们。”
窗外是渐沉的夕阳,过了好一会儿,逢煊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吧。”
“一言为定,你要是不去,逢兰衍肯定会难过的。”
“知道了。”
逢煊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乔星曜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靠在门板上。
到了约定的日子,天色阴沉得厉害。
雨水从清晨就开始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沿。
逢煊门前那条未铺砌的小路早已泥泞不堪,深深浅浅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站在檐下等了许久,觉得这天应该不可能再办什么节目,终于有车驶来,下车的却不是乔星曜。
岑韵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里,手里紧握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们谈谈吧。”她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模糊。
逢煊站在原地没动,以为这又是她惯常的刁难。然而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怔住了:“我是来拜托你的……求你可怜可怜我儿子。”
她将那个厚重的纸袋递过来,逢煊下意识接过。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肩头洇开深色的水痕。
逢煊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病历和心理咨询记录,最上面的诊断书上清晰地印着患者姓名:乔星曜。
“星尘从小身体就不好,”岑韵的声音在雨声中传来,“我和他父亲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照顾星尘上。后来迫于家族压力生下星曜,实在分身乏术,就把他送去养在了别处。”
“等接他回家时,这孩子已经和我们形同陌路,甚至……对星尘抱有敌意。我们一直以为他天性如此……”
雨越下越大,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保姆经常虐待他。动不动就打骂,把他锁在储藏室里,一整天不给饭吃……有次高烧差点没救回来,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所以现在他对衍衍的事总是亲力亲为,从来不敢假手他人。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
逢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袋被捏出细碎的褶皱。
他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那个从来不可一世的乔星曜,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不堪的童年?怎么会可怜到连口饭都吃不上,病了都没人关心?
难怪他总是惧怕黑暗,难怪那次在酒店救下被下药的乔星曜时,他会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搂着逢煊的脖颈,滚烫的泪水浸湿衣领,反复呢喃着“别丢下我”。
乔星曜走过来时一直在想那是谁的车。
今天幼儿园的活动取消了,不过他还是过来了。
乔星曜牵着衍衍站在泥泞的小路尽头,他看见母亲与逢煊立在屋檐下,逢煊手中那叠厚厚的文件纸被雨水洇湿了边缘。
三个人的视线在潮湿空气里相撞,整个世界突然陷入死寂。
乔星曜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他想他妈到底为何而来呢?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看着他?
从小到大,她眼里永远只有病弱的星尘。
此刻她会对逢煊说什么?他们会如何讨论说他是如何恶毒地嫉妒兄长,说他不配得到爱?还是说让逢煊离开?
记忆像锈蚀的刀片翻搅着神经。
“小贱种,真以为姓乔就了不起了?次子就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恶魔!”
“强//奸犯……你怎么不去死……”
冰凉的窒息感从脚底漫延。他站在泥泞里,耳畔嗡嗡作响,那些尖锐的诅咒与眼前沉默的对峙重叠。
眼底再也燃不起往日桀骜的怒火,只剩下被剥开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畏惧与悲伤。
逢煊向前迈了半步:“乔星曜……”
“你不要说!我不要了。”他突然喃喃自语,声音破碎,“都是我不要的!”
衍衍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小声唤着“父亲”。
乔星曜猛地将孩子抱进怀里,扔掉伞,转身就往雨幕里走。凌乱的脚步践踏着泥水,语无伦次的低语混着雨声:“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衍衍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小脸埋在他湿透的肩头,带着哭腔一遍遍回应:“父亲……”
逢煊追出去时,看见那个总背影正在雨中踉跄。昂贵的西装裤管沾满泥点,每步都走得艰难又仓皇。
雨水顺着逢煊的额发滑落,他望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忽然控制不住地发抖。
原来八岁那年决绝说出“断绝关系”的孩子,不过是害怕被抛弃。原来每次抢先说“不要”的人,只是因为太怕听见拒绝。
不要爱了。
什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