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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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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的嘴角也不自觉染上笑意,语气却仍要克制:“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这银子是借,待你渡过难关,也需要追查丢失的赏银,将这笔银子一文不少还回来的。”
冯令仪点点头:“这是自然的!”他肯借银子,解决了她的大难题,如何揪出害她之人,她已经有主意了……
靖王继续道:“再者,你也要知道轻重。我一个食俸禄的藩王,凭空拿出这么多银子帮衬你,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若是为人知晓……我如何暂且不论,你定然是先被解决的。”
冯令仪毫无二话:“微臣知道分寸。对外只说是从巨贾好友处借得银子。”
不过……他这般随意便借出二百万两银子,确实令人心惊啊。
靖王颔首,想了想是否有遗漏之处,道:“赏银发送的日子还是太赶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将日子往后挪两天。你在京城多年,官场上的人脉,想必不用我再帮忙了吧?”
冯令仪全然应下:“这等小事,哪里能再劳动王爷,微臣可以解决。”
靖王嗯了一声,低头慢慢将茶水饮尽,不知在想什么。
冯令仪的头等难题被解决了,此时有的是耐心,终于又听到他开口:“方才说什么结草衔环,倒也不至于。我这里现成便有桩事情,你愿不愿意帮忙?”
“王爷请讲。”
靖王道:“我在户部无人可用。昌化二十五年,陕西的税粮册子中扶风县的记录出了点岔子,你试试能不能将扶风的那一本换出来。”
她还以为是什么要杀头的大事……换本账册,只要谨慎,此事不算难。
冯令仪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靖王随即起身:“你安排好了接应位置,及时传信给我。这事还有得忙,我不多留你了。”
冯令仪便告辞要离开。
谁料刚走下台阶,又被他叫住了。
他好像有些疑惑:“我回京那日,好像在京郊一处饭庄见着了你。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何止是不高兴,哭得眼睛都红了。他纳闷了半晌。
不过还是给他留点面子……靖王便只笼统地提了个不高兴。
冯令仪却比他更疑惑,仔细回想了半日,恍然道:“不是——那天我义兄启程去福建,我在阳关为他饯别。王爷别误会,您回京,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因为靖王的脸色不大好看,不咸不淡道:“哦,是那个姓傅的福建总兵。你还认了个义兄啊。”
冯令仪尽管摸不着头脑,却觉得没必要将她和卫世宣的真实关系说给他,便点了点头。
靖王冷冷清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后院走去:“你赶紧去忙活吧。我不陪你了。”
原来是为义兄饯别,他当日还以为是这绝交的故人看见他回来,喜极而泣呢。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高兴了一阵,所以听了慧明的告状,猜到是冯令仪,也只是怀疑另有隐情,一直没找他麻烦。
原来是自作多情……呵呵。
靖王感到些许后悔。
捡了大便宜的冯令仪坐在马车里傻笑。
还是打小的交情好使啊!
一时回想起少年时的旧事。
那时靖王还是个性情温和的皇子啊……好怀念。
回了户部不一时,郭诵龄便让人叫了冯令仪过去。
他看起来也是刚刚回,沉着脸色摘下乌纱帽一把扔在桌上,冷冷地看着她:“我在外头低声下气求人帮忙,你倒是清闲,不是让你回去筹钱,怎么还有这个闲心待在衙门?”
冯令仪道:“……大人或许不用着急了。下官已经筹到了银子。”
郭诵龄一愣,犹有些不太相信,皱着眉说:“此话当真?”
“下官怎敢欺瞒。”
郭诵龄狐疑道:“你这是在玩我呢?早上火急火燎地说银子被偷,这么短时间就筹到了,你耍得什么把戏?”纵然这么说,肩膀却一下子松了劲,一屁股坐进太师椅:“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冯令仪编了个富商故人:“……同下官原来的本家景川侯府有些交情,与下官也是自小熟识。早上出了衙门后,下官便联系上了他,请他帮帮忙。我手上正巧有一幅他很喜欢的古画孤品,便用画做了抵押,他松口借二百万银子给我,等对付过这阵的风波,再慢慢还他。”
郭诵龄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咋舌:“你这什么朋友,眼不眨就拿得出二百万。户部挂名的那些皇商,宛平周家,隆庆文家,顺义冯家,一个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手笔。”
冯令仪道:“他也是拿出了祖上全部的身价来帮我……”
郭诵龄琢磨着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和户部有没有干系?这么大的人情,等事情过去,你给我引荐引荐,能帮上很大的忙。自然,我们也不会亏待他。”
冯令仪委婉道:“他家长辈同在朝廷为官,品阶不低。若是身家暴露出去,会给他添麻烦。”
郭诵龄一听就明白了,有些遗憾:“那就罢了,也不能让你难做人。以后再说吧。他借的银子什么时候送到?”
