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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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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微亮的时候,游先礼醒了。
 半边身体被压得麻痹,他想将游霜的脑袋从他的肩膀移到枕上,但是才稍微抬起游霜的后脑勺,便听到他咕哝一声。
 游先礼只好停下动作,继续维持侧卧的姿势。
 昨夜久违地同游霜“谈心”,听他发泄了好久,两只手都被眼泪淋湿,他抱怨吃药太多,检查太多,抱怨收到了过量的“同情”,抱怨躯体不能自控的感觉很糟糕。
 游先礼默默搂住他,给他拍背,等游霜慢慢睡着后,他也不知不觉就在床上睡了过去。
 
 病床不宽敞,两个男人躺在一起显得拥挤,何况游霜还要挤在他身上,像幼时那样把他当抱枕。从前他陪游霜睡到五岁才分房,不知是否出于幼年的习惯,游霜即便记忆障碍了,也无意识地依赖这副身体。
 他贴着游先礼的颈,呼吸匀长平缓,鼻息挠着游先礼的皮肤,将坏情绪释放完后,整夜都睡得很香甜。
 但毕竟,游霜已经成年了。
 经历他先前的不满与负气,游先礼学会把他当作成年男子看待。
 肌肤相贴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游霜已经长大了,四肢修长,婴儿肥消失,五官变得更立体,睫毛密而长,像两片鸦羽。嘴唇红润饱满,明明小时候喜欢扁嘴,也总是流口水,游先礼还以为他下巴有洞……
 今天一看,好像进化成一个魅力不小的人类……
 他端详游霜的嘴唇,那张唇有点干,他用食指放在上面,轻轻一按──游霜没反应。
 于是游先礼开始描摹他的唇形,指尖擦过他唇面的纹路,不轻不重地按下去,反弹,再按,像在弹琴。
 游霜似乎被弄得痒了,突然含住他搞怪的手指,像口欲期未过,嘬了嘬他的手指。
 游先礼因此碰到他温热的舌尖,定住不动。
 默然片刻,他试探着将手指往里探,一寸一寸地推进,指尖扫过游霜的门牙、虎牙、大牙以及还未拔除的智齿,指头沾上了游霜分泌的唾液。
 他眼神深幽地望着枕边人仍然酣睡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伸出第二根手指,撬开他的牙关。两根手指将游霜的嘴唇撑得鼓胀,他的唇瓣濡湿了,覆着晶莹的口水。游先礼喉结滚动,若有若无地用两根手指按压他舌头,夹捏把玩,看游霜还没醒,就大胆地往里再伸一点,进一下,退一下,不那么急迫地探索他的口腔……
 游先礼那只搂住游霜的左臂,加重了些力道,将他的身体压向自己,手心沿着游霜的脊椎向下游移,抚过他侧腰,覆在他的胯骨上。
 停顿了半分钟,他挑开病号服下摆,摸到游霜扁平的腹部,再往下,甚至能碰到内裤边角,以及被包裹着的圆翘臀部……
 游先礼凝住游霜紧闭的双眼,面不改色地让手指钻入他的睡裤,掌心覆在游霜后腰,稍加力道,让他贴向自己腹部,再轻轻抬起他没受伤的那条腿,往自己腰上带──
 突然地,病房“叩叩”两声被敲响。
 游先礼愣怔两秒,抽出手,给游霜掖好被子,抹了抹他的嘴唇,迅速翻身下床,从衣柜里随便拣了件衣服进卫生间。
 
