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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连载if】念桥边红药(四)解缠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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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OC预警

        ————

        旧南巷光听名字就很接地气,实际上也很接地气,医药世家谢氏坐落其中声名在外,是来往百姓的一剂定心丸。谢家如今的当家人很少回府,问就是宫中差事紧张,府中事物大多都由管家打理。

        然而就在最近,管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家少爷突然开始着家了!

        他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知道他以往十天半个月的不是在宫中当值,就是去别处研学,偶有几日回府就是泡在书房里或者去城郊寺庙组织义诊,难得一见。最近却隔个几天便回一趟家,虽说仍是以前的行程,但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日,少爷又从宫中回来,简单用了晚膳就一头钻进了书房,管家有心想问问,刚端了安神茶过去就撞上了堵黑不溜秋的肉墙:“?”

        他年事已高,酿跄了两步才抬眼瞧见自己撞的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脸色在月光和雪光的辉映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睫微垂,看着十分生人勿近,“……失礼了。”

        声音倒是清亮,又带了些哑。

        管家暗自打量着,想着这人怕不是来求医的吧,但求医的人一般会提前通报,这人又是怎么进来的?翻围墙?而且夜黑风高的,应该是个贼……

        心思流转间,少年见他没什么反应,唇角微压,转身就要走,管家心一横下意识伸手去拉,都要扯开嗓子叫人了,就听有人遥遥道:“怎么来得那么迟,耽搁了?”

        是谢问出了书房。

        身前的少年扫了老管家一眼,退后几步挣开他的手,朝他家少爷走去,话里冷冷淡淡的,带了点微妙的抱怨,“今日怎么在东书房……”让他一顿好找。

        谢问失笑:“原来是扑空了。只是来找几卷医书,想着你今日应该不会来了。下次若是换地方,进宫时提前与你说。陈叔,安神茶给我吧,你早些歇息。”

        “是,少爷。”管家几步上前把茶托递过去,却见那少年伸手挡了挡,自己把茶接了过去,一抬下巴冲谢问道:“带路。”

        ……比当家的更像当家的,反客为主。

        管家唏嘘一声,默默退下了。

        等人出了院子,真正当家的人才颇为稀奇地抬眼盯着他不住打量,闻时被看得面无表情:“作甚?”

        “哦,你这身不错。”

        “……”他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又见鬼地每次都会问,“进去,别杵这当门神。”

        谢问笑着让开几步,推开书房门亲自把闻大人迎了进去,服务态度堪称满分。书房里熏笼摆得多,闻时放好大氅坐过去时,谢问已经开始温书了,一手翻着医书,一边把刚放下的茶推过来,“先润润嗓子。这回又带了什么好消息?”

        “不算。”闻时摇头道,“我查了御史台,又进了藏书阁,所有关于谢大人的消息都只有寥寥几笔,也有先皇在世时德高望重资历老的御医亲笔作证,都说是连日劳累伤了本源,再兼时疫严重才……谢大人昔日的那些同僚你查过了么?”

        谢问:“查过了,有了点小收获。”

        闻时正襟危坐着,看他提笔在医书上不紧不慢地做着批注,好像压根不意外这个结果,冷不丁问:“你为什么笃定谢大人……好了,我知道了,我不猜。你说的那个药方有进展了么?”

        “暂时没有。”

        “你既说它是从边疆传来的,为何不试着从边疆查起?”

        “没必要。”谢问摇头,“境外十四部,常与我朝进行贸易往来的只有赫厍部和风夷部,或许再加个摇摆不定的栖止?平宁十三年夏,寿康长公主外嫁赫厍,四海恭贺,这时候会跟着入朝‘讨彩头’的只有风夷。”

        “那药方是谁传出来的?又是怎么进的皇宫,怎么到的你父亲手里?”