“明晚直接送去广平库那边。”
“这倒是方便,”郭诵龄沉思道,“明晚我跟你一起去广平库接应,此事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冯令仪自然应是。
郭诵龄又埋怨道:“你该早些说,也省得我去外头装孙子……若没有你这个朋友,我们被折腾得掉层皮都算轻的。”
“也是大人处处都有交情,为下官捅出的篓子劳心劳力走动,”冯令仪不轻不重地奉承,“另外,明晚送到也晚了。下官想着走一走钦天监的路子,借口吉凶之便,将赏银押送的日子往后推几日。”
郭诵龄脸色好转,摆手道:“这不是什么难题。不过,那二百万的空子虽然补上了,你总得还钱。被偷走的那批赏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人家直接针对的是你,你有什么主意?”
冯令仪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沉吟道:“昨晚发现银子被盗,下官已经封锁了广平库那边的消息,下手之人不一定知道我们的动向。曹顺回了老家,是肯定要去找的,不过下官倒另有一个想法。那张伪造的批文,定然是有人偷盗我的官印。若能将此人揪出来,我们也算有了把柄在手。三日后广平库开仓,户部的官员都要前往,我想着对方既然要害我,应该等不到银子送到陕西再爆发,那样少不得会牵连田阁老。对方兴许会在开仓那日发难,到时银子好端端装在箱子里,是谁想害人,都一目了然了。到时也可禀报田阁老知晓。户部勾心斗角到这种程度,田阁老应该不会息事宁人的。”
郭诵龄没有否定冯令仪对此事是户部内部争斗的定性,只问:“如何将人揪出来?”
冯令仪说了打算。
郭诵龄颔首:“你去办吧。若是没抓到,”眼神一厉,“户部的这些小喽喽,全部清洗一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令仪低声应是。
等回了署房,她打开公文柜将那枚官印取了出来,装进袖子里下了衙门。
冯呈和邓池已经在马车旁等她,冯令仪边说着“路上找家篆刻铺子”边钻进车厢,发现纪映坐在里面。
“二娘?你怎么来了?”
纪映拍了她一下:“一整晚没回家,外头两个小子说你遇上大麻烦了,我心里放不下。说是被人掉包了几百万两银子?”
冯令仪叹着气点头:“不过您别担心,差不多解决一半了。”
纪映和郭诵龄是一样的反应,愣道:“找回来了?”
“那倒不是,白日里我碰上靖王了,他愿意先借我二百万两,但是要帮他从衙门里带出去一本税粮簿。”
“税粮簿?难办吗?”
“再难办,也比筹这么多银子容易。二娘,我有正事同您说呢。靖王借我银子,还得越快越好,被偷的银子我会想办法追回来的,只是现在少不得要挪用家里的银子。加上往年的利银,如今最多能拿出多少?”
纪映低头算了算,报了个数字,同冯令仪之前给郭诵龄说的倒是多了两倍。
冯令仪咬了咬嘴唇:“还是差得太多了……”
纪映便道:“你林叔去年和前年的利银都没有送上来,之前说想在福建同人合伙做些海船生意,你放手让他干了,后来也没听说情况如何。去信给他收这两年的利银吧,应该也有几十万。”
冯令仪点点头。
到了篆刻铺子,冯令仪给出样子定了个加急印章,约好次日来取。
翌日上衙点完卯,冯令仪将金部的三个主事叫过来,将早上取的新印章放在桌上,对三个主事说:“昨日收拾柜子才发现员外郎官印丢失了,我叫人重新刻了一只,正好带上我的字号。你们将我擢升员外郎之后经手的文书都找出来重新盖一遍章,没有新盖章的不作数。以免有人拿着之前丢失的那枚印章行不轨之事。”
其中一个主事有些为难:“这恐怕太浪费时候了……金部同这么多衙门有往来,您擢升也有将近一个月了,若要将经手的文书都再过一遍章,岂不是要跑别的衙门求人?到时候怎么说呢。”
冯令仪坚持道:“要麻烦你们多费心。不过我记得这些时候批过的文书并不多,同其他衙门有关的,好像只有一张内官监的文书。其他都在金部里头。叫底下的令史、书令史一起找找。等过完文书,我请金部上下所有同僚去醉仙居消遣。”
主事的不乐意顿时消减大半,领命干活去了。
到了下衙的时辰,冯令仪在署房里多坐了两刻钟才出门,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
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老头呵呵笑着说:“冯大人回家啊?”
冯令仪摇头:“忙得脚不沾地。广平库那边还等着我盘点呢,今晚就得过去。”说着便走上了廊庑。
老头掏了掏耳朵,冯大人说这么大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