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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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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燃烧的符纸化成一缕红烟,救了她一命,保住了她的魂魄。
就这样,那烈焰红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存在感不强,就是降低了周遭的温度,让原本就有些寒凉的夜晚雪上加霜。苏时漓垂下目光打量着自己缺了一条的衣角,觉得自己现在多少有些狼狈。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只有一匹小马和跟在身边的鬼魂。
还真是奇特。
她长叹一口气,脑海中飘过言昭的脸,她忽然从篓子里拿出那把药草,心生一计。
时间有限,她不能等只能主动出击。
回头看向烈焰红魅,“跟紧了!”
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睡。
……
第三天清晨,毛毛细雨浸湿了青石板路,来来往往的人群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
苏时漓戴着斗笠牵着包子,缓缓地靠近街道中央。她目光落在贴满了告示的牌子上,视线搜寻着什么,直到看到那低调崭新的白纸,她挤过人群凑近一看,摸了摸料子,咧嘴一笑。
果不其然,东窗事发了。
她在众人面前利索地揭下了那告示,折在手中,又挤出了人群。没有人会注意到,毕竟每一天这里都会出现新的需求,也有亡命之徒拼此一搏,妄图一步登天。
苏时漓不同,她有把握,有计策。她知道这张纸不简单,这可是宫里头贴出来的,只因那晚他们寻回的药草缺了一味药引。
为什么她不提?因为她在等着这一天。
宽阔的街道唯她一人逆行其中,就像在这个世界里她也是唯一的异类。
“你是干什么的?”
宫门把守严格,苏时漓掏出那张纸递了过去。守卫看完后目光扫视着她,眼中带有怀疑与不可置信。他连忙派人进去询问,等了半晌才点头。
苏时漓跟着一名侍卫跨过了那道大门,走进了宫里。
苏时漓一步一趋地跟着。曾经她去过北京故宫参观,心里自然是对古人审美的讶异感叹。如今到了这个亦是古色古香的世界里,她打量着与故宫不尽相同的一切,只觉还是得亲眼在当时那个时代见证过,才能知晓它原本的辉煌,这是多么的灿烂。
阴霾的天空,给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镀上一层神秘,也染上一分哀愁。
“姑娘在外头稍等片刻,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苏时漓点点头,安静地站在门外。
不过片刻,屋里头传来了声音,“进来。”隔着一段距离,倒是听不出出声之人的年岁。苏时漓淡定的走了进去。
她不知道里面的人会是谁,但猜测应该不是皇帝,毕竟她面子还不至于如此之大,第一面便可见圣颜。
檀木的香弥漫在屋内,入眼便是满屋的书画,一幅一幅挂的好好的,如同珍宝一般。但是上面的内容,苏时漓看了几眼,不敢苟同。
她看向眼前人,打量着他的模样,身边传来了奴才的提醒:“还不快拜见国师大人!”
苏时漓眨眨眼,顺从地跪了下去。她眉目清秀,神色似雪般清冷,纵使跪着,也仿佛高人一等。没有一丝的低位者感觉。
“民女拜见国师大人。”
眼前人于国于民,皆是德高望重之人。虽年岁不大,可功高震主,为所有人忌惮却又依赖的对象。因为在这邪祟横生的世道中,自然就会出现解决这一问题的人。国师一族便是如此,血脉相传,捉鬼除魔,被世人称为天佑昱国之人。
皇帝是既害怕又敬重。功高,于皇室是隐患;但于民,又是救命之希望。碰又碰不得,除又除不掉,所以他们现在急需制衡国师一脉发展的力量。
“无需多礼,起来吧。”
他手中拿着那薄薄的白纸,靠近烛火点燃,顷刻间化为灰烬。苏时漓在一旁看着,没有什么反应。
国师此人长得倒是硬气,五官端正,肤色深沉,身躯伟岸,一幅硬汉的形象。一点也不像躲在屋子里算天算命的模样。
“知道为什么吗?”他问。
苏时漓看着他,自然地回答道:“国师怕是不相信小女?”
这告示,她苏时漓就是揭了。她赶了两天的路,包子都快受不了了,就连那烈焰红魅都躲进了她的招魂袋里,凭什么无缘无故质疑她的能力。
“寻一擅药之人,解决家中奇事,若成,重金有赏,”国师神色冰冷,他看向苏时漓的目光也透露着满满的寒意,“此告示丝毫未提及是宫中所求,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苏时漓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是姑娘所为?”
“国师多虑了,我只是前几日在杞子山碰巧遇到了两人,他们所寻药草与那告示上所示一模一样。小女是一名药师,他们临别前赠予我几株,我索性拿回去研究研究,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今日碰巧看见了这告示,于是便揭了这榜。”
她镇定自若,言语之间逻辑清晰自然:“在城中询问未果,原本打算放弃,却碰到一人说这是宫中用纸,让我去宫门看看,也许是哪位宫里人贴出来的,碍于颜面有求于人也说不定呢?”
