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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花娘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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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又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有点奇葩,是个清醒梦,她能操控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四处乱走,也能违反地心引力往上飘。
好玩爱玩,希望今晚能过的慢一点。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发现这个房间貌似就是自己当时做卧底在白六那的小窝,但现在这到处全是灰,就连她的限量版手办和盲盒玩偶都掉了色,绝版漫画就更别提了,透明防尘袋成了灰袋,根本看不清里面装的是哪本。
靠!谁这么暴殄天物?!
白明玉气的想发出尖锐爆鸣,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梦,说不定那条世界线自己这些玩意早就被烧给自己当陪葬了,不可能留在这当贡品,白六留着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吗?
不看白不看,好书不怕重刷,只不过漫画摆在那就是能看见摸不着,白明玉急得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只能慢悠悠的穿墙出去打算看看自己这破梦里会不会有副本的通关线索。却不料出师不利,在楼梯拐角发现一楼客厅有人,还是俩,一男一女,男的身上挂彩严重,躺在地毯上时不时抽搐两下,女孩倒是没什么伤,嘴里骂骂咧咧含爹量极高,拿着神秘小药水往男的身上倒。
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应验,白明玉轻飘飘的飘到沙发沿上坐好,白色的长裙裙摆扫到了男人的脸上,对方含妈量极高的骂了两句,随后睁开眼,对上了笑容戏谑的白明玉:“哟,诚哥,现在衣品有点猎奇啊,运动服外套个貂,什么潮流?”
治好了外伤又叫她吓出内伤的【牧四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长大的【刘佳仪】倒是比他淡定,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她聊天:“幸亏鬼照不了镜子,要不然你也会被自己这副尊容吓死。”
“烧死鬼能有几个好看的?我这起码还有个人形。”白明玉也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晃着腿,开始问别的事:“我死几年了?”
“十多年吧?老大都四十了,副本登录,你这种鬼也显形了。”【牧四诚】也加入了唠嗑小组顺带把自己身上的貂给脱了,离近了白明玉才看清他现在的穿搭有多雷人,以及身上加起来起码有十斤重的逆十字纹样饰品,白明玉嫌弃的摇摇头,顺便一甩裙摆盖住了刘佳仪的腹部:“一个穿的像过冬一个还在夏天,是太阳爆炸了还是冰川融化了你俩能成这鬼样子?我一走家里没个做饭管事的都不会照顾好自己了?”
“谁要你假惺惺!”出人意料,发飙的是【刘佳仪】,她现在已经比白明玉大了,甩开她的裙摆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她那张烧伤的烂脸破口大骂:“异端处理局的卧底还会关心我们这种异端?!你演的累不累啊?!我他爹的告诉你白明玉,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虚伪最恶心最下贱的家伙!”
“烧死你都算便宜你了!你就该被碎尸万段抛尸荒野!”
【刘佳仪】最恨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轻飘飘,抓不住也摸不着,明明最厌恶他们这样的存在还要忍着恶心对他们好,虚伪的和白六有一拼,但就算被她指着鼻子骂白明玉也没有生气,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晃着脚,身体上的烧伤和礼服上的刺绣诡异的和谐,当一件被人遗忘的残缺艺术品。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就这么没脾气这么大爱无私?她是蠢到脑子被狗吃了吗?
“骂累了?累就歇,反正过会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白明玉又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抬起半张没烧毁的脸用一种“尔等皆是凡夫俗子”的眼神趾高气昂的看着这俩:“本人忙着拯救世界呢,你知道的,救世主都要背负一身骂名,等正义获胜的那天才能洗白。”
“你他爹再说这些中二东西我就把你那一屋子漫画手办图册光碟全烧了!”【刘佳仪】是真被她气没招了,只能出此下策,【牧四诚】因为身负重伤蹦哒都蹦哒不起来,只能一个劲的劝架:“呀莫伤和气莫伤和气,她才十七,你都二十多了,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对啊,她已经死了,和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不如逢年过节多给她烧些纸,让这个爱美的家伙换身衣服买点祛疤膏往脸上抹,可一转头,那只轻飘飘的鬼就不见了,来去匆匆,昙花一现。
拯救她的世界去吧,女巫很想看看,她到底能救出什么花来。
*
把人家对象眼睛吃了这事确实不地道,一整个上午白明玉这只比格要多乖有多乖,白柳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让她抓狗她绝不撵鸡。白扒皮倒也不是那么没人性的畜牲,知道她当时情况特殊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她有没有什么副作用,白明玉挠了挠脸,憋了半天来了句:“就跟吃了毒蘑菇一样,先是幻觉然后吐血三升。”
白柳:……
这不基操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潞潞没被白六养成异食癖,要是她变成苗飞齿那样陆驿站又该尖叫了,直呼家门不幸,警察不仅养出个反社会下岗职工还养了个挑食食人魔。
经过一上午的排查,近期购买木材的镇民只有十来个,其中就有莫莉丈夫,但他的尸体正老老实实的躺在临时停尸间里,不可能半夜诈尸起来操控怪物给他们使绊子,虽然内心早有答案,但证据也必不可少,警车在镇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停在了幸福花店门前。
没了丈夫的可怜寡妇自然赢的了众人的怜惜,这几天花店的生意还算不错,老板娘灵巧的双手扎好了一束又一束鲜花,剪刀修剪枝杈,枯萎的花朵掉在桌上,又被零碎的枯枝败叶所掩埋。
先礼后兵,他俩没上来就公事公办的记笔录,采取迂回战术和莫莉唠家常,但老板娘看到白明玉就发疯,无奈,白柳只能把她赶回车里陪唐二打,自己前去交涉。
车里,白明玉又开始盯着唐二打看,什么也不说,仿佛靠这沉默能击溃老唐的心理防线,唐二打也确实被她盯得发毛,偏过头去不自在的用帽子盖住脸:“想问什么?”
