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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原本想着户部尚书冯潜很有问题,如今看来,他后面倚仗的是楚王。
      另一个有问题的人,便是镇守太监周吉瑞,但是本尊还没来。元铭不经意间往岸上看了一眼,码头边的浮桥两侧,架着许多六角浣纱灯,烛火通明,显然还在等着谁。
      元铭正在甲板上的小桌边,望着河面仔细思索着种种。忽而间,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他肩头。
      “元小公子,酒散得还好?”
      边说着,那只手边在自己肩上来回摩挲。
      元铭思绪即刻断了。
      这个世子再混账,元铭也不想此时把他得罪透。况且,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套出不少话。正在权衡之际,忽然惊觉,李勤之——那个爱打小报告的锦衣卫,此时正在岸边看着他。
      元铭不得不在公事与私事中权衡。如果要顾着赵铉,那许多事情,根本就推进不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天高皇帝远,顾忌他也没用……
      得改变策略。
      元铭四下打量这画舫,发现东侧二楼,还有一处小阁,是李勤之的视线所不及之处。
      元铭稍稍整理了情绪,略一回头,朝世子轻声道:“殿下,夏日里炎气甚,二楼的晚风要凉快些,上去二楼说话吧。”
      元铭朝岸上的李勤之瞄了一眼,便装作回了舱里,实则从另一侧上了二楼。
      露天的红木楼梯往上延伸,踩上去嘎吱作响。楚王世子很自然地跟在后面,两手背着,十分悠哉。
      元铭稍稍回眸,发觉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腰际,不知在盘算什么。
      元铭往西面看下去,水里正映着旖旎灯火,以甲板从中分割,其上其下,皆是一片璨烂。
      若没有心事压着,这倒真不失为一番美景。
      此情此景,用来作戏再合适不过。
      元铭上了二楼后,寻了个廊边阑干站定,微倾身,倚靠其上。面前是平静的河面,偶有风来,水中灯影便一阵的模糊。光线忽明忽暗地反上来。
      元铭的视线先从世子脸上扫过,又垂眸,最终看向河面,轻声道:“世子殿下,下官才遭左迁,只身一人来了金陵……贪吃了几杯,酒力不济。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楚王世子神色有一瞬的狐疑,暂且没有说话。
      元铭看他不回,便转头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京时便是两袖清风,家父因屡遭弹劾,已向朝廷告休。我身上已所剩无几,赁间宅子都要掂量许久。”
      说着,便有些怅然,眉目显得哀戚。半醉半醒般往河面看去,望着远处驶过的画舫怔愣。歌女刚巧唱着哀调,元铭稍稍蹙眉,轻叹出一口气。这间隙里稍稍拨目,以余光打量世子的反应。
      果然,这世子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难,”说着一手环上他腰际,在他身后,偏着头低声道:“世子邸,空着的厢房还有许多。”
      元铭看他已上钩,便故作矜持地往旁边稍稍避身,淡漠地瞧他一眼,试探道:
      “……这似乎不太方便。”
      楚王世子:“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来住,不就能与孤夜夜笙歌缠绵……”
      元铭:“嗯?”
      楚王世子立刻改口:“……哦不,夜夜探讨学问。”
      元铭状似自嘲:“只怕,世子是吃到嘴里,也就没了新鲜。”又望着世子笑笑,轻缓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尚且带着一点笑意往河面望去。
      元铭:“到时候,指不定我还得灰溜溜地搬出来。搬来搬去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下世子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是在质疑他此刻的情绪。
      感情方才是因着人多,才在故意做作?而两人独处,这又是另一副模样。
      “那你想如何?要不,孤单独置一间宅子给你?”世子又倾身靠近,两手把住他腰胯,在他耳畔,豪爽地问:“想要几进院子?”
      元铭(忍着):“来日方长,”又回头望向河面:“慢慢再叙。”
      元铭想了一瞬,“明日,我到府上拜会……”
      元铭华未说完,便瞧见河面撑来一叶小舟,舟上的身影熟悉。依稀看出来是李勤之,他还是白日里那一身粗麻布短打,头上戴着个大草帽。
      元铭立刻改口:“世、世子,明日恐怕是不得空……要改日了!”