国师掸掸指尖余灰,他绕制桌前来打量着她,忽而轻笑一声,“倒是我的不是了。”气氛凝滞着,他体长带来的压迫感也极强,苏时漓抬眼与他对视,笑道:“小女不敢。”
分明是示弱,却看不出半分,反而是无理至极。
他扬手不知作何,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国师,我来拿药了。”
国师在那人进屋的前一秒手落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苏时漓扭头看向来人,只见是一名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容貌俊秀,高高束起的马尾倒是与苏时漓撞了发型。
来人见她也是脚步一顿,扫视了她几眼,脸色变得八卦起来。“呦,国师何时抱得美人归的,我怎不知?”
某位美人僵硬地抽搐了几下嘴角,脸色愈发苍白。
“三殿下慎言,这位小姐分明是揭榜而来,可不是莫霖的什么美人。”
闻言,言挽嘉尴尬地看向苏时漓,撞到她不怎么友好的目光里,连忙说了声抱歉。转头又一脸崇拜地靠近她,“姑娘居然找到了这里,真是有一点本事的!”他言辞恳切,“你既来了,想必格外懂得药材,我想问问……”
“三殿下!”言挽嘉的话被打断,他脸色不太友好看向莫霖道:“怎的?”
莫霖轻轻咳了一下,道:“她既是揭了榜,那便要听从于我,殿下私事还望不要耽误了贵妃的病。”
这一句像是警告,倒不像是提醒。
言挽嘉瘪了瘪嘴看向苏时漓,一脸遗憾。他接过莫霖递过来的药包,嘟囔了一句“不要脸”随即转身离开。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苏时漓还未摸清他的性子,便已无影无踪。
这位三殿下,性子还真是风风火火。而往往这一类人,最容易交心。苏时漓记下了他的模样,注意力又落到了眼前这位名叫莫霖的国师身上。
他刚刚所言,若苏时漓没听错,应该是已经默认带她去一探贵妃之病了。
果不其然,他向她开口道:“你既如此自信,那我便带你一试,若失败无用,后果自负。”
他对她敌意很大,这让苏时漓对他也生了敌意。
“小女自然知晓。”她压着心里的一口气,装着那平民百姓温顺的模样,柔柔弱弱地应承着。
莫霖招手进来了一名婢女,“带姑娘下去休息,”他看向苏时漓,“我们晚上再去探望贵妃。”
他既下了命令,苏时漓自然只有听从的份。看这模样,贵妃的病情似乎也不是很严重,还能拖到晚上。苏时漓转过身的那一刻眼底冷笑,这分明是国师对她有所戒备。
反正她意不在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她休息她还乐的自在。
婢女领着她到了一所偏房,打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沉寂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婢女解释道:“国师一般不怎么招待客人,所以客房许久没有人住,还望姑娘见谅。”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时漓也不会拂了人家的面子,笑着说无妨。
婢女走后,她指尖轻擦过桌面,抬手看去,未见灰尘,既是这样,苏时漓心里面也已经实打实的满意了。
包子被绑在屋外,不安地发出阵阵吼叫。苏时漓打开身侧的捉魂袋,下一秒一名女鬼的魂魄便飘散出来。
是烈焰红魅。
关上门窗,苏时漓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魂魄,问道:“你叫什么?”
她如实答道:“白寰。”
因为变成了魂魄,她的声音到没有了作为鬼时候的阴森与尖锐,透出了原本的模样,是甜美的。
苏时漓喜欢声音好听的人,所以对白寰的态度也变好了许多:“我就苏时漓,你说你的执念在宫中,现在进来了可有想起什么?”
没错,此次苏时漓进宫也并非单纯冲着言尘煜来的,而是在路上白寰说道自己心中一直执着的去处便是宫里头,其他的便想不起来分毫。
她摇头,苏时漓看出了她的失落,安慰道:“常理之中,若是生前记忆那么容易记起,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保你一命。”
她起身,忽然饶有兴致地绕到白寰身后,双手落到她脖间那抹她重新给她系上的青条上,动作之间,给白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白寰疑惑不解,苏时漓给她解释道:“这叫做蝴蝶结,这样子看起来好看许多。”
布条有序地缠绕在脖间,遮住了那泛血的狰狞伤口。虽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透过苏时漓眼中的欣喜,白寰明白她这是在对自己好。
白寰道:“谢谢你。”
若是寻常人见她如此,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可眼前这瘦弱的女子,却是不见一丝的嫌弃与害怕,倒像是把她当做一个正常人,当做一个还活着的人一般。
她又道:“苏姑娘若是想要见到瑾安王,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闻言,苏时漓惊讶的双眸看向她。
她竟是不知这白寰居然还有此用处,还真是出乎意料。看来以后既不能随便小瞧人,也不能随便小瞧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