“我最后一条出现的世界线,你撑了多久?”
“嘶……五六年吧,最后实在是快要疯了才跳跃世界线的。”唐二打的回答没什么实用性,白明玉也没再多问,缩在座位上发呆,她不问了唐二打可就来劲了,摘下帽子,从后视镜去看她被绷带包裹严实的半张脸:“你呢?你到底去哪了?”
“精神病院副本,那个【吴苏玉】不是早就告诉你了?我在【门】后,老唐。”白明玉微笑着,但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那里全是怪物啊……我待了太久太久,久到忘记了自己是个人,久到忘记了自己是谁。”
第一个十年,吴苏玉认为自己还能等,等到哪天白六厌倦了这场游戏,自己就能解脱;
第二个十年,白明玉习惯了逃避习惯了等待,她的头脑昏沉,分不清梦和现实;
第三个十年……
第四个十年……
数不清的十年流逝,数不清的燃罂开满【门】后,她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她只是日复一日的在梦境中漂泊,用自己的头发编织所谓命运。
封印在瓶中三百年的魔鬼都直言要杀死打开瓶子的人,更别提她这只从幽冥彼岸爬回来的鬼,她现在的伪装不知道还能撑几时,但她希望,在她彻底崩溃之前,白柳真的如同陆驿站所说那般能带来不一样的结局。
“发什么呆呢?她要见你。”
白柳敲响了车窗,白明玉被他带来的消息砸到头蒙,她疑惑不解,莫莉这女人刚才还发疯,这会怎么又转了性?白明玉不理解,但她会演,默不作声的往那一坐,准备先发制人,但莫莉一个平A就破了她的大招,莫莉引着她走进花房,关上门,当着她的面掀开了自己的长裙。
“小怪物,看清你是从什么样的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莫莉的腹腔破了好大一个洞,燃罂填满了她的腹部,蠕动的也是花茎没有胎儿,白明玉怔怔的站在原地,抬眸直视着莫莉古井无波的眼睛:“您……和他做交易了?”
“这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其他世界线我的命运还是黑的像滩烂泥我甚至觉得许下那个愿望还算不错,但唯独忘了你这个漏网之鱼。”莫莉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裙,双手交叠盖住小腹:“你也知道,你其实只是只虫子而已,怪物没有父母,就连我,也只是你的养分罢了。”
“不要指望我对你存在什么母女亲缘,一想到你身体里还留着那个男人一半的血我就感到恶心。”
莫莉自诩自己也是个文化人,她搜肠刮肚,想尽一切恶毒的语言去咒骂眼前的女孩,她想看她崩溃,想看她哭泣,但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直视着她。
莫莉想,自己真是疯了,她是个怪物,怪物哪会懂人类的感情,就像当初那只巨大的白色飞蛾也只是贪婪的进食,吃掉了骨血吃掉了血肉,却也存着想要成为人类的心。
当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数不尽的痛苦数不尽的悲哀时时刻刻都在上演,莫莉从来不认为当人类是件好事,也不认为当母亲是件好事,她厌恶自己肚子里的那只寄生虫,即使激素让她的头脑变得混沌,但她还是清醒的想要杀死它,让它变成一滩血水。
它不该来的,也不该选择她成为妈妈。
“莫莉女士,我从来没有对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我有我阿妈。”那个披着人皮的小怪物终于开口说了句,在莫莉眼中,她的羽翼她的触角她的腹足全部脱落,成了个双脚站立的人类,这个怪物和人类杂糅的新物种幸福的笑着,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的阿妈和老豆很爱我,就算知道我是个怪物,也倾尽心血把我养大。”
“在您的设想里,我可能是个烂人,迟早作奸犯科被枪毙,和我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一样有劣质的犯罪基因……”白明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右手压着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您确实猜的没错,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确实是个怪物,是个烂人。”
“在我心里,母亲对孩子是有处理权的,只要您今天哪怕说一句想要我死的气话或者实话,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这身血肉完完整整的还给您。”
“条件呢?”
