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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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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位太太有恙?”
小伙计好笑道:“高门内院的事,怎么会轻易传出来?老爷您说笑了。”
冯令仪想了想,让邓池先陪惠姐他们回周家看看情况,自己随后再过去。
另一个郎中给冯呈把完脉,又小心拆开包扎看了一回,写了张方子让小伙计去煎药,同冯令仪道:“老爷不必过于忧心。血虽流得多,幸好没有伤及心脉,只要将血肉养回来就没有大碍了。”
冯令仪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护卫:“……他何时能醒?”
“三副药下去,最迟再一日便醒了。”
冯令仪慢慢点头。
其他护卫也先后得了诊治,腿上中箭的那个上了石膏,不宜挪动,便暂时和冯呈一起留在医馆。
等众人都安置好了,冯令仪这才离开。
医馆门口早已有等候的仆从了,还停着一辆青帷油车。
站在最前的是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对冯令仪行了一礼:“舅老爷大安。小人郑岩,是周家服侍的,大老爷特地吩咐小人过来接舅老爷过府。”
冯令仪便道:“劳累你了,走吧。”
郑岩让开一侧,伺候着她上了马车。
出了胡同口,马车拐进右边的甬巷,行了小半刻钟后停了一下,郑岩在外头说:“舅老爷,咱们到大门口了,府里院落多,大老爷吩咐了直接去大太太住的桂园。”
冯令仪是客,自然客随主便。
她算着车上的时间,周府的宅院果然建得很广,几乎可以匹及景川侯府了。
过了快一盅茶的功夫,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郑岩掀开车帘请她下车。
还没踩到地上,便听见惠姐清脆的嗓音:“爹,这就是我舅舅!”
冯令仪抬眸一看,惠姐站在影壁前,已经换了身杏黄色绣并蒂莲妆花褙子,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跟在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的男子身后,这男子皮肤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长相十分俊朗,看起来大概三十左右上下。
他听了惠姐的话,连忙对冯令仪揖礼:“在下周某,表字则恭。小女不懂事,偷摸着溜出府,将老太太和她娘给急坏了。多亏舅老爷遇上她,送她回来,请受在下一拜。”
这应该便是冯淑元的丈夫了。
冯令仪便笑着拱手:“我表字馥堂,姐夫唤我的表字吧。其实该我谢谢惠姐,若不是误打误撞碰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周则恭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馥堂:“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可千万别这么说,长了她的脸面,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惠姐嘟起嘴,冯令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姑娘伶俐得紧,姐姐姐夫教导得好。倒是我失礼,出了侯府后不好同原来的亲戚们来往,连嫡亲的外甥女也不认识。还好姐夫愿意认我这个舅弟。”
周则恭就势笑问:“舅弟年庚几何?”
“我是昌化六年生人。”
周则恭笑道:“我是昌化元年生人,这声舅弟倒是没有水分了。”
冯令仪点点头,问起淑元来:“方才在医馆,听伙计说府上内眷有恙。不知是不是我二姊?”
周则恭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姐姐开年来就染了病,三不五时地延医问药。这孩子偷偷溜出去,你姐姐听了下人的回禀,更是着急,这才请了张郎中进府,如今正在房里歪着。不是实在下不了床,她也要出门迎你的。”
惠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冯令仪连忙随着他们进了桂园。
绕过影壁,从右边的抄手游廊进了穿堂,出来后是个宽敞的回字形院落,迎面五间带耳房的正房,左右三间厢房,院子里铺着青砖十字甬路,天井里种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桂花树。
立在正房门前的小丫鬟笑容洋溢地打起帘子,冯令仪跟在周则恭之后进了屋,匆匆扫了一眼陈设,跟着进了西间。
清一色黑漆家具,官绿色的幔帐,茶几上摆着花觚,斜插着娇黄鲜艳的迎春花。墙角富贵树青翠欲滴,墙上挂着一副观音送子的瓷屏。卧房布置得很有情趣,倒让室内隐约的苦药味显得格格不入。
黑漆万字不断头罗汉床张挂着大红色瓜瓞绵绵绣帐,被银勺钩起,床前坐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个五岁大,一个三岁大,剩下的那个看着刚刚会走路。
一个约二十六、七岁的女子面带倦容地靠坐在丁香色锦缎大迎枕上,穿着件月白色灰鼠皮缎面小袄,乌发盘成杭州攒挽在脑后,额前戴着昭君套,目光水亮地望着他们。
冯淑元出嫁的时候,冯令仪已经被赶出了侯府,因此没有机会给她送嫁。算一算年月,也是十年未见了。
冯令仪拱手行礼:“二姐。”
冯淑元的声音有些低哑:“蘅弟不必多礼,到了姐姐家,同你自家是一样的。真是多亏你送惠姐回来,我真不知如何感激。”
“二姐何必这样见外,”冯令仪笑道,“幸好我多看了一眼马车前的灯笼,不然还不知道是自家外甥女。二姐身子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冯淑元掩口咳嗽了几声:“开春就染了咳嗽的症候,人也没力气,只是诊不出病因。”
冯令仪想起高涛那个患肺痨的大郎来,不由有些不好受。
冯淑元见状笑道:“是我扫兴了。别提这些,见见你几个外甥女。惠姐,快带你妹妹们给四舅舅磕头。”
丫鬟铺上了蒲团,惠姐抱着最小的女孩,领着另外两个女孩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口道:“舅舅大安。”
冯令仪掩去低落之色。她进门看见那三个女孩时就有些惊讶了,此时全身摸了一遍才凑出三个玉坠:“真是我失礼,今日先这样,明日再给更大的见面礼。二姐,外甥女们怎么称呼?”
