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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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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恒,坐吧。”赵铉说着,自己先撩袍往一个石凳坐下,不似平日的庄重,只很随意地以手撑头,斜靠在桌上看着他笑,那眼神鲜活了起来,不似上书房的皇帝,也不似方才寝殿里的冷漠。
这让元铭心中放下了许多包袱,打趣道:“万岁爷今夜不耍剑了?”
赵铉先是一愣,回忆起元铭是在说琼林宴初遇时的事情,便微微笑道:“十五岁起,再没空耍了。那日只是一时兴起。”
元铭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远处德芳过来了。
赵铉未起身,只招手道:“德芳,快来!搁下了先给你吃一杯!”
德芳咧嘴笑;“皇爷这是好酒,怎么先给我吃。”
元铭有些惊讶于李德芳的自称,竟不是“奴婢”。德芳抱着酒坛过来,赵铉先赏了他一杯酒,旋即摆好两个碗,才开始倒酒。
德芳没多说话,躬身退下去时目光扫过元铭,唇畔衔着点意味深长的笑。
元铭霎时忐忑起来,这酒里该不会……他警觉地盯着那碗酒,迟迟不敢下手。
赵铉看他这反应,不由笑了好几声,接着道:
“你在殿里骂朕,德芳听不下去了,要吓你一吓。”他眸子映着宫灯,很是明亮。
赵铉话毕,豪情地端起碗,自己先一饮而尽了,还把碗底亮给元铭,以证酒中并无蹊跷。
元铭不禁也薄露笑意,低声道:
“果然是子贤。”说着,这才伸手去拿酒。低头一看,酒竟是浊酒,沉浮着一些絮物,便问道:“万岁常饮烈酒?”
赵铉只笑不答,算是默认了,又给自己满上。
常饮烈酒?那日赵铉必是装醉无疑。元铭狐疑道:“这酒委实烈得很,余劲十足。”又别有所指微微笑,“这苑中只有你我,万岁爷不可贪吃啊。等德芳公公来时,微臣说不清楚。”
赵铉对他玩笑中的提醒并不在意:“朕犹记得,仲恒海量。且看朕今日能不能把你喝倒。”
元铭看他是真的要拽着自己畅饮一番了,多少迟疑。
看见元铭脸色略变,赵铉立马补充道:“马车就在宫外,不必担心。”
元铭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回忆起旧事难免有些颓然道:“臣委实海量。那日醉酒只是……巧合。”他也端酒吃了起来,轻声道:“往后不会再醉了。”
这话前半句尚可,后半句赵铉似乎并不满意,但他神色里并未表露太多,只敷衍地夸赞了几句,眼眸流转而过的光彩有一瞬黯淡。
赵铉又扯了些无所谓的废话,只能感慨元铭真是能喝!半坛子下去了,人虽有些熏熏然,脸色却不改。
他趁元铭不备,随手拂走桌上的落花捏在手里。在元铭正低头时,忽地伸手过去,往他颈边蹭了一下。虽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但也不多做停留,伸手回来摊开给他看:
“肩头掉了朵花。”
赵铉口中轻描淡写,心中却道:我看你装到几时。
元铭本就提着一颗心,冷不防被他触碰,心里不禁微微一抖。花影从他余光里滑落,他沉默不言,揣测着赵铉是不是在耍弄他。半晌他心里也没得出个确切结果,只见赵铉又起身,仿佛是醉了,忽然赖皮起来:
“仲恒,起来,”赵铉揪住他衣襟,“我教你耍剑。”
这可不是当时的“杨子贤”了,这可是皇帝。元铭哪敢应了,惊惶地腾起身,连退三步:
“万岁爷折煞微臣……”
赵铉真的醉了?!
“李公公?李公……”他回头寻找着李德芳,可话未说完,唇上便是一温,余下的字句都被封在了口中,赵铉吻了过来。
但这个吻浅尝辄止。赵铉退开后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望着他轻声道:
“你好吵。”
四目相触,元铭两唇不可自制战栗着,一时谁都没有再没有出声,只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自己期待的情绪。
他真的醉了?
……是装的?故技重施啊!常饮烈酒你跟我装什么醉?!
元铭短暂惊愕过后还是找回来些许清醒,他猜赵铉一定不是真的醉了。正准备一把将人推开,才察觉到腕子是被对方牢牢钳住,他听到酒碗在玉桌上翻倒滚动的声音。赵铉利落欺身半压在他身上,两人倒去桌上。两人顺滑柔软的衣料摩擦时声音原很微小,这一刻却仿佛被无限放大,在耳侧萦萦不去。慌乱中元铭屈腿抬膝正要攻他要害,却浑身忽然僵住了。
——他还未来得及出腿,便感觉那物已抵住了自己。
赵铉在他犹豫的间隙中猛将他制在桌上,俯视着他,开口时语气一冷:
“大胆元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这声音中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的醉意,凛凛然分外清醒。
近乎一种本能,元铭在这突如其来的威压中惊得酒意全退:
“臣……何罪之有?”
他不敢去做设想,赵铉是在迁怒他还是在玩弄他,他强作镇定的声音试探着,还是在抖。
头顶一轮明月照拂,这刹那也仿佛洒下冰寒,映照着赵铉幽幽的目光。吃酒后才热起来的身子倏然冒出冷汗。
赵铉似笑非笑,终于露出本貌,是打定主意不放过:
“你竟借着一点酒意,轻薄万岁?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欺朕年少?”
元铭心里叫了千百回冤枉,正要找个证人来说说是不是赵铉先动手的,却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值守的宫人悉数不见了,哪怕是德芳也早就离开了。回应他的只有冷月与清风。
真的说不清了……他咬牙恼恨,原来赵铉在这里算计他!
赵铉的指骨节摩挲着他的下颌,他能清晰感觉得到一点冰寒,大抵是一枚冷玉扳指。
他的脸在对方的压制下依然贴在桌面上,既然掀了棋盘,两人便也都没有继续作戏的意思了。元铭轻轻挑起唇角,露出嘲讽的弧度:
“陛下若心中坦荡,又怎会为美色所惑?”
赵铉嗤声道:“你承认你以色惑主了?那你最好识相些。你若识相,朕尚可考虑从轻发落。”
他试探着挣了挣,赵铉力道之大,他全然挣脱不开。
两两沉默的须臾时间里,元铭率先想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老爹。
想来自己先轻薄了皇太子,如今三个月过去了,又轻薄了皇帝……这也不是常人能遇到的事了。
这是冲撞了哪路神仙煞星?
硬碰硬并非良策。如果真逆批龙鳞触怒了赵铉,后果他是实在无法想象。
辗转着,元铭语气还是软下来:
“陛下……意欲如何发落?”
“如何发落,你当真不知?”赵铉俯身,在他耳边暧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