“放了门口那俩憨货,你和我之间的怨恨不需要牵扯其他人。”
莫莉:???
门口那两个,一个笑面虎,一个神枪手,到她嘴里就成了憨货?
真是没被人教好。
“好,我答应你,但你的命现在收没意思,过两天吧,哪天我要是心情好说不定就让你去死了。”莫莉百无聊赖的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斜斜的靠着门框,明明都死到临头了,白明玉却还是在笑,她走到门前不知为何又停下了脚步,双膝下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生恩,我会还的。”
她戴好帽子,没有回头,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门口的警车,那里还有人在等她。
莫莉,你想错了,她不是没人爱的小怪物,她有父母,有朋友,有一副全天下最软的心肠。
莫莉啊莫莉,你还是念着她的,不然那把斧头有无数个机会砍断她的腿,砍断她的手,砍掉她的头。
“妈的……”莫莉又拿起了桌上的剪刀:“这种没被修剪过的花,原来也可以开的那么繁盛吗?”
*
凶手已经确认,但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莫莉不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那种愉悦犯疯子,她的丈夫也没有管其他六家人借过钱,两边都没有要人去死的理由,怎么想都想不通。
思路卡顿的白明玉又把自己和尸体关在了一起,她本以为尸体指甲缝里的碎屑是挣扎间挖伤凶手所致,但怪物都是木头的,不给自己指甲弄劈都算好事……
不对。
还是不对。
白明玉激动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急吼吼的跑到白柳身边摇晃他的肩膀:“哥,柳柳,你实话告诉我,昨天早上你进去那个神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机关没?除了闵婆婆外还有其他人吗?”
白柳被她摇的脖子都快断了,连忙抬手制止她这妄图谋杀长兄的举动:“没,我好说歹说半点闵婆婆都不让我进去,还拿了块牌子立门口,写着花娘娘庙重地男人止步,里面猫腻肯定是有的,你想什么时候进去查?”
“今天晚上,你和老唐解决怪物,我去查,不把那庙查个底朝天我跟你姓!”
白柳:……
不是本来就跟我姓吗?
六点,同样的流程同样的惊恐,只不过今天白明玉使了些小把戏,她将【教皇】牌贴上了花娘娘像的后背,制造出花娘娘像开口说话的假象,借机开口今晚让大家都不要入睡,拿上所有灭火工具站在门口抓命案凶手。
藏在人群之中的莫莉不清楚白明玉到底想要搞什么妖蛾子,但她确实有些慌了神,借口腹痛提前离开会议回了家,广场中央的白明玉见状连忙冲白柳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也偷摸脱离大部队跟上了莫莉的脚步。
七点,人群散尽,花娘娘像也被轿夫和闵婆婆带上了山,白明玉和唐二打兵分两路,她上山去查,他去支援白柳,通关的希望近在咫尺,搞得白明玉有些飘飘然,觉得今年联赛场上大概也就是这难度,自己闭着眼就能通关。
不过她忘了,乐极生悲,三级副本阴就阴在怪物数值和机制卡通关人数,上山容易下山难,她用镰刀一路砍花杀到山顶神庙,抬起脚踹开庙门,没见到闵婆婆,却只见一个巨大的深坑,火把亮起照亮黑暗,深坑里面承环形放置数不清的花娘娘像,而巨坑的最中间,是口井。
井口被铁丝网封的严实,只有飘下去的花瓣勉强能够通过,白明玉三下五除二的降到地部,越靠近那口井,她的内心就越惶恐,总觉得自己即将看到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打开它。”
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像是远在天边,又像近在咫尺,白明玉警惕的握紧手中镰刀,抬头,玉质的神像们低眉敛目,慈悲的注视着犹如笼中困兽的她。
“谁?”
声音在空旷的深坑中回荡,目之所及皆为神像,像是她在自问自答,阿特波洛斯自从上次被她痛扁一顿后也没再乱跑,现在这特殊情况白明玉很乐意把锅扣在某位看门大爷身上。
行,让她开她就开,但是开完就不能再关上了哦。
铁丝网被镰刀粗暴的挑开,那口死水开始沸腾,浓郁的黑成了赤色的红,人在尖叫,人在哀嚎,烧焦的他们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可不管用多么努力多么痛苦,都无法触碰到井的边缘。
这底下,是炼狱。
哀嚎还在继续,火焰灼烧的高温和人肉被烤焦的怪味让白明玉睁不开眼,她俯视着那口井,缓慢却决绝的扯下了脸上的绷带。
“我说……嚎了那么久,你们也累了吧。”用着一只神明的眼确实比自己武力压制要好很多,白明玉的手轻轻拂过水面,荡起波纹:“别怕,别哭,别慌。”
“我会给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