        “不知。”谢问看他喝过茶,又把桌上的糕点推过去,“这就是我要你查的。”

        “我查不到。”闻时道。

        “你可以。”

        闻时低头拈了块糕点,没说话。

        “我知道你没法尽信我,或者有别的难言之隐?反正我等得起。”谢问不紧不慢道,“但是你所谋之事等得起么?”

        “你怎么知道我所谋为何?再说了,就你这个位置,能替我做什么?”闻时嘲讽回去。

        “这简单,只要你想,我这个医者动点手脚不难,等出了事,我带着你远走高飞继续查,把你的幕后人推出来担责。你要是实在查不出来,我就向官府检举你,拿你下大牢。”

        闻时:“……”

        要不是这人在笑,他都以为是真的了,可见有的人说鬼话真的是见鬼的炉火纯青。沉默片刻,他还是补了句:“你别轻举妄动。”

        谢问闷闷地笑,问他是不是果真情深义重,闻时纳罕地瞥他一眼,觉得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这和情深义重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谢问道。

        闻时继续盯他:“你在嘲讽我。”

        “没有。”

        看他平静否认的模样,闻时突然就泄了口气,像一拳头打在了空气里,心生无奈:“你府里怎么连糕点都是苦的,没意思。”

        “做的是药糕,哪里苦了,分明是你平日里吃得太甜了。”谢问不跟他计较,笑得眉眼微弯,“不爱吃就放下,以后给你备别的。”

        “……那我要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变成了这样呢。”闻时犹豫半晌,还是把咬了一口的药糕放在了盘子最边缘。

        “你需要知道什么?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人之常情。别人变不变不重要,你能做好你自己。”

        “是么,你好像感悟很深的样子。”闻时看他动作,从笔架上勾下一支毛笔,替他点上朱墨递过去,“那你呢?谢问,你会变么?”

        谢问笑:“没走到最后那一步,谁知道。”

        闻时唇角微动,不置可否。

        谢问看他就不像信了的样子,抬眼看了看窗外月色,忽然搁下笔,“想出去玩么?”

        “现在?”闻时也往外看了一眼,语气幽幽,“外面在下雪,谢问。”

        谢问点头:“对,就是赏雪。去不去?你功力不差,我也会医术,医者能自医,不要你负责。”

        “……”

        闻时权衡两秒不到,用诚实的行动回答了他,并把此前这人夸过的大氅扔了过去,“穿着,别惊动你家下人了。”

        谢问愣了愣,唇角微扬。

        赏雪台就在旧南巷外不远处,原先是用来纳吉招喜的,修得很高,谓道“高处不胜寒,苦后才知惜”,不过这两人一个内力深厚一个裹着大氅,所以半点不受影响。走过长长的石阶,台上的夜灯仍旧点着,约莫还能燃一两个时辰的样子。两人静静坐着,看今年的第三场雪将京城覆上一层白,掩去了底下不知多少腌臜,也会有飞鸟划过,夜深了也不愿啼叫两声,倏忽间就消失在了京城的天际。

        那是难求的自由。

        闻时盯着楼外漆黑的天空发呆,很快就发现了别的东西,比如说要赏雪的人压根没在看雪,不知从何时起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是一种冷淡且悠远的注视,和这人嘴角常挂着的温和笑意相去甚远。

        他此前不懂谢问做什么这么看着自己,现在也不想去探究,只是顺着内心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和殿下是一起长大的,殿下和他少时关系很好。”

        “是么,看不出来。”谢问还在看他,应得冷淡又坦然,却不会让人生出“这人怕是在敷衍我,打一顿就好了”的感觉。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只是这几年变了,我和殿下都看不懂他,就像我现在也看不懂殿下,很多事分明连你都看出来了。”

        “什么叫‘连我’?”

        “顺手的事。”

        “……”谢问不置可否,收回视线拨了拨石案上的烛芯,听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响,突然道:“我也看不懂你。”

        “看懂我?”闻时偏头看他。

        谢问笑笑,伸手把他被寒风吹得凌乱的发尾勾住放回去,“不然我不懂,分明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为什么还要提别人,空惹烦恼。”

        “所以你听进去了?”

