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鱼塘炸了》折枝不语

5、第五章 潘多拉

　　林曜像一阵携带着青春期风暴的龙卷风，刮过之后，留下一地狼藉和更加沉闷压抑的空气。

　　周屿默默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将破损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又用湿巾擦拭着地板上残留的鞋印。他全程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紧绷，下颌线也透着一股隐忍的僵硬。

　　江月站在一旁，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残局，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林曜那句“姐姐，你护着他？”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是啊，她刚才下意识地维护了周屿，甚至对他大喊“不准你打他！”。在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周屿可能存在的隐瞒，只知道不能让眼前这个温柔照顾她的人受到伤害。

　　可这份维护，落在林曜眼里，却成了偏袒和背叛。

　　而周屿呢？他当时也愣住了，眼神复杂。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失忆后的她，变得廉价又好掌控了？

　　各种难堪又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让她无所适从。唯一清晰的，是那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她必须知道真相。靠问是问不出来了，周屿的保护密不透风，像一个温柔的牢笼。她必须自己去寻找。

　　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周屿放在玄关柜上的那件浅灰色休闲外套。

　　银粉色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那个口袋里。

　　像一个等待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和未知的危险。

　　周屿收拾完，直起身，看向江月，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江月摇摇头，避开他的视线：“不关你的事。”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一下。”

　　“好，”周屿没有怀疑，“晚饭想吃点什么？我等下做。”

　　“……随便吧。”江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她还能听到外面周屿轻手轻脚收拾厨房的声音。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要做的事情，是对这个真心待她的人的背叛。

　　可如果不这样做，她将永远活在谎言和猜疑里，像一个没有过去的幽魂。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机会……她需要一个机会。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江月没什么胃口，周屿似乎也心事重重，两人都吃得很少。

　　饭后，周屿主动收拾了碗筷。江月坐在沙发上，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玄关处的外套。

　　周屿洗完碗，擦干手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周屿拿起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对江月说：“月月，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江月点点头，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向阳台，并拉上了玻璃门。

　　机会来了！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蹑手蹑脚地冲到玄关，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惊讶。手指有些颤抖地伸进那件外套的口袋，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是那个手机！

　　她飞快地将手机握在手心，环顾四周，做贼心虚般地跑回卧室，反锁了房门。

　　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身体的本能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靠在门上，剧烈地喘息着，手心里因为紧张而全是汗。手机的金属外壳冰凉，却烫得她几乎要拿不住。

　　她低头看着这部银粉色的手机。外壳光滑，边角有轻微的使用痕迹，昭示着它曾经的主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开机键在哪？她摸索了一下，按了下去。

　　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锁屏壁纸，竟然是一张她自己的自拍照！

　　照片里的“江月”妆容精致，红唇似火，眼神慵懒而魅惑，微微歪着头，对着镜头笑得风情万种，背景似乎是在某个豪华游艇的甲板上，阳光灿烂，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自恋，张扬，充满了侵略性的美丽。

　　这张脸明明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江月只觉得一阵反胃，心底升起强烈的排斥感。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试图解锁。

　　需要密码。

　　她下意识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竟然都是错误。

　　又试了试周屿的生日，还是错误。

　　123456？000000？她胡乱试了几个简单的密码，全都失败了。手机提示她需要等待一分钟才能再次尝试。

　　怎么办？

　　江月有些焦躁地捏紧了手机。难道，她注定无法打开这个盒子吗？

　　一分钟很快过去。她看着屏幕上的密码输入界面，鬼使神差地，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在键盘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一串复杂且毫无规律的数字和字母组合。

　　她甚至没看清自己输入了什么。

　　“咔哒。”

　　一声轻响，手机解锁了。

　　江月愣住了，心脏狂跳。她完全不记得这串密码，是身体的肌肉记忆吗？是那个过去的“江月”留下的本能？

　　顾不上细想，她立刻点开了手机主屏幕。

　　屏幕背景是一张奢侈品包包的特写。各种APP图标琳琅满目，大多是社交软件、购物平台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投资理财应用。光是微信图标右上角那个红色的“99+”未读消息提示，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手指，先点开了通话记录。

　　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十几个来自“曜弟弟”的未接，后面紧跟着几个来自“顾总”的。再往下翻，还有“苏医生”、“秦少”、“张导”……各种各样带着称谓或暧昧昵称的联系人，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不适，她退出来，点开了微信。

　　“叮咚”“叮咚”……消息提示音瞬间如同潮水般涌来，手机都似乎卡顿了一下。

　　她一眼就看到了置顶的几个聊天框。

　　曜弟弟：姐姐！你在哪？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曜弟弟：我看到你上周发的那个画廊照片了，是不是又跟那个姓苏的在一起？！！
　　曜弟弟：接电话啊！！！

　　往上翻，是各种撒娇、抱怨、分享日常，以及……一些露骨的暗示和邀约。而“她”的回应，时而敷衍，时而挑逗，吊足了对方的胃口。

　　她飞快地关掉这个聊天框，点开了另一个备注为“顾总”的。

　　里面的对话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顾总：晚上过来。
　　她：今天没空呢，顾总，约了朋友做SPA。
　　顾总：取消。我说，过来。
　　她：顾总好霸道，人家好怕怕哦~ 那……有什么奖励吗？
　　顾总：[转账 ￥XXXXXX]
　　她：谢谢顾总~ 半小时后到。

　　简短，直接，充满了金钱和权力的交易意味。

　　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江月淹没。她不敢再看下去，手指胡乱地滑动着，目光被一个没有备注，头像是一片灰色风景的联系人吸引。

　　这个头像是……周屿的？她记得周屿自己手机的微信头像就是这个。

　　她心怀忐忑地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不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她”发出的。

　　她：周屿，明天早上八点来接我，去城西的马场。
　　她：帮我订一束蓝色妖姬送到XX会所，给苏辰。卡号你知道。
　　她：我车刮了，你去处理一下。
　　她：晚上不用等我。

　　简洁明了的指令，不带任何感情。

　　而周屿的回复，永远只有一个字：“好。” 或者 “收到。”

　　偶尔，在她连续几天不出现，或者语气特别不耐烦的时候，周屿会小心翼翼地发来一句：
　　周屿：需要帮忙吗？
　　周屿：注意安全。

　　而“她”，要么不回，要么就是一句敷衍的“知道了”。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甚至连一句“谢谢”都吝啬给予。

　　冷漠，刻薄，高高在上。这就是过去的她，对待周屿的方式。

　　江月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刺着，密密麻麻地疼。她无法想象，周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日复一日地面对着这样一个“老板”？他眼底那些深藏的情愫和痛苦，原来是这样来的吗？

　　她用力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了周屿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月月？你在里面吗？怎么锁门了？”

　　江月浑身一僵，如同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心脏骤然缩紧。

　　她慌忙擦掉眼泪，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手机关机，退出这些让她无地自容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