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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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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多话元铭本不敢说,眼下借着一点酒意,索性壮着胆子说了:
“陛下深夜急召,究竟意欲何为。”
赵铉微微一愣,因还在气头上,顺口就接了:“朕召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元铭闭目,很压抑地叹了一口气,冷笑:
元铭:“好。那臣便无话可说。”
赵铉微有些怒了:
“想说什么你便说。不必闷着。”赵铉尽可能压抑着不悦,“你心里不痛快,朕也不痛快。时辰不早了,你我就这样不痛快下去,这个夜还怎么过呢。”
提到过夜二字,元铭忍不住终于问出那个几次三番辗转着没问出口的问题:
“那陛下是叫臣以何自居呢?”
赵铉一时没有回答,大概是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元铭:“以娈臣自居吗?”
“朕没有此意。”这回赵铉接得快了,不假思索地就答。
元铭:“那陛下是何意呢?”
赵铉语塞。
静了片刻,赵铉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后,起了新的话头:
“你去见赵封炎了?”
元铭不懂为什么赵铉要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赵封炎:
“逐月楼之约。世子爷只是来赴朋友的约。”
赵铉冷笑:“好一个‘赴朋友的约’!”
赵铉声调扬高了:“他一个藩王世子,为了你不惜逾制,冒着受廷杖的风险走马入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目无法纪,长街纵马,而他父亲,已经……”
说到这里,赵铉刹住了。这是两码事,不应混作一谈,他身为君王更不应该将这两码事彼此迁怒。
赵铉找回了事情的根本所在:
“他究竟是‘赴朋友的约’,还是就为了见你!你心知肚明!”
元铭:
“世子殿下与臣是故旧不错,于臣而言,那也不过是竹马之交罢了!臣不明白!”
“若是自此,与臣有交集的朋友抑或臣的家人都将受了牵连,臣只怕唯能说一句‘君恩难承’,由了陛下发落便是,只求陛下勿要牵连他人。”
元铭将头上簪冠拆去,掷在地上,乌发便这样水一般流泻下来。
也许自琼林大宴那一夜,他便已是一脚踏入无可回头的深渊。
赵铉气急反笑:“怎么,你这是下定决心要与我‘泾渭分明’,一刀两断了?”
元铭今日已经说了很多了,他再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没有答话。
没有宫人敢进来添灯油,换明烛,殿中深沉的夜又仿佛无声地压下几分,连同沉默一起,变得那么令人压抑、窒息。
……
赵铉喉结滚动,他的怒意在这一瞬与逐渐黯淡的灯火一样,渐渐淡去,而浮上心头的感觉,出乎他意料的,居然是失落。
他质问的气焰已经熄灭,再动了动唇,出口的话带着自嘲的意味:
“元铭,那日在镇国公府里,先吻上来的不是你吗?”
元铭几乎一种本能般立刻反驳:“那不过是臣醉中失德……”
赵铉失笑:“好一个‘醉中失德’。”
笑定,赵铉回过味来,将桌上的一纸书信骤然拂落,终于忍不住一字一顿咬着牙斥道:
“你敢说你没动过一点真心?”
自相识起,无论“杨子贤”还是赵铉,都不曾有过这样同元铭高声说话的时候。元铭不禁抬头,看着那张信纸飘落。
这竟是他写给赵封炎的那一封信!
“此公纵心悦之,却惶恐不敢。”一行大字还在上面,唯其此刻,昏灯之下也分外刺目。
赵铉想必已经知道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
“纵我心动,又何如。”
元铭不再诡辩。
赵铉拂袖:“你承认了。”
“不错。”元铭对此事从前一向避而不谈,今日既然话已至此,索性挑明了与他说,无怪乎一颗人头落地,总比这把斧子迟迟悬在头顶要好。
元铭:“你我便止步于此,权当过去种种不曾发生。于我,于你,也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赵铉声音放缓,“朕若不允呢。”
元铭:“何必执着。”
赵铉再度退让,改去自称:
“我这一生十余载,茕茕而过,原就没有妄想。是你给了我这个妄想。”
赵铉:
“仲恒,倘若我偏要执着这一回呢。”
元铭:“只怕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赵铉追问:“你要什么?”
笑话。他赵铉已位登人极,普天之下,还有他给不了的东西么。
……
——当然有!
元铭哑声笑了:“我要一心一意,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共白首。”
讲到最后他近于自嘲:
“你能给吗,陛下。”
冗长的沉默过后,赵铉回答:
“我能。”
元铭笑了:“陛下好大的口气。”
“你若信我……”赵铉道,“春去秋来,年华轮转,自会验证我话中真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