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汽水》稊

3、第 3 章

　　周五早晨，高二(1)班的布告栏前挤满了学生。开学摸底考试的成绩单刚刚贴出，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查看自己的排名。季予安站在人群外围，没有急着挤进去。他转学不到两周，对排名并没有太大期待，只希望能保持中上水平就好。
　　"天啊！"林嘉的尖叫声从人群中传来，"江澈？全校第一？！季予安全校第二? "
　　季予安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澈？那个上课睡觉、传纸条、在课本上涂鸦的江澈？全校第一？
　　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挤进了围观的人群。成绩单上，最顶端的名字赫然是"江澈，总分587分，年级排名1"。而紧接其下的第二名是——季予安瞪大眼睛——"季予安，总分584分，年级排名2"。
　　仅差3分。
　　季予安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考了全校第二，而江澈比他高出3分，拿了第一。
　　"肯定是抄的！"一个男生愤愤不平地说，"江澈平时作业都不交，怎么可能考第一？他平时都在50名左右的 。"
　　"说不定是提前拿到了试题。"有人小声附和。
　　季予安默默地退出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大脑还在处理这个信息——江澈，他的同桌，那个看起来对学习毫不在意的江澈，竟然是全校第一？而且只比他高3分？
　　教室门被推开，江澈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他一进门，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哇，我今天特别帅吗？"江澈摸了摸脸，故作困惑地问。
　　"江澈！"林嘉第一个冲上去，"成绩单上说你考了全校第一！这是真的吗？"
　　江澈的表情凝固了一秒，然后恢复了一贯的嬉笑："啊，那个啊，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能考587分？"林嘉双手叉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作弊了？"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季予安屏住呼吸，观察着江澈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是，江澈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林大小姐，你这是嫉妒吗？"江澈绕过她，走向自己的座位，"我要是作弊，能只比季予安高3分吗？怎么也得高个30分才划算吧？"
　　全班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被打破。季予安却注意到江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江澈在季予安旁边坐下，像往常一样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大学霸。看来我这次侥幸赢了你啊。"
　　季予安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应该感到愤怒吗？嫉妒吗？还是佩服？最后，他只是轻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澈歪着头看他："做到什么？"
　　"考第一。"季予安直视江澈的眼睛，"你上课明明从不认真听讲。"
　　江澈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也许我有超能力？"
　　季予安皱起眉头，不喜欢这种敷衍的回答。但还没等他继续追问，班主任徐老师走进了教室，全班立刻安静下来。
　　"相信大家都看到成绩了。"徐老师环视教室，目光在江澈和季予安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首先，我要特别表扬两位新晋的年级前两名——江澈和季予安同学。"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几声质疑的嘀咕。
　　"我知道有些同学可能对结果感到意外。"徐老师继续说，语气变得严肃，"但我可以保证，这次考试全程严格监考，成绩真实有效。江澈同学确实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
　　季予安偷偷瞥了一眼江澈，发现他正低头玩笔，似乎对老师的表扬毫不在意。但季予安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另外，"徐老师补充道，"季予安同学作为转校生，能在短时间内适应我校教学方式并取得如此优异成绩，也值得大家学习。"
　　季予安低下头，突然成为焦点让他很不自在。他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在他和江澈之间来回扫视，仿佛他们是什么稀有动物。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成绩。季予安注意到不少人仍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江澈，而江澈似乎浑然不觉，依旧和往常一样与篮球队的朋友们说笑。
　　"季予安。"林嘉带着几个女生走过来，"你真的相信江澈是靠实力考第一的吗？"
　　季予安犹豫了一下。他回想起考试时的情景——江澈专注答题的样子，流畅的书写速度，还有那些他以为是乱写的答案。"我...不确定。"他最终回答，"但老师说他没作弊。"
　　"哼，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女生撇撇嘴，"他平时连作业都不交。"
　　季予安没有接话。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教室另一端的江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个高挑的身影上，江澈正比划着什么，引得周围男生大笑。那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江澈，和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江澈，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季予安独自走向食堂。他还在消化这个意外的成绩结果。作为转校生，他本以为自己会轻松领先，没想到却被看似吊儿郎当的同桌超越。这种感觉很复杂——既有不服气，又有一丝莫名的钦佩。
　　"嘿，等等我！"
　　季予安回头，看见江澈小跑着追上来，阳光下他的耳钉闪闪发亮。
