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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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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奇险,天下闻名,群仙所都,雄奇难言。
时维初夏六月,入梅不久,整个黄山都笼罩在绵绵细雨之中。
梅雨不比暴雨,飘飘洒洒,水汽沛盈,最能磨炼心性。
白樾自少时起,每日从卯时开始练剑至酉时,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常人最易惫懒的梅雨期,于他而言也与寻常日子无异。
天下闻名的无涯剑,既然能在暴雨中断水分潮,自然也能在细雨中削风破雾。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天,他仍是卯时起身,用过简单的早饭后去屋外练剑。
雨水从前日起就不曾停过,昨夜雨势转大,闪电惊雷打了快半个时辰,将门前夏花打落一地。
天都峰顶除了他的住所外,一切都是上天赐予。白樾在此地住了快三十年,见过觅食的苍鹰,见过受伤的豹子,也见过云霞翻流,云奔鹤舞。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看见一位姑娘。
峰顶旷荡,白樾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晨风将盖在她身上的碎叶落花吹开,他才发现岩石上趴着个人。
白樾的第一反应是,失去内力果然是件麻烦的事情。换作从前,别说山崖边有人,就算是一只蝴蝶飞过他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收起剑,蹲在那人跟前看了一会,从衣饰判断出是一位年轻女子,又见她两手空空不像杀手,便喊了她几声,结果喊来喊去得不到回应。
一般来说,昏迷到这种程度不是生病就是受伤,也可能兼而有之。
白樾虽闭门谢客多年,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能将她抱进屋里。
他的住所依着峰顶石洞而建,统共不过两间屋子。以前师父在世时尚有两张床铺,十几年前师父驾鹤西去,白樾将他生前的心爱之物一并烧去洒入山间,屋里也愈发空旷起来。
他让那个女孩躺在自己床上,取来清水替她擦洗脸颊和手上露出的伤口,又试过她额上温度,好在并无异常,气息也稳,昏迷不醒大概是过于劳累。
他想找些祛风寒的药来,打开药箱里边空空如也;他又想给她弄些食物,翻来翻去只找到一卷面,一闻气味似乎有些发霉。
在白樾忙碌时,昏迷中的女孩发出几声呓语,细细听来是“无涯剑”三字。
自从白樾成为江湖第一人后,每年不知有多少人登门拜访,不过以天都峰的险峻,能攀到峰顶的少之又少。偶有能到峰顶之人,往往极尽纠缠之能事,不是为了拜师学艺,就是要挑战他以名扬天下,闹得他心烦不已。
这位昏迷不醒的小姑娘,是否也是听到无涯剑的传奇,才冒着危险不惜受伤也要爬到山顶来见一见他呢?
白樾想到这里就觉头疼。他最不擅长与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年轻小姑娘,话说轻了怕她们不肯听,说重了又怕她们哭,如此思来想去,他决定先下山躲一躲,顺便买些米面和药材回来。
白樾拿上药箱,临走前写了封短信,大意是主人不在一切自便,除了信,他还画了下山的地图,用几块碎银压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提着药箱下山。那姑娘还沉沉睡着,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一皱一皱。
但愿回来时她已走了。白樾心想。
天都峰下有个叫丰溪的小镇,他常去那里采买日常杂物。镇上居民多为寻常百姓,从不过问江湖事,什么大侠剑客对于他们来讲远没有自家的菜园子重要,这一点很合白樾的心意。
他时常光顾的药铺,大夫姓铁,年纪不过五十多岁,耳朵却早早背了,记性也不好。白樾要半枝莲,他能听成半边莲;白樾想买牛黄,他满口答应,转头就能给忘了。
虽然这位铁大夫有些迷糊,白樾倒是很信任他。
将药箱装满后,他请铁大夫为他把脉。对方伸出手,搭了一会后说他脉象平稳,一切正常。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是好事,但对于白樾而言,无疑是内力丝毫没有恢复的意思。
时至今日,他已无法分辨是在哪里中的毒以至于内力全失,是秀金亭二爷的寿筵,还是宝元山庄英雄大会?
他甚至想不出跟谁结过怨。
他的师父教给他剑法,却没有教过他人情世故。说到底他们师徒二人都不愿涉足江湖纷争,不然也不会将住处选在来回至少两个时辰的天都峰上。
白樾在丰溪镇待了一日半,其间去菜园子买了菜,去成衣铺买了衣衫,还站在田地里看铁大夫取牛黄。
待他回到天都峰已是第二日中午,按照常理那位姑娘应该下山去了,谁知一推开门,就见她坐在床边啃馒头。
她一见他进门,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手里的馒头骨碌碌滚到地上,碰着白樾的鞋尖才停下来。
糟糕。白樾盯着那馒头想。
忘记买米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