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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融化的冰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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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在黎明前撕开雾岛的天幕,苏眠的帆布鞋陷进积雪时,听见实验楼天台的铁门“吱呀”作响。夏薇的小团体举着手机灯围成圈,冷白光在漫天飞雪中切割出扭曲的影子,照见她颈间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在摄像头前闪着恶意的光。
“苏眠,你终于来了。”夏薇的笑在呵出的白雾里冻结,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直播间的弹幕正疯狂滚动,“看看网友们多关心你——‘老鼠女孩的妈妈是不是小三’‘程野学弟的条形码纹身是什么’。”她忽然转身,将镜头对准天台边缘的铁架,那里挂着十二只玻璃罐,每只都装着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蝴蝶标本。
苏眠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她藏在储物柜最深处的“疼痛日记”,此刻正被风雪拍打着,罐子里的福尔马林结着薄冰,蝴蝶翅膀上的日期在灯光下格外刺眼:2023.9.17,第一次被剪短头发;2024.3.8,校牌被扔进厕所水箱……最新那只翅膀上,“程野给司康饼”的字迹被冰水晕开,像道正在融化的伤疤。
“原来你收集这些,是为了卖惨啊?”夏薇的指甲敲打着玻璃罐,珍珠项链的反光映在苏眠瞳孔里,“但你知道吗?”她突然贴近镜头,声音甜得发腻,“苏眠的妈妈当年抢了我妈妈的男朋友,现在躺在ICU活该——”
“够了!”程野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校服肩膀落满雪粒。他盯着被挂在铁架上的蝴蝶标本,看见其中一只翅膀边缘刻着条形码,和自己手腕的纹身分毫不差——那是苏眠上周偷偷刻的,用的是他送的美工刀。
夏薇的视线扫过程野的手腕,突然笑出声:“学弟这么激动,是因为这些蝴蝶翅膀上,都写着你的名字吗?”她点击手机,直播间弹出新窗口,是程野在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深夜的台灯下,他正用刀片在锁骨下方复刻苏眠的蝴蝶胎记,鲜血滴在实验报告上,染红“试管婴儿缺陷率37.2%”的字样。
弹幕瞬间炸开,污言秽语如暴风雪般涌来。程野的条形码纹身被风雪吹得发红,他想起父亲的话:“你以为刻个蝴蝶就能变成自然的产物?条形码永远改不了你是试管垃圾的事实。”此刻苏眠的目光扫过他锁骨的伤口,后颈的胎记突然刺痛——那道伤口的位置,和她后颈的蝴蝶完全对称,像命运开的最残忍的玩笑。
【暴风雪中的真相解剖】
“夏薇,你妈妈调错催产素的事,我有证据。”苏眠突然开口,声音比暴风雪更冷。她摸出藏在袖口的U盘,里面是程野母亲偷偷扫描的1995年医疗档案:“你妈妈在催产素剂量栏修改了三次,最后一次是你爸爸给医院捐款的第二天。”
夏薇的笑脸僵住,珍珠项链的搭扣突然崩开,十六颗珍珠滚落雪地。苏眠看见每颗珍珠内侧都刻着极小的字,捡起最近的一颗,借着手机光看清是“明川”——她父亲的名字。“你妈妈把我父亲的名字刻在珍珠里,”苏眠的声音发颤,“就像把她的仇恨,永远嵌进你的骨头里。”
程野蹲下身,发现滚落的珍珠中有颗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摄像头。夏薇的母亲每周检查她的项链时,就是通过这些摄像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你以为霸凌我是你的选择?”苏眠盯着夏薇突然惨白的脸,“你妈妈每天在ICU给我妈妈梳头,其实是用藏着刀片的梳子划她的头皮——这些,你手机里的监控视频都拍到了吧?”
