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解之咒》陻

4、屠村

　　四月的樱花像一场迟到的雪，落在高专宿舍空荡的窗台。
　　五条悟指尖捏着半融化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黏腻的奶油顺着包装纸滴落，在夏油杰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痕迹。
　　这是他今早第十三次推开这扇门，从日出时分发现挚友的咒力残秽突然消失开始。
　　“这次玩笑过头了啊，杰。”他对着满室寂静轻笑，六眼却不受控地扫描每个角落。
　　衣柜里挂着那件深蓝羽织，洗漱台上歪倒的草莓味牙膏，枕边看到一半的《阴摩罗鬼研究笔记》还夹着京都买的枫叶书签。
　　当视线扫过床底时，苍天之瞳剧烈收缩。沾满灰尘的喜久福包装纸卡在木板缝隙间，边缘残留着熟悉的齿痕，去年深冬在仙台出任务时，夏油杰曾就着这个位置咬走他手里的甜点，冰凉的唇瓣擦过他指尖。
　　五条悟单膝跪地拾起包装纸，奶油早已氧化发黑，褶皱处却凝着几点暗红。
　　反转术式的光芒闪过，血迹在六眼中分解出咒力残秽，是夏油杰咳出的血，混合着未消化完全的咒灵球碎屑。
　　“杰！！”
　　无意识爆发的咒力震碎整排玻璃窗，惊起窗外栖息的乌鸦。
　　黑色羽毛混着樱花卷入室内，在撞上无下限术式的瞬间化为齑粉。
　　夜蛾正道就是在这片狼藉中出现，掌心躺着那封印有火焰漆印的信封。
　　“他今晨屠灭了山形县的某个村庄。”夜蛾校长声音沉重，“现场残存着改造咒灵的痕迹。”
　　五条悟撕开信封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急躁，靛蓝色咒力突然从信纸炸开。
　　这不是普通遗书，而是用血咒术写就的立体投影。
　　夏油杰的身影在咒力中浮现，面容比记忆里消瘦许多，眼下泛着失眠的青黑。
　　『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成为你认知中的「诅咒师」了。』夏油杰的幻影抚摸着腰间咒灵囊，『记得京都那只狸花猫吗？我当时说「痛苦就是痛苦，无论多微小都值得消除」。但最近突然意识到，有些痛苦是必须的，就像切除腐肉才能保住性命。』
　　五条悟的指尖穿透投影，夏油杰的虚影仍在继续：『我花了三个月追踪星浆体事件的幕后黑手，发现盘星教与高层早有勾结。更可笑的是，那些村民...』幻影突然剧烈晃动，夏油杰的嘴角渗出黑血，『他们囚禁了两个拥有咒力的孩子，用铁链锁在猪圈...说这是净化恶魔...』
　　投影里的背景切换成血腥的村落，残肢断臂间浮动着改造咒灵。
　　五条悟看到夏油杰站在血泊中央，左手抱着昏迷的菜菜子，右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咒具。最令他窒息的是挚友的表情，明明在流泪，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这些猴子根本不懂何为痛苦。』夏油杰的瞳孔在投影里收缩成竖线，『所以我要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为此...』他忽然凑近虚拟镜头，仿佛要穿透时空与五条悟对视，『需要先成为比痛苦更可怕的恐惧本身。』
　　血咒术在此刻达到临界点，信纸自燃成苍蓝火焰。
　　五条悟却在灰烬落下的瞬间发动术式反转，从残秽中捕捉到空间跳跃的轨迹。
　　当瞬移到山形县那个被血洗的村庄时，晨雾还未散尽。
　　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五条悟踏过黏稠的血洼，六眼自动解析着三小时前的场景复现：夏油杰如何召唤出虹龙摧毁瞭望塔，怎样操纵咒灵将村民赶进谷仓，最后用咒具「游云」刺穿主谋者的眼球。
　　在废弃神社前，他找到了最残酷的真相。夏油杰背对着初升的太阳，脚下是用村民内脏绘制的逆五芒星。
　　美美子和菜菜子蜷缩在他身后，看着新任「父亲」将特级咒灵球举到唇边，那是由百名村民怨念炼成的漆黑漩涡。
　　“别吞！”五条悟的「苍」轰碎半个鸟居。
　　夏油杰转身的刹那，五条悟看见他脖颈蔓延的黑色纹路。
　　那些诅咒的脉络像在皮肤下游动的毒蛇，证明他已经吞下超过自身负荷的咒灵。
　　最刺眼的是他耳垂上新添的坠饰，用天内理子的发卡改造的咒具，正流淌着不祥的紫光。
　　“还是来了啊。”夏油杰咽下咒灵球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痛，“要执行死刑吗？五条先生。”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夏油杰第一次用敬语称呼他。
　　五条悟的无限第一次出现延迟，当「赫」即将击出的瞬间，夏油杰已经带着女孩们跃上虹龙。
　　纷飞的樱花掠过他空荡的左袖，那里本该有去年冬天互相打闹时留下的齿痕。
　　“下次见面...”夏油杰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就请全力以赴吧。”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虹龙消失在云层之上。
　　掌心还攥着那片喜久福包装纸，毛豆生奶油的味道混着血腥萦绕不散。
　　他突然想起夏油杰叛逃前最后那个任务归来时，身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焦糖味，现在才明白，那是咒灵球与鲜血混合后，被体温烘焙出的苦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