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鱼塘炸了》折枝不语

4、第四章 不速之客

　　日子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

　　顾言之没有再出现，但他的影子仿佛无处不在。江月总觉得窗外似乎有窥探的视线，门铃每一次响起都让她心惊肉跳。周屿肉眼可见地更加警惕，他甚至在玄关处不起眼的位置装了一个新的监控摄像头。

　　江月尝试着建立一些规律的生活。她开始在周屿的指导下他显然为此做了功课学习使用平板电脑，浏览新闻，看一些轻松的纪录片。她甚至试着拿起画笔——公寓里有一套全新的绘画工具，周屿说是她“以前可能感兴趣”的。

　　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摆脱那种巨大的割裂感。她画出的线条流畅而大胆，色彩的运用也带着一种本能的和谐，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和陌生。这双手，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创造美，可这双手的主人，却可能是一个玩弄人心、不堪回首的“海王”。

　　这天上午，周屿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公寓里只有江月一个人。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正对着画板发呆，试图勾勒出一朵记忆中模糊的玉兰花。

　　“咚咚咚！”

　　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不像是试探，更像是宣泄。

　　江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沾染了白色的颜料。

　　是顾言之吗？他还是来了？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期望那声音只是幻觉。

　　“咚咚咚！开门！江月！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焦躁和……委屈？

　　不是顾言之！

　　江月愣住了。这个声音很陌生，但语调里那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和隐隐的撒娇意味，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触动了某根早已生锈的弦。

　　“江月！你再不开门我踹门了啊！你把我拉黑是什么意思？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躲着我？你是不是又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带上了哭腔和怒意。

　　野男人？鬼混？

　　这些词汇像利箭一样射穿了门板，刺得江月耳膜生疼，脸色也愈发苍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起来，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砰！”

　　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真的用脚踹了门。

　　江月吓得浑身一颤。

　　她不能再躲下去了。这个人显然认识“江月”，而且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激怒了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门后，手指颤抖地打开了门锁。

　　门被猛地从外面拉开。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闯了进来。他穿着时髦的潮牌卫衣和破洞牛仔裤，一头惹眼的金色短发，耳垂上还戴着亮闪闪的耳钉。他的长相是时下流行的那种精致漂亮，带着少年气，此刻那双大眼睛却瞪得溜圆，眼眶泛红，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又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冲进来，一把就抓住了江月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姐姐！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我找了你好几天！还有，这里是哪里？你怎么搬家了也不告诉我？还有……”

　　他的语速极快，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带着浓浓的被忽视的委屈和质问。

　　“姐姐”？

　　这个称呼让江月浑身僵硬。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贴到她身上的金发大男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似乎是某种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只觉得头痛欲裂。

　　“你……你放开我。”江月用力想要挣脱，但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紧，“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金发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声音拔高了八度，“江月！你看清楚！我是林曜啊！你的曜弟弟！你说过最喜欢我的！你说过那些老男人都没我有趣的！你现在跟我说不认识我？！”

　　林曜？曜弟弟？

　　这些称呼在江月的脑海里盘旋，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有更深的恐慌和茫然。

　　“我真的不认识你，”江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了，“我出车祸了，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失忆？”林曜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江月，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他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看到了她眼底真实的茫然和恐惧，还有她手腕上因为他用力而泛起的红痕。

　　他的表情从愤怒和委屈，慢慢转为难以置信和……心疼？

　　“你……你说真的？”林曜松开了她的手腕，语气软了下来，但依旧带着怀疑，“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这一层。

　　周屿提着两大袋购物袋，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了门口这混乱的一幕，以及站在屋内的金发青年。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上前，将江月拉到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看向林曜：“林先生，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林曜看到周屿，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立刻变得充满敌意：“是你？！周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说姐姐怎么突然不理我了，原来是你搞的鬼！你这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

　　他指着周屿的鼻子，一副要冲上来干架的样子。

　　“林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周屿将购物袋放到地上，挡在江月身前，语气冰冷，“江月确实失忆了，医生嘱咐她需要静养。你的出现，只会对她的恢复造成不良影响。”

　　“失忆？静养？”林曜冷笑一声，目光在周屿和江月之间来回扫视，“我看是让你这个助理钻了空子吧？周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姐姐那点龌龊心思！你是不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忘了我们，只记得你？”

　　“林曜！”周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你敢！”林曜梗着脖子，像一只好斗的小公鸡，“你心虚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姐姐是我的！你休想抢走她！”

　　他说着，就想绕过周屿去拉江月。

　　周屿立刻出手拦住了他。两人推搡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江月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头痛欲裂，尖叫出声。

　　这两个男人，一个冰冷霸道，一个热情似火却又口不择言，都声称认识过去的她，都对她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也都对周屿充满了敌意。

　　过去的她，到底和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关系？

　　眼看林曜年轻气盛，力气也不小，周屿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脸色也因为愤怒和 exertion 而涨红。

　　江月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害怕了，冲上前想要拉开林曜：“你快住手！不准你打他！”

　　她的维护意味太过明显，林曜的动作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姐姐……你……你护着他？”

　　周屿也愣住了，看向江月，眼神复杂。

　　趁着这个间隙，周屿一把推开林曜，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喘着气道：“林曜，江月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请你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

　　林曜看着江月那明显偏向周屿的态度，又看了看周屿那副“守护者”的姿态，心里又气又酸又委屈，眼眶更红了。他狠狠地瞪了周屿一眼，又看向江月，声音带着哽咽：“好，我走！江月，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的！我不会把他让给这个家伙的！”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愤怒。

　　公寓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一地的狼藉。

　　江月看着周屿额角渗出的细汗，还有他衬衫上被抓皱的痕迹，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愧疚：“周屿，你没事吧？”

　　周屿摇摇头，弯腰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没有看她。

　　江月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心里的疑问如同野草般疯长。

　　“周屿，”她走到他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刚才那个林曜……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以前……和他……”

　　她问不下去了。那个“曜弟弟”的称呼，还有那句“你说过最喜欢我”，都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难堪。

　　周屿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江月苍白又急切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试图用苍白的借口去掩饰。

　　他只是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道：“林曜……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你以前……确实对他很好，甚至……有些纵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艰难地补充了一句：“但那……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可能不是？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比直接的肯定或否定更让人煎熬。

　　江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个顾言之，一个林曜……他们就像一个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带着截然不同的面貌，却都指向了一个混乱不堪、玩弄感情的“江月”。

　　而周屿，这个唯一的守护者，他的保护越来越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让她感到窒息。

　　她看着周屿疲惫的眉眼，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她必须知道真相。

　　哪怕真相丑陋不堪，哪怕会彻底摧毁现在的一切。

　　她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周屿外套的口袋。

　　那个银粉色的、属于她过去的手机，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充满了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