暴风雪突然加大,直播间的信号开始闪烁。夏薇的小团体悄悄后退,林小羽的便利贴从口袋滑落,上面写着:“夏薇妈妈让我在你储物柜放老鼠,她说不然就开除我爸爸。”苏眠弯腰捡起纸条,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霸凌后,林小羽的橡皮屑总会落在她脚边——那是无声的道歉。
【蝴蝶标本的集体葬礼】
程野伸手去摘铁架上的玻璃罐,冻僵的指尖刚触到福尔马林,整串罐子突然坠落。十二只玻璃罐在雪地摔成碎片,福尔马林混着血水,将蝴蝶标本永远定格在挣扎的姿态。苏眠看着她用三年收集的疼痛,此刻在暴风雪中支离破碎,突然笑了——那些被精心记录的伤害,原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眠!”程野想去扶她,却看见她后颈的蝴蝶胎记上沾着福尔马林,颜色正在迅速褪去。他突然想起生物课的知识:长期接触防腐剂会让皮肤色素脱落,就像他们用伤疤编织的茧房,正在现实的暴风雪中融化。
夏薇的手机“叮”地弹出消息,是母亲发来的:“停止直播,立刻回家。”她盯着屏幕上的珍珠项链照片,每颗珍珠里的摄像头都指向她惊恐的脸。突然,她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向苏眠冲去:“你毁了我的生活!”
程野本能地推开苏眠,玻璃片划过他的手腕,条形码纹身被鲜血染红。苏眠看着他倒下的瞬间,终于看清他校服下的秘密——左胸口袋里露出半张纸,是他父亲的基因优化计划书,第47页用红笔圈着:“建议销毁缺陷胚胎Noah(程野)”。
【雾散前的光谱断裂】
暴风雪在正午突然停歇,实验楼天台只剩满地狼藉。苏眠蹲在程野身边,撕校服布条为他包扎伤口,发现他手腕的条形码纹身下,刻着极小的“蝴蝶”二字——那是他昨晚在医务室,用她送的创可贴边缘画的。
“程野,”她的声音轻得像雪,“你知道吗?我父亲的停职文件里,夹着你母亲的道歉信。”她摸出那张被雨水洇湿的纸,“二十年前,她在产房看见夏薇妈妈调换催产素,却因为害怕失去工作,选择了沉默。”
程野盯着信末的落款,母亲的名字旁画着只笨拙的蝴蝶,和他画的一模一样。他终于明白,母亲烤的司康饼为什么总带着苦味——那是用二十年的愧疚揉进面团的味道。
夏薇蜷缩在天台角落,望着散落的珍珠和破碎的蝴蝶标本,突然想起母亲的话:“苏眠一家是我们的仇人,你要替妈妈报仇。”可现在,珍珠里的摄像头碎了,父亲的商业秘密随着直播泄露,她终于看清,自己不过是母亲复仇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未完成的茧房崩塌】
傍晚的雾岛渡轮传来汽笛,苏眠站在码头,望着程野发来的消息:“我查过,雾岛疗养院有治疗蝴蝶翅膀的药。”她摸出剩下的半只蝴蝶标本,翅膀上的条形码和胎记图案,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苏眠!”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校服口袋露出她遗失的玻璃罐碎片,“别去雾岛,我们可以——”
“没有可以了。”苏眠打断他,将标本扔进垃圾桶,“程野,你知道吗?蝴蝶破茧时如果被触碰,翅膀会永远潮湿。”她转身走向渡轮,海风掀起校服后领,露出后颈几乎褪色的蝴蝶胎记,“而我们的翅膀,早就被现实的雨水泡烂了。”
程野站在原地,看着渡轮消失在雾中。他捡起垃圾桶里的蝴蝶标本,翅膀上的“程野给司康饼”字样已被海水冲淡,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苏眠用荧光颜料写的,像道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谱。
雪又开始下,程野的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日记照片:“1995年7月15日,我看着秀芹调换催产素,苏敏的惨叫像把刀割在我心上。对不起,眠眠,对不起,程野……”他盯着日记里的泪痕,突然明白,有些救赎从一开始就是谎言,而他们的疼痛,不过是成人世界暴力的回声。
实验楼的天台,夏薇正在收集珍珠碎片,突然发现其中一颗里嵌着张纸条,是母亲二十年前的字迹:“明川,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苏敏的手术费我可以全包——”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终于知道,母亲的仇恨,始于一场未说出口的单恋。
雾岛的夜,苏眠躺在疗养院的床上,摸着后颈光滑的皮肤。玻璃罐里的最后一只蝴蝶标本,翅膀上的日期永远停在“2024.12.16 暴风雪夜”。她知道,程野会留在原地,拼凑她留下的光谱碎片,而她的蝴蝶,终于在雾散前,选择了独自飞翔——哪怕翅膀早已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