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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元铭穿着一身满新的衣裳,望着宫门口停着的马车,有些犹豫,一时站在萧墙阴影之下,没有离开。
      德芳又回了前苑,见他尚且未走,便过来笑问:“元大人,有什么吩咐?”
      元铭看到来人是德芳,心中忽而一阵复杂。想到未来几个月自己都不在京中,而德芳却在这里,日日夜夜陪着赵铉。
      德芳亦悄悄打量他,又看了看头顶高悬的日头,轻声道了句:“元大人稍待。”
      元铭点了点头,倒觉不出夏日的炎热。
      他不由回头,往主殿看了过去,又往侧面的小苑看看。恍惚间看到赵铉拿出一壶浊酒,坐在石桌上。又见他随意地以手撑头,全然不似白日的端方,冲德芳微微一笑:
      “德芳,搁下了酒,先给你吃一杯。”
      那时月色正好。
      猛一个激灵,是德芳回来了,轻轻将他唤回了神。德芳手里拿着一顶玄色阔檐儿帽,上面插着两根长长的雉羽。看着像是宫里高位掌事内臣的东西。
      “夏日炎热,想必元大人不想乘马车。若不嫌弃,便戴德芳的帽子遮面吧。”
      元铭接了过去,正要道谢,却闻到一阵隐约的安息香。
      心里当即一阵没由来的钝痛,到底是为了谁,他也不太清楚。可有些事,有些人,他元仲恒到底无法相让半分。
      元铭猛地回头,往正殿大步流星走去。这突兀的举动让李德芳发懵,便跟着追了过去:“元大人……”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殿中传出赵铉的声音:
      “德芳。”这声音分明……还带着情事后的慵懒。
      元铭脚下走不动了,讷讷站在原地。他望向幽深的殿里,心中五味杂陈,眼看着李德芳整衫而入。
      旋即殿中响起了赵铉极正经的声音:
      “擢司礼监拟旨,御前牌子李德芳听旨,”赵铉顿了顿,殿里殿外皆安静如斯,只闻得外面苑中,李德芳那只雀鸟的一声啾鸣。
      赵铉继续道:“赐坐蟒衣三表里,赐玉带,即日提督东厂,协理北镇抚,兼任司礼监秉笔。”
      向来机敏的李德芳并未立即应声,元铭在殿外等候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他们两人此刻的神色,均无从得知。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李德芳终于开口谢恩。
      就当元铭以为李德芳要退出殿外时,他听到了赵铉的声音:
      “过去,”赵铉少有的吞吞吐吐,“你受苦了。”
      李德芳回以沉默。
      元铭觉得自己双脚已钉死在地上,往前迈不开一步,也退不回半步。
      忽而间李德芳轻声一笑,接着平静道:
      “臣此生最幸,伴驾之时也。受苦何从谈起。”
      这声音听起来煞是平静,语调元铭熟悉,是宫里内臣人人都会的腔调。必然搭配着脸上的笑容,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许是李德芳又行了叩拜大礼,于是殿中再次传来了赵铉的声音:“厂臣……乃朕至亲至信,今后不必多礼。”
      元铭从未听过赵铉这种声音,故作客气,尽力柔声却又保持着严谨的上下关系。
      李德芳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了,愈发趋近殿外。元铭看向殿门,李德芳惊诧于元铭仍在门口,不由猛地低下头,声音带哽道:
      “元大人,请恕咱家失仪。”
      元铭见他满眼水汽,鼻翼不住地翕动,脸上却是干净的。显然已忍耐多时,至今犹在拼命忍着。
      便也与他行了个便官礼,轻笑道:“贺李公提督东厂,此大喜也。”
      李德芳稳了稳气,方开口:“多谢元大人抬举咱家。”
      再无可说的话,元铭手中仍旧拿着李德芳的帽子,往宫门走去。刚两步的功夫,再回头时,李德芳已没了踪影。
      元铭巧巧停在了小雀笼子边上,这似乎是李德芳的爱宠,总能见他在逗弄着这只小雀。
      元铭不经意间看了过去,却震惊发现那金笼,竟然没有笼门,笼侧大敞着。而那只雀鸟却没有离开。元铭不由得靠近了些,细细端详起来。应当是造笼之时,便未造笼门,前后看不到损坏的痕迹。
      赵铉仍在桌边坐着,他凝视着外苑中站着看雀的人。他轻叹出一口气,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赵铉仍在桌边坐着,他凝视着外苑中站着看雀的人。他轻叹出一口气,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有远去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

