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亮]长命无绝衰》城彼朔方

5、第五章

　　诸葛亮苏醒时，已是三天后的早晨。

　　刘备一直守着，见诸葛亮醒来，连忙俯下身，握住手，轻轻问道：“觉得好些没有？”

　　诸葛亮浑身无力，只勉力摇摇头，笑了笑。

　　这时庞统凑过来，用麈尾试了试呼吸，没好气道：“亏你命大，险些死了。”

　　然后就问：“诸葛孔明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勉力撑身欲坐起，刘备扶住，又给他按了下去。

　　“你有什么事就躺着说。”

　　“……亮……”诸葛亮看了一眼刘备，神情忽然极尽苍凉哀寂。

　　诸葛瑾也握住诸葛亮微微发颤的手，安慰道：“慢慢说，不着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被刷新了三观。

　　诸葛亮叙述自己过来因缘时刻意将上相片段省去，等他说完，刘备手都抖了。

　　东征，北伐，沉重的从前压在他的军师身上，但他宁折不弯，倔强的像一块玲珑太湖石，就那样默默的背负着，巍然好似一尊神像。

　　“……”千言万语一时涌入，都化作无声的泪水，刘备一把将诸葛亮拥入怀中，手摸到他嶙峋的背脊，只觉得无限愧疚。

　　“那时备坚持东征，你就应把备废去帝位……”
　　刘备悲哀之下口出暴言，旁边的诸葛瑾顿时惊掉下巴。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庞统：……行呗谁腻歪的过您俩（骂骂咧咧）

　　医官诊出诸葛亮阴阳虚极，已有亡脱之兆，刘备心疼之下，严令益州牧府上下所有人不得给军师看一个字，否则遣送交州。

　　刘巴：真的吗？
　　庞统：你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谁要敢给孔明看了文字，主公能把那人剁了。

　　“我要无聊死了……”诸葛亮无神的仰望床顶，絮絮叨叨：“尊仙您不能这个样子……”

　　“被主公关心的感觉如何？”上相问他。

　　诸葛亮定定的看了一会上相终日神情冷峻淡漠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笑道：“您要不要试试？”

　　“不了。”上相谨慎的后退一步，“你自己先享受吧。”

　　上相还没离开，诸葛瑾就进来了。

　　“刘益州已经严令关将军加强荆州巡防，尤其增强江上巡哨，都是按照二弟之前写的条陈布置的，张任也已派过去了，还囚禁了糜傅二人，你可以放心一下了。”

　　诸葛亮：哥您知不知道您是哪边的？

　　上相：……他想到了这招有用，但没想到这么有用。

　　诸葛瑾叹息：“先闻恪死，复观子布伯言，不能不哀于文种之事也。”

　　等诸葛瑾走了，诸葛亮便问：“之后您打算怎么做？”

　　“顺其自然。”上相袖手：“瑾非可降之辈。如今便当先着意东川。”

　　“翼德不在，而且亮还在被禁足。”诸葛亮提醒。
　　“……”上相垂眸，回忆了一下东川舆图。

　　“若叫士元和孝直去，总是怕太慢。”上相挑眉：“莫若你设法说服你家主公叫他带你去。”

　　“亮平生心愿就是跟着主公去打仗？”诸葛亮忍不住笑起来：“您的意思叫我去给主公撒娇……噗哈哈哈哈——”

　　上相被说中心思，忍不住白了诸葛一眼。

　　“您有没有觉得您现在活泼了很多？”笑完，诸葛亮忽然认真回忆祈禳时情景：“您那时候冷不丁‘呵——’了一声，把亮吓了一跳。”

　　“他的意思说您那时口气听起来很屑。”武侯猛然插话：“特别让人想动手。”

　　上相叹了口气：“是我太纵容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武侯甚至没经过同意就连接过来了……

　　一番死缠烂打之后，诸葛亮终于成功让刘备同意自己跟去汉中。

　　刘备本来是准备打死都不同意的，但当军师含着泪说出“亮与主公分别十二载，未及相会便又要分离……主公甚至疑亮！”时。他忍不住想起雒城初会时军师的表情，态度立刻彻底软得一塌糊涂了。

　　我可真是个糟糕的主公啊，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军师……

　　“是备不好。”刘备满怀愧疚扶住军师的身子替他披好被子：“备请军师与备一同进军剑阁。”

　　又是一个熟悉地名。

　　诸葛亮敏锐感受到身边早已熟悉的一瞬怔愣，知道大抵又是一个伤心地，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刘备出兵东川，以诸葛亮为军师将军。诸葛亮遂遣张飞与魏延为先锋，走小路破瓦口关，又预先教他在山中伏兵，一举擒了张郃。汉兵大胜，鼓噪而进。