      此时他已架起□□,对准了世子。
      世子尚沉浸在这跳突的烛火中,对远处的危机浑然不觉。
      世子逐步走来,柔声道:“不必等改日。孤瞧此刻烛火正明,皎月正清。”
      元铭及时拿手肘抵住他正欲一亲芳泽的动作:“殿下,今日也不妥。”
      世子正要强势地继续动作,楼下突兀响起一声窄细的男音:“督公安好!”
      接着问安之声频频响起,楼下话语声大了起来,甲板上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杂乱不堪。
      世子轻声道:“晚些再叙。”接着泰然向后撤了一步,整了整衫,返身往楼下走去。
      元铭稍作平复,方望了一眼水上的李勤之。李勤之已收了□□,重新拿起手边的钓竿,半屈着腿坐在舟上。
      元铭走至楼梯处,透着红木梯的间隙,往楼下探看。只瞧见个背影,干脆也走了下来。
      刚到甲板站定,便瞧见厢房门大敞,一个大珰赫然立在那里,周围几个小宦官围着他点头哈腰。
      大珰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盯上了元铭:
      “元翰林,久仰。列位大人,怎么没有替咱家,好生招待?”
      他约莫刚有三十,脸上笑容粲然。人看着很和善。
      整个人高高瘦瘦的,一袭清浅颜色的道袍,头上戴着雉羽阔沿儿帽。周身没有太多配饰。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贪财之人。
      元铭与他拱手行了个礼:“督公安好。”
      周吉瑞来了。
      周吉瑞慢慢腾腾,绕着桌子走过去。冯潜这个尚书,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周吉瑞并不吭声,直接坐下。
      接着周吉瑞笑眯眯,语气很柔,朝元铭道:“元翰林,今儿头一回来?”
      元铭又与他用官话寒暄了一阵,原以为这周吉瑞可能是个善人。岂料这周吉瑞忽然道:“金陵有金陵的规矩。翰林大人既来了,可别乱了这儿的规矩。”
      元铭当即堆出一个笑脸,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周吉瑞上来后,这艘画舫才离开了码头,往河心驶去。
      -
      元铭下了画舫时,已是夤夜。周吉瑞貌似关切,要给元铭雇轿。元铭指了指自己的轿子,婉谢了他的好意。世子静默地站在一旁,原是想说些什么,但他瞧了一眼周吉瑞,终是止住了话头。
      元铭一回书房,便将李勤之叫来:
      “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写了。重点说,周吉瑞与楚王名下,占着应天府内外大半的田地。铺业的东家,也大多会倚靠在他们名下,借以躲避赋税。另外,工部去岁才拨的银子,约是也被他们扣下了。堤坝他们只是草草地修了,春汛时这才溃堤淹了田。不过这件事还要查证。”
      元铭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有,楚王还在经营些戏馆及春楼,交给了楚王世子打点生意。他们从闽地买入许多妓子,这些营生,他们也拿来孝敬过周吉瑞。”
      正事已经说完了,李勤之却还杵着没走,一杆枪一样,在屋中站得笔挺。
      元铭狐疑地看了看他,只见他若有所思。元铭便懒得开口,等他说话
      李勤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道:“元,元大人,”李勤之吞吞吐吐:“卑职奉皇爷口谕,提,提醒……”
      元铭早已疲了,便放松身体,拧着眉心催促道:“说吧。”
      李勤之低声道:“还,还需……仔细把握好……度。”说着说着,李勤之的声音逐渐减小。
      元铭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健康的肤色此时已浮出两团红晕。
      元铭不满地长叹出一口气,不悦道:“你非要记那么详细不可?略写,不会?把二楼的事情一笔带过!”
      李勤之当即面露难色:“元大人,您……您别为难卑职。卑职奉命,凡是元大人的事。都要往详细了写,可元大人您又要卑职略写,这……这不是要卑职欺君犯上吗?”
      李勤之抱着拳,快声说道:“皇爷有命,记录要具体到元大人的每个动作!”说完,直接跑了。
      元铭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又一次十分接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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