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雏》抱猫丫头

15、第 15 章

　　毓秀宫下人们的后厢房侧种着一整排的花草，其中还有我最珍视的野牡丹。说起这野牡丹，还是我特地问了司苑姑姑，她教了我如何识别，又送了我一颗种子，饲弄了许久也不见发芽，眼见若是过了秋，这颗种子铁定是要死的。
　　每日清晨若是不用值班，我便先出来看看这颗种子，今日一早方出来，却见那种子旁栽下了一颗极漂亮的小牡丹秧，看那品种似乎比我的野牡丹值钱的多，那模样十分娇美，令我爱不转视。
　　赶上风吟出来伸着懒腰晒太阳，我便一面继续为我的野牡丹松土，一面回头问道：“风吟，你可知这颗牡丹秧子是谁栽在这里的？”
　　风吟过来看了会，摇头道：“看起来金贵的很，不知道谁栽在这里的，估计种花的人也跟你一样，是个‘花痴’！”
　　我笑吟吟的转过头，给自己的野牡丹松了土，又轻轻浇上水，然后便看着旁边那株牡丹神游，不觉伸出手，也为它松了下土，又取来了水慢慢浇着。
　　“姑姑不能这样浇水，会淹了花的！”
　　我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连忙收起手里的花洒，转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宫女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我。
　　被一个大我十岁的人叫姑姑，我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站起来拍拍裙上的土，看着她笑着走过来，从地上拾起花洒，顺着土周围环绕着一圈圈细细的浇水，一边浇一边还用小铲松起了土。
　　我从后面看着觉得十分有意思，再看她，模样有些粗苯，但是做起活计却十分巧手，于是问道：“你看着很是眼熟，是不是跟着司苑姑姑的宫女啊？”
　　她浇好水，便起身用手在裙上抹了两下，看着我憨笑道：“姑姑看出来了，我正是司苑姑姑手下的宫女，我叫程云。”
　　我也笑道：“怪不得饲弄花的手艺这样娴熟，对了，这朵牡丹也是你的吧？”
　　她仍是憨笑道：“以前是我的，今天以后都送给姑姑您了。”
　　我不敢置信道：“真的？”
　　她点头道：“就当是孝敬姑姑您的。”
　　我先是十分惊喜，可转念一想，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送我一株花干嘛？我心里记挂着扶辰的事情，便挠头对她笑道：“还是算了，这牡丹长的这么好，我也不会饲弄，你还是留着自己养吧，没准过两日就能开花呢。”
　　说着我便转身欲走，她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别啊，姑姑，你不会饲弄我可以教你的啊。”
　　我转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程云啊，你看，咱俩也没什么交情，我平白无故就收你株牡丹，这多不好啊？”
　　程云朗声道：“没事啊，这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嘛！”
　　我陪笑着，心道，这个宫女别看年纪很大，看起来还是很憨厚，应该不会害我，何况这牡丹这么可爱，不收白不收。
　　因而我道：“那您可别反悔啊？”
　　她道：“怎么会呢？程云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说话当然算话。”
　　我乐得合不拢嘴，程云也十分开心的模样。我低头拾起小铲子和花洒，又摸摸那株牡丹，起身抬头仍对程云笑着：“真漂亮。”
　　程云也咧着大嘴笑道：“是啊，好漂亮。”
　　我道：“那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云点头道：“好。”
　　我刚一转身，程云又一把拽住我道：“哎等下等下姑姑，我还有点事。”
　　我苦笑着，果然是有事情。于是便道：“程云，你看我年纪轻轻的，也只是个三品的小女官，我什么都没有的。”
　　程云道：“姑姑误会了，程云不想要你什么，只想求你件事！”
　　我疑惑道：“什么事情？”
　　程云低头搓着手开始扭捏起来，支吾了半天方道：“姑姑过两天能出宫一趟，可否带上程云啊？”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又是出宫的事情。
　　自从做了女官，便有了每三个月出宫一次的福利，而且以我的官位，还可以带一个宫女一同出宫辅助采办帮忙。正逢夏末，又到了女官出宫置办的时候，这两天，为了这个可以出宫辅助我的名额，前后已经有三个宫女远近的套着词要往我这钻，都被我用笑脸顶了回去。早就知道不能贪心，收了人家的花，又要替人家办事了。
　　我笑道：“程云啊，要不我看，这牡丹我也伺候不了，还是还给你吧。”
　　程云忙道：“别别，姑姑你要是觉得带程云不方便，那就不带了，这花既然是送给您的，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我见她为人却是憨厚忠实，便试探的问：“那，你出宫可是要带什么？我帮你买就好了？”
　　程云强笑了下，低声道：“我出宫是想见个人，不需要什么东西。”
　　我看她这样，也于心不忍，便道：“这样吧，我回去考虑下，晚上告诉你能不能带你出去？”
　　程云一听，立刻又笑颜如花道：“那多谢姑姑了！”
　　我点点头，便回了屋子。
　　方一进屋，就见风吟站在门口对着我一阵大笑。我惊异道：“好没规矩，你见到什么了这么好笑？”
　　风吟道：“我一早就猜到那株牡丹花有猫腻，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刚刚我可都看见了。平日看程云也是老实巴交的，今番也学会送礼了，而且还一把送到了晓婉心里去，让你真动了心呢。”
　　我坐到桌边道：“这是什么话，你和月鸣若是想出宫，我立刻带你们去，退了她的牡丹。”
　　风吟坐到桌边道：“可别，我和月鸣都是快能出宫的人了，也不稀罕这样的机会，那牡丹你那么喜欢，哪舍得还给人家啊，依我看你就带程云出去吧。”
　　我看向窗外的花丛，不到晌午便骄阳似火，我有些迷恋的推门出来，又望了望自己的牡丹，低头笑着。
　　“呦，这是倚门思情郎呢？笑的这么娇媚？”
　　我回过神，见是月鸣以手扶额遮着太阳向这边走来，我忙嗔怪道：“胡说什么呢？就属你嘴最厉害了。”说着开门让她进来
　　月鸣进了屋便道：“晓婉到底是做了姑姑了，连我也敢说了，月鸣知错了，请姑姑不要责罚。”她一面说着一面还福身作请安状。
　　我方要还嘴，风吟抢上来道：“她不敢说我可敢说，晓婉现在身份可不同了，谁都知道前日皇上跟太后要你来着，还月下保护晓婉，哎呦哎呦，别说是毓秀宫，整个后宫恐怕都是传遍了。”
　　月鸣凑上来，用胳膊碰碰我道：“哎晓婉，皇上对你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粗暴啊，感觉还是很温柔的么。”
　　风吟又上前粗着嗓子道：“那是，朕的婉妃，朕自会好好爱护，不劳月鸣多加费心。”
　　我看她们一唱一和玩的不亦乐乎，只是皱了下眉道：“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就会胡思乱想。皇上曾经差点杀死我。他的温柔什么的都是假象，谁知道他要把我骗回长信宫做什么？”
　　风吟摇摇头：“啧啧啧，晓婉，看你揭发扶辰的时候是多么聪明伶俐一个女子，怎么就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呢？他想对付一个小宫女还不容易，至于这么三番两次的来找你？要真想杀了你，那日你就不可能活着走出长信宫。”
　　我低下头，想起他那日愤怒的掐着我嘶喊着的模样，与昨日他一甩衣袖道出“你们不要为难她”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我有些迷惑。为什么一个人会有两种面孔两种态度对待同一个人呢？
　　不管怎样，我亦不能轻易忘记那日昏暗大殿上他狰狞的面孔。起码现在还是放不下。有个人竟然想杀了我。