周则恭笑着一一指着道:“惠姐自然不用说了,这是愿姐,这是懋姐,最小的是悫姐。”
冯令仪一一抱了抱,最小的悫姐半点不怕生,坐在她怀里咯咯笑,冯令仪心生喜爱,就没有放下,同周则恭道:“二姐二姐夫好人才,外甥女们这样冰雪可爱,真叫我羡慕。”
周则恭微微笑了笑,在床沿坐下,同淑元道:“舅弟这样喜欢悫姐,不如让他抱去养好了。咱们家四个女儿,倒也送得。”
冯淑元笑容僵了僵:“……老爷说的是。”
惠姐睁大眼睛,却不敢吭声。
冯令仪听着心里一跳,将悫姐递给丫鬟抱着,笑道:“姐夫这么说,难道是养不起了?我虽然馋孩子,却不能帮你养呢。”
“那便算了,”周则恭哈哈笑道,“我是好意才提起。太太倒是常同我说起你,赞你年少英才,十几岁就能上金銮殿中进士。若我能早见过馥堂,不看侯府的脸色也要与你相交一二的。侯府真是看走了眼,竟然将馥堂白白推出家门去。”语气很是惋惜。
冯令仪浅浅一笑:“如今却也不晚。”
周则恭连连点头:“正是,正是。馥堂既然来了寒舍,定要叫我好生招待几日。方才听惠姐说,是路上遭遇了劫匪,还有护卫受了伤,可是要紧?需要打发人去保官么?”
冯令仪道:“不打扰姐夫了。我打算下午回京后直接去中城兵马司。那些劫匪的主子之前便与我有过节,只是我不知是何人。今日正好有了些眉目。”
冯淑元连忙挽留:“蘅弟下午便要走?你多年才上门一回,让我和你姐夫好好招待一番吧。惠姐说你的护卫还在隔壁张家医馆,不如接进府来照料,伤好了再走不迟。”
冯令仪笑道:“二姐有所不知,快到年关了,衙门里头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没同部堂大人请假,不好在京外逗留。”
周则恭听了就道:“这话不错,官务要紧,那我就不强留了。只是今日一定要住下,我已经命人置办家宴了。馥堂一起用了家宴,我便不挑你的理。”
冯令仪推辞几番不成,只好答应下来。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丫鬟回禀:“老爷,太太,照妆堂打发人过来回话。”
冯淑元垂下眼眸,惠姐眼底飞逝过一道厌恶。
周则恭微微皱眉,对冯令仪笑道:“是我的小星夏氏,年纪太轻,有些不懂规矩。”听着有种潜藏的维护之意。
冯令仪自然是摆手:“无妨。”
周则恭便说了声进。
一个穿着豆绿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年长妇人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梳着圆髻,戴了朵珊瑚绿松石珠花,若不看她行的是奴仆的礼节,走出去都要让人以为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当家太太。
这妇人屈膝福道:“老爷,太太。”竟然也知道冯令仪的身份:“舅老爷。”接着给四位小姐行礼。
周则恭颔首,温声道:“姨娘有什么事?”
妇人低眉敛眉:“姨娘早起用了一碗红枣汤圆羹,方才身子有些不爽,张郎中把了脉,说是胎气不太稳当。”
周则恭皱起眉:“张郎中可开了方子?”
妇人点点头,又道:“姨娘用了一道汤药,心里还是害怕,才打发奴婢过来,想请老爷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