        “嗯。”

        “谢问,我才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人。”

        “知道,你已经做了取舍。”

        “是么。”

        谢问不再接话,眼看着闻时的头发又被吹乱,这人心平气和又漫不经心地再三拨弄,也不嫌麻烦,没忍住笑了笑,把他拉近些,从袖中翻出了支木簪子,作势要把他的头发拆了,“你今日应该不只是迷路了吧,做什么去了,头发这么乱。”

        “做了点事,不能说。”

        他的手探过来时闻时僵了一瞬,最后还是静坐着由着对方把自己的影丝拆下重新束发,半晌身侧的松木香远离了些,谢问看着他越看越满意,笑道:“很少见你用这些东西,很适合。”

        “但不方便。”摸爬滚打的,远不如用影丝束着方便,掉了也不用捡更不用心疼。

        谢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打更人从巷道里七扭八拐地绕出来,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闻时从檐角的那处雪白倏忽回神,克制着没去摸刚束好的头发,头都没偏一下,“回去么?”

        “心情好点了?”

        “……嗯。”

        “那走吧,陈叔应该给你收拾了客房,今晚别回去了。”

        “好。”

        ……

        从行宫回来已过了近两个月,皇帝似乎真没了追究当日刺杀的意思,连暗卫一事都不再过问,又投入了后宫的莺莺燕燕里,时不时发点疯,闻时已经习惯了,依旧过着三日点卯两日翻墙找某人的日子。

        就像谢问说的,他在这条路上做了取舍,年少终究是年少,他能做的,只是像少时承诺的那样,走好自己的路。

        赟王府后山的那片紫竹林不知何时已经被铲平了不少,换上别的植物,青黄不接的完全不像是府邸主人的审美。闻时收回视线,刚要行礼就被拉住:“不必行礼。”

        “礼不可违。”闻时退开几步,仍旧坚持。

        赟王收回手,叹气:“你什么时候同我这么生分了。”

        闻时摇摇头,没说话。赟王等不到回答也不追问,只道:“你今日来,是要给我汇报什么?还是想问我什么事?”

        闻时:“都有。想问殿下,可知玉水堂的那药方是从哪传出来的,最后为什么会落在谢家人手里,还有……秋狝时的那场刺杀可是殿下授意的?”

        “你倒是心直口快。”赟王额角一跳,“玉水观音那可是密辛,想也知道只有某些途径才能拿到,你有我的信物,去寻沈微就是了,或者你想自己去一趟疆外?都可以。”

        “你平时不会问这种蠢问题,想问的只是后者吧?刺杀此事,我不知情。”

        闻时垂眼看着石桌上修剪好的竹枝,点点头,又问:“只是不知情么?”

        “……看来小时与我,已经不止是生分那么简单了,我从前就说过,我不会这么做。”赟王近乎要气笑了,“不是我。”

        “不是殿下‘亲口’下的命令。”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殿下又是何时与风夷部共谋的?”

        赟王没说话。

        闻时怔了怔,突然抓住了什么,又改口问:“殿下是何时与栖止取得的联系?”

        “去年入夏时。”

        “……”

        闻时咬了咬牙,有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不论是对陛下,还是对眼前人,终归都是一种僭越,好像越走向终端,年少才是一场空妄。

        他遂了自己的意,起身推开一口未动的茶,照旧行了礼:“殿下保重身体,我有些事,先回宫了。”

        赟王沉默地注视着他,眼中含着不知从何时他就看不懂的情绪。密道门重新开启时,这位天潢贵胄还是开了口:“小时,我有数,我会向你们证明,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闻时脚步微顿,最后什么也没说。

        ……证明么?

        真要证明的话,又何必做那些事呢?

        与虎谋皮,自欺欺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连载if】念桥边红药(四)解缠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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