　　"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江澈自然地搭上季予安的肩膀，仿佛早上的尴尬从未发生，"今天我请客，庆祝我们包揽前两名！"
　　季予安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种身体接触，但又忍住了。"你不和篮球队的一起吃吗？"他问。
　　"他们？"江澈做了个鬼脸，"现在他们叫我'作弊王'，说我背叛了学渣联盟。所以你得收留我了。"
　　季予安忍不住笑了。江澈总是能用一句话化解尴尬。"你...真的没作弊？"他鼓起勇气问道。
　　江澈停下脚步，表情突然认真起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学习到凌晨两点，你信吗？"
　　季予安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意料。"为什么？"他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装作不学习的样子？"
　　江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因为这样比较酷啊。学霸人设太老土了。"
　　季予安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他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他人知道的秘密，他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食堂里，他们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江澈果然兑现承诺，买了两份最贵的套餐，还加了两瓶可乐。
　　"敬我们的前三名！"江澈举起可乐瓶。
　　"前两名。"季予安纠正道，轻轻碰了碰江澈的瓶子。
　　"啊，对，把第三名那个书呆子忘了。"江澈咧嘴一笑，"他肯定恨死我们了。"
　　季予安小口喝着可乐，观察着对面的江澈。在这个近距离下，他注意到江澈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之前他一直以为是熬夜打游戏造成的，现在想来，或许是刻苦学习的痕迹。
　　"那道物理大题，"季予安突然开口，"你是用动能定理还是能量守恒解的？"
　　江澈眼睛一亮，立刻接上话题："当然是动能定理，能量守恒太绕了。不过我在最后一步差点算错，检查了两遍才发现的。"
　　两人就这样聊起了考试题目，季予安惊讶地发现江澈对每道题都有独到见解，解题思路清晰得不可思议。这与他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江澈咬着吸管说，"我一直想问你那道化学平衡题的第三种解法。我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季予安眨了眨眼。江澈不仅知道他用了特殊解法，还知道有第三种可能？这远超出普通学生的水平。"你看过我的答卷？"他问。
　　"没有啊。"江澈耸耸肩，"但你的草稿纸上写了两种解法，还留了空白，我猜你在考虑第三种。"
　　季予安震惊地看着他。考试时江澈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而且仅凭草稿纸的空白就能推断出他的思路？
　　"你...到底是什么人？"季予安忍不住问。
　　江澈大笑起来："就是你平凡的同桌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只是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当个'偶尔运气好的懒学生'比当'必须每次都考第一的学霸'轻松多了。"
　　这句话让季予安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每次转学都拼命学习，就是为了不被别人看轻。或许他和江澈，在这一点上有着奇妙的相似。
　　下午的课堂上，季予安开始用新的眼光观察江澈。他注意到江澈虽然看似心不在焉，但每当老师讲到关键点时，他的笔都会微微一顿，眼神也变得专注。而当老师提问时，江澈总能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得出答案，只是他从不举手回答。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季予安慢吞吞地整理着笔记，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
　　"肯定是抄季予安的，他们坐那么近。"
　　"但他比季予安分还高啊。"
　　"说不定两人串通好的..."
　　季予安的手停在半空，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耳朵。他转头想反驳，却发现江澈已经站在那几个同学面前，脸上带着灿烂却危险的笑容。
　　"各位这么关心我的成绩，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江澈的声音轻快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下次考试我可以免费辅导，保证让你们至少及格——如果你们智商够用的话。"
　　那几个同学立刻闭嘴了，灰溜溜地离开了教室。江澈转身看向季予安，笑容变得真诚："别在意他们。走吧，一起回家？"
　　走在放学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季予安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一整天的问题："为什么这次："为什么这次不隐藏实力了？"
　　江澈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沉默了一会儿："因为看到你那么认真，突然觉得装傻挺没意思的。"他抬头看向季予安，"而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同桌。"
　　这个回答让季予安心头一暖。他停下脚步，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季予安，喜欢学习和安静，讨厌被人关注。"
　　江澈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握住他的手："我是江澈，喜欢假装不爱学习但其实很爱，讨厌被人期待。"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之间流动。季予安突然觉得，这次转学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经历。毕竟，能遇到一个懂你的人，即使在最陌生的环境里，也能找到归属感。
　　夕阳下，两个少年的影子并肩而行，一个是众人眼中的学霸，一个是深藏不露的天才，而此刻，他们只是彼此新认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