      “这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赵铉忽然朝外面道。

      脚步声再度由远及近,那人又回来了。

      元铭应声走入,但没有说话,也没有见礼。脸色紧绷着。出乎他意料的,元铭先开了口说话,甚至有与他针锋相对的意思:

      “你升他的官。”

      赵铉语塞:“仲恒啊,事情不是你想的……”

      元铭不悦:“我不在,你们主仆情深,‘至亲至信’。”

      赵铉想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德芳跟了朕许多年,朕当初也不是什么有福气的主子,他跟着朕,自然是无福可享,却有难可当。朕还是要妥善安置他的。”

      “提督东厂,差事也不少,自然不比他在大内,肯定是少一些在宫里行走的。”

      赵铉笑了:“你若不信,待你回来……你可以问问沈坚。”

      元铭:“好算盘。沈坚也是你的人。”

      赵铉假意大度,将手一摆:“罢了。来人!叫李德芳回来,朕收回旨意!”

      元铭知道他是玩笑,还是立刻阻止:

      “……那倒不必了!”

      “有损天威。”

      赵铉:“那你不吃味了?”

      元铭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相视片刻,便都会意地轻轻笑了起来。

      -
      赵封炎正在万岁爷安排的住处喝茶,忽而一队锦衣卫闯了进来。赵封炎像是早有预料,因而并不惊愕。
      “缇帅何在?上前,与孤说话。”赵封炎仍然是悠哉的。
      蓦地他顿住了,锦衣卫一一排开后,李德芳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大红金彩蟒衣,腰间挎了一把好刀,所行至出缇骑纷纷低头。
      “世子爷,咱家奉皇爷旨,要问你几句话。”
      赵封炎拧起了眉头,斜眼瞄了一下他腰间的牙牌,方开口:“德……厂公,我爹做的那些事,我真的没有参与!”
      李德芳并不理会,一脚迈进门槛儿,脚上是满新的小靴。
      他大剌剌站在厅中,目不斜视,轻飘飘道:“往来书信,拿出来。”
      赵封炎冷笑一声,“什么书信?”
      李德芳不同他废话:
      “搜!”
      众锦衣卫鱼贯进了他的后堂,最后出来那人,果真搜出了几封信,递给李德芳。
      锦衣卫:“还请厂公定夺。”
      李德芳:“世子爷,您这是意图谋反啊。”
      赵封炎有话便直说了:“是我爹的书信没错!我也有回信!可我一直在苦苦规劝!这归根结底与我又有何干?就因为他是我爹吗?”
      李德芳冷静地回答:“这等连坐之罪,世子爷不会不知道。”
      “李德芳你可真够铁面无私、真是要大义灭亲了!”赵封炎提高声音。
      “不敢当。咱家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爷。”
      李德芳很有耐心地将信收起,平静道:“世子爷在这里,想来晋王殿下也不敢造次。”
      赵封炎失笑,摇摇头,“未必。你们不了解爹的脾性。他未下决心时,尚有余地,但他如今既然决定要做这事,连我的劝也不听,便不会舍不得我。”
      李德芳停顿了一下,道:
      “但皇爷不舍得。”

      李德芳“咱家先回了。这一队锦衣卫会留在这里……”李德芳停顿了一下,阴恻恻地继续说道,“照看你。”
      “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李德芳话毕要走,赵封炎在他身后开口:
      “德芳,无论你信不信我……我没有反心。皇爷不避讳我近身。若我真有反心,端午宴上,我便动手了。”
      李德芳看了看他,没有接话,只是先拿着信回去复命。

      ……
      元铭离京这日,赵封炎暂且获得一日自由,出城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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