 王护士和搭班小刘推着护理车进来,一个在叫醒游霜,一个往床上的小桌子布早餐。
 王护士叫了好久,游霜才磨磨蹭蹭起来,好像难得睡了懒觉,往常这个点进来,游霜已经醒着看电视了。
 她叫醒游霜后,转头看见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游先礼从里面走出来,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上搭了条毛巾,边擦头发边走过来。
 “医生,你也在?”王护士讶异道。
 “今天休息。”
 游先礼在床边坐下,给自己也装了一份早餐,靠着游霜的小桌子吃。
 游霜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一脸懵然,游先礼对上他的眼神,低头剥水煮蛋。
 王护士在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循例问他:“小游,今天天气很好,想走出去走走吗?”她已经让搭班的小刘准备好轮椅,就放在门口。
 游霜这回没有立刻拒绝,他想吃完早餐再做考虑。
 他抽出两张纸巾塞到病号服的领口,做成简易的防溅围兜,然后舀起一勺燕麦粥,撅着嘴轻轻地吹,至少吹6下才入口。
 吃之前,还要伸出舌尖探探温度,到可以接受的程度才放心吞咽。
 搭班小刘第一次见游霜,站一边默默观察他的吃相。
 他心想:这久闻大名的小游总果然养尊处优少爷脾性,粗粮馒头吃出豪华西点的架势,看着有点儿龟毛,吃全麦面包也要用刀叉锯吗?
 小刘忍着笑抬眼望去,嘴角一抽──
 游先礼正用餐刀将全麦面包全等分,切成小小的方块状后,再放进游霜的餐碟。
 游霜细嚼慢咽地将早餐吃干净了。
 王护士见他今天胃口变好,心里宽慰很多,她从身后的小推车找出一个快递纸箱,递给游霜:“有人寄给你的,前台替你签收了。”
 游先礼拿过纸箱想检查快递上的寄件人信息,被游霜一把抢走。
 游霜冲他哈气:“这是给我的东西!”
 神神秘秘,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游先礼坐一边,冷眼看他拆箱。
 是一份国际快件。打开纸箱,翻出层层叠叠的泡沫纸膜,游霜看到堆叠了五层的盲盒,每盒包装印着一些日语,和麦当劳的“m”字标记。
 几乎不用回忆,这份远渡重洋的礼物多么直击灵魂,即便失忆,他仍然记得他最喜爱的东西是什么!当听到游先礼问他“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时,游霜用近日以来最中气十足的声音反驳:“你才不懂呢!”
 纸箱里面,还附带着几张来自北海道的明信片。
 其中一张写着歪歪扭扭的中文:
 【游霜,你在那边好吗?
 我──很──好──
 答应给你的礼物,已经加倍送赠给你了,听闻你发生意外,我很痛心,等我回去东京见过父母,会去中国看你。天气很冷,请保重身体。
 藤原翼 1.25】
 标点符号严重到像在隔空喊话,游霜看着上面的字体,回忆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王护士偷偷瞥一眼上面的字,捂着嘴打趣道:“是男朋友吗?看起来很贴心。”
 游霜不语,也在揣测回想。
 “不是。”游先礼替他回答。
 游霜懊恼地说:“我不敢完全否定,也许我在谈恋爱,但我忘了对方是谁。”
 “肯定不是他。”游先礼万分笃定。
 “你怎么肯定?”
 “我是你的家人,知道你的任何事。”
 游霜很认真地问:“你是我叔叔而已,隔着辈,我们有那么亲吗。”
 “你是我带大的。”
 游霜睁大眼说:“好,那你说我的男朋友是谁!”
 “据我所知,你没有男朋友。”
 “胡说,我的备忘录写了那么多牙酸的情信,我写给谁的?其实你们一点也不了解我,家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游先礼突然发现他今天伶牙俐齿得不像病人,他看向王护士:“可以回避一会儿吗?我们要开家庭会议。”
 王护士对小刘使眼色,两人速速走出病房。
 
 门一关,游霜立即同他理论:“医生──叔叔,你在否定我的思春期,你是一个保守的家长。”
 “我不是,”游先礼平静地端详他眼睛,“如果我是,你早就进精神病院了。”
 游霜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坚持自己的理论:“我肯定没有把谈恋爱的事告诉你,你是我叔叔,我会像瞒住父母一样瞒住你,你当然不清楚我的恋爱史,我们有代沟。”
 游先礼气笑了,“你从前巴不得连排泄物状态都告诉我。”
 游霜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理喻的话,耳朵倏地红了,拍了拍架在床上的小桌子,“讲话注意一点!”
 他红着脸:“胡编乱造!”
 游先礼闲适地抱臂,给他时间接受小时候的自己。“如果你有男朋友,为什么他不来看你,除非他不在乎你。”
 游霜咬住腮帮说:“我们之间的事,旁观者不好评判。”
 居然说什么我们、你们?都是姓游的,还分里外人,游先礼觉得自己养大了一个白眼狼,但是不舍得丢掉,只好咬咬牙,继续忍着,等游霜的皮肉骨头恢复了再清算。
 “我不希望看到你遇人不淑。”他说。
 游霜很礼貌地婉拒他的好意:“谈恋爱是自己的事,好与坏都是该受的,你教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这种事上我想自己领会,请你不要插手!”
 游先礼手痒,想打谁屁股。
 “而且,你不是我叔叔吗?”游霜转过眼,定定地望向他。
 眼睛浅浅的,像两颗玻璃珠。
 游先礼听到脑袋里有滚珠的声音,珠子掉在地上反复弹跳,冰冷的摩擦地面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分崩离析了。
 你不是他叔叔吗?游先礼自问。
 确实如此,你是他的叔叔,就算插手,又能插手到哪里呢,难不成真不想有人陪着他,要他一直孤独终老吗?你们维系着不可变更的亲缘纽带,再亲近,也亲不过肌肤之亲,陪他到老的就算不是那些某某,也绝对不是你。正好有机会让他清除这段让你苦恼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
 记住,你是他的叔叔,有些事情要放手的就放手。
 没错,你是他的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