　　刘备虽不喜张郃，但军师一番劝谏，说是“尚有可用处。”哪里还有不听之理？便收归帐下。

　　至于张郃愿不愿意投降？
　　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上相语气）

　　张郃被擒，葭萌关无危。诸葛亮便直接了断进军剑阁，沿途遣黄忠严颜破了天荡山，尽取曹操所屯粮草，再破米仓山，夏侯渊退守定军。汉军兵锋遂直指汉中。

　　蜀道崎岖。诸葛亮一路上坐着乘舆，刘备犹不放心，又令马谡紧紧左右看护，绝不可令军师涉险。

　　“玄德公把你看得很紧啊。”上相袖手飘在诸葛亮身边，看他像从前一样指挥若定谑笑自如，心里也不由感叹。

　　“曹操亲出汉中，您有什么办法速战速决么？”诸葛亮此刻真是意气风发，虽然卧病，然而能亲见从前的谋划以更加完美的方式一一履行，心中自然欣悦万分，连带着神情也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意气飞扬，含笑抬头问上相。

　　“我觉得你有办法。”上相答道，眼神略有些飘忽，抬眸望向远处峥嵘而崔嵬的剑阁雄关。

　　倏尔收回神思，坐到诸葛亮身边，道：“我替你一会。”

　　上相策马，熟稔的驰过崎岖山道，到关下勒马。抬头叫下城门，单骑入关。

　　关上将军正是严颜，看见入关者乃是军师，欲拟令人飞报前军刘备，被上相拦住：“不可声张，调一百主公亲卫，我自去寻他。”

　　严颜对军师钦佩无底，自然遵从，调拨兵马跟着上相一路疾驰向前军。

　　转过十馀个山阿，便见左将军纛旗。刘备看见诸葛亮亲自骤马来追他，又生气又心疼，叫陈到替军师勒住马，自己便连忙催马过来，满怀关心问道：“军师何故轻身冒险？”

　　上相迅速切给诸葛亮，诸葛亮熟练的接过控制权，笑着拽缰并辔过去，道：“想看看主公。”

　　这句话确是真心诚意，刘备觉得眼眶又湿润了：“孔明……”

　　“主公先莫哭。”诸葛亮此刻已领会上相的意思，立持羽扇掩口，刘备心领神会侧耳过去，便听诸葛亮悄声道：“曹操亲统大军来攻汉中，此正决胜之机也。亮以为主公可亲取定军，生擒夏侯妙才，以羞辱于操，便可就中取事，一举诛之！”

　　好一个诸葛亮！面对强敌浑然不惧，反而还先见其胜欲大展经纶。刘备心下又欣喜又愧疚，习惯性含笑像往常一样点了点诸葛亮的鼻尖。

　　又情不自禁拥住了诸葛亮，含着泪哽咽悄声道：“备此生之所大幸，在隆中遇孔明耳。”

　　诸葛亮轻轻回抱，也悄声道：“亮所大幸，在遇主公。”

　　之前原本欲以黄忠法正去取定军。如今刘备径欲亲自去会夏侯渊，帐下诸将纷纷劝谏，法正更是力谏不可，以为明君不当亲冒矢石，躬陷险境。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刘备声色俱厉斥道：“此战非孤与夏侯之战，实孤与操之相决！操乃国贼，正当天下共讨！是战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况孤汉室之宗亲，岂可不亲讨国贼！诸君不必多言了！”

　　诸葛亮坐在主位侧首，持扇轻轻拢在胸前，含笑看向主位。

　　然后悄声对上相道：“主公近来颇有当日救徐州气概了。”

　　“颠沛流离，中年得意，岂得无意气？”上相转头看了眼帐下诸将：“我料曹操必死于刘使君之手。”

　　于是刘备以张飞为先锋，亲率大军在定军山前扎下营寨，使魏延搦骂挑战。夏侯渊堂侄夏侯尚自请出战，被张飞生擒还营。

　　张飞高兴极了，拎着夏侯尚亲来邀功，大笑道：“军师，看俺把那夏侯渊的侄儿给抓来啦！哈哈哈哈哈……”

　　诸葛亮也笑道：“三将军勇猛，亮当敬一杯。只可惜军中不能饮酒，待取了汉中，亮亲与三将军把盏！”

　　刘备狠狠瞪了一眼张飞，然后柔声对诸葛亮道：“军师岂能饮酒？”

　　诸葛亮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飞向大哥吐了吐舌头，便将夏侯尚往地下一掼：“这厮如何处置？”

　　夏侯尚被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五脏都震得发疼，吓得哪里还敢说话。

　　“依备看……不如杀了此人。”刘备笑着绕到诸葛亮身后，扶住军师的肩膀，凑过去道：“夏侯渊必然出战。”

　　上相却忽道：“当遣人送往操营，在营门割去鼻耳，以激怒于操，再泄出此信与夏侯渊。”

　　多么诛心的计谋。诸葛亮啧啧称奇，便与刘备密言此计，遂立叫人将夏侯尚解往曹操处。

　　于是便造成了如下景象：曹操见刘备如此羞辱于己，气得立刻传令拔营进兵定军山。

　　夏侯渊却“听”说自家老板和他的老相好刘备通信，刘备把自己的堂侄送了过去。然后老板就勃然大怒，将自己堂侄的鼻耳割去，拔营向着自己进兵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