　　两日后，一大早便梳洗净，带上程云随着侍卫来到了安礼门口，待内务司的老公公对我们都做了一番检查加诸如在宫外不得乱说话，卯时前必须回来点册一类的教育，趁着日头还未毒起来，便放了我们出来。
　　安礼门下，我带着程云与一众女官在城门缓缓开启下，都露出了温软的笑容。我看着城门外久违了的天，长长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去，程云也是一脸的欣喜。
　　我早已打算好，出去后我去置办城中一家酿果店的蜜枣，叫程云去玲月姑姑特地嘱托的城西面点访处购置松粉面，都是用来回宫给太后娘娘做点心的材料，之后两人相约寅时在安礼门前见。
　　眼见程云走远，我才转头疾步向城中的玄缨殿走去。
　　玄缨殿是段叶派在长安中唯一的驻扎地，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不过半年，街道模样全然未变，待我走到殿门前时，已见到院内两尊朝天铜蟒内燃着幽转的青烟，一股静香扑面而来。
　　我欣喜的笑着，方要入前，却见一名粗布麻衣的妇人上前跪倒在门前大声哭诉道：“各位大师，还是求你们把那狐狸放出来吧，求你们了啊！”
　　我愣在原地，真真是世态炎凉，人都开始给妖精求情了么？我站在一侧抱起胳膊，冷笑着看这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