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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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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一夜红烛垂泪,长夜将阑。
……
……
元铭醒来的时候,周遭隐约还透着未散尽的兰芳。空荡荡的大殿里偶尔拂过夏风,紫檀龙榻前搁着冰鉴,风将凉气带上榻。因而风一起,即刻舒适起来。
元铭眯眼看看,冰鉴似乎原本在更远的地方,只是谁刻意将它挪近了。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手臂、前胸,发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黏腻感,显然被人精心清理过。榻边的矮几上,搁了一套满新的丝布大袖衫,好料子,蒲桃青色,绣着忍冬花。那衣裳叠的极整齐,绦子腰束都穿插在合适的位置。元铭展开看了看,猜这叠法是出自李德芳之手。
四下望了望,偌大的殿里,赵铉未留下任何一个宦官,仿佛是在照顾他的脸皮。
元铭嘴角抽了抽。
皇恩浩荡。
怔愣间,视线又落在了冰鉴上,冰尚未化去多少,显然刚换过。元铭缓缓更了衣,凭着不太清晰的记忆,往殿门走去。门刚开,旁边候着的小宦官赶紧过来,躬身道:
“元大人与皇爷议事太费神,因而留宿。皇爷已吩咐了,待元大人醒来,便随时可以传膳。”
元铭听他这一派话颇为流畅,僵立了半晌,忽而问道:
“公公,从前……有其他大人,夤夜来乾元宫议事吗?”
这小宦官年纪不大,却十分老成,他赧然笑道:“这个……奴婢昨儿是头回夜值。从前的事儿,奴婢不知。”
元铭沉默了半晌,望着中庭李德芳的小雀鸟发愣。李德芳并不在,应当是伴驾去了。
“元大人,奴婢即刻替您传膳?”
元铭不答,反问:“陛下用过膳了?”
小宦官这回答得诚实:“皇爷日理万机,走得匆忙,卯时便去了上书房议事,还不曾传膳。”
这么早。
元铭无甚胃口,微笑道:“不劳烦公公了,我还不饿,便这样出宫吧。劳烦公公引路。”
小宦官很殷勤,带着他往宫门外走。元铭四下望了望,发觉整个宫里竟无一个多余的内宦婢女。全被遣开了?元铭走在日光下,往天上看了看,发觉此刻将近晌午了。
刚走到宫门,元铭脚下滞了滞,抬袖准备遮住自己的脸,又觉得似乎也没必要了。出了宫门不由得东西顾盼,竟发觉宫街东头与西头,各有四名锦衣卫把守着。远处似有仪仗走至此街,皆是绕行。
元铭一刻不敢耽误,急忙上了马车要出宫。车厢中略有些闷窒,元铭缓缓阖上眼小憩。
忽而间,想见一见赵铉。
一连多日,朝中风波不断。赵铉罢朝三日,三日后突然出现在河间府,搞得知府措手不及,瀛王擅占万亩田地,勾结知府躲避赋税,遂查抄之。河间知府受押入京。一时间,皇亲公侯皆是人心惶惶,北直隶各府,造册的税银忽而多了起来。
元铭再见赵铉,已是端午宫宴之时。
赵铉口谕国库空虚,因而菜肴朴质,此番只邀请了在京中的王公侯爵与卿贰大臣入宫。卿贰大臣,即内阁与六部尚书位、六部侍郎位,皆三品以上官员。三品以下受邀者,都是各衙要员。
而邀元铭却是以一个荒诞的由头:将宴中节俭轶事载入史册。
其实元铭心里十分清楚,老爹一日坐在吏部尚书的位置,自己就一日不能出头。父子同任京官要员,实在太显眼了。因而元铭对这次受邀,内心也感到十分意外。
与陈大学士一同入了宴厅,方入了席坐定,元铭肩头忽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便笑了起来,急忙起身揖道:
“世子万安。”
赵封炎笑嘻嘻地四下顾盼,低声道:“这儿人多,磕头就免了。”正笑着,面上笑容僵住了。只见这人脖颈露着半截浅淡的齿痕,余下半截隐没在衣襟之中。显然有好几日了,只是依稀能辨出。乍一看,只以为是夏日蚊虫叮咬。
元铭显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低声道:“为何你这般看我?”
“是我朝服有异?”元铭低头看自己的装束。
赵封炎轻轻摇头,“无异,衬你。”
元铭拧着眉头,不满道:“你这人好生不会说话。”
元铭笑道:“不该祝我官场走高,别再穿这六品朝服么?怎么还六品朝服‘衬我’?”
赵封炎夺了他酒盏来,抿了一口,笑道:“我不懂官腔,你少跟我讲这些。”
元铭稍偏头,往主位看了看,低声问道:“万岁还没到?”
赵封炎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不知,待会儿要插柳枝,他是不是安排去了?”
话音未落,宴厅东头出来一个小宦官,扯嗓喊了万岁,一众人急忙起身要恭迎,便见到赵铉从厅东进入,许是因为在河间待了几日,行程又仓促,面容里带了一丝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