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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欧阳同被告上大理寺之后,又被严瑞金紧咬不放,催逼着往年拖欠的赋税。许是希冀着将功补过,在极短时间内将五十万两赋税筹措出来,解了库银燃眉之急,同时也将真定府内的一众豪绅得罪了个干净。

      不过欧阳同最终被刘韵芳保了下来,户部内部传言,刘家、欧阳家一共往大理寺使了五万两银子,才算解了欧阳同的牢狱之灾。

      河北布政使的谋职之事肯定是没指望了,欧阳同连真定知府位置也没保住,被吏部夺了官职,赋闲在家,起复遥遥无期。

      刘韵芳果然在田阁老面前碰了一鼻子灰,郭诵龄却是春风得意,将陆孟钦扶上河北布政使的位置后,还大发善心,将冯令仪提携一阶至从五品员外郎,从度支司至金部司。

      升官之日,五品以下众同僚恭贺,个个都羡慕她投上了郭侍郎的门路。

      冯令仪心情复杂难言,回了署房没多久,被郭诵龄派人传唤。

      司务将她带到的却是尚书大人的署房院子。

      由把守在门口的士兵搜捡夹带后,冯令仪踏进屋中。

      大堂已经有了几人。

      郭诵龄坐在左手第一张太师椅上,对面是面无表情的刘韵芳,旁边穿着青色常服的是度支员外郎蔡璜。

      田阁老站在长案前,笑眯眯地说了句:“唔,令仪来了。”吩咐堂中侍卫再搬张太师椅来。

      冯令仪猜想,郭诵龄可能并没有在田阁老面前揽功劳,甚至是将追缴真定欠税之功都给了她,不然她的升官不会这么容易。

      她向田阁老行了礼,又朝众人见礼。

      刘韵芳一副吞苍蝇的表情,勉强点点头。

      田阁老招手让她坐:“清世非让你过来一趟。总算是到齐了。”

      他说着将笔放下:“皇上昨日信步端本宫,见教大皇孙算术的黄翰林年迈,底下皇孙昏昏欲睡,龙颜不悦,当即打发了黄翰林出宫。一早上皇上召见,叫我在衙门里选个年轻人去端本宫,教授皇孙算术课业。我的意思,衙门里擅算的年轻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就这样也还起了纷争。你们自己说说想法吧。”

      冯令仪张了张嘴。

      去端本宫授课?

      她当年就是为了逃开这差事才跑去沧州的啊……

      何况还是教皇长孙。

      郭诵龄却鼓励地朝她看了眼,不等她出声,这位左侍郎大人已洪亮道:“阁老,照我说,咱们衙门里算术最出众的,也就是令仪了!他在山东治水的功绩可是有目共睹,还有什么好争的。”

      一句话将冯令仪堵死。

      田阁老笑呵呵道:“嗯,说的是。”

      刘韵芳阴冷道:“可他因何缘由来了户部,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东宫皇孙对他心怀怨恨,岂不是弄巧成拙?子璜在户部多年资历,算术出众,如今也才三十有二。我以为,子璜比冯令仪更合适。”

      郭诵龄半分不让,拍案而起:“皇上要的是年轻人,蔡璜比令仪快大了一轮,你也好意思说。上回我还看见蔡璜算账算个半天,算上十遍,得了十个不同数额。叫人笑破肚肠!”

      刘韵芳怒道:“那是你故意给了残破的账本。阁老!此事事关紧要,不能听他胡言乱语!”

      田阁老目光一深:“朝廷以才选人。先报令仪的名字上去,我瞧瞧皇上的反应。若是有状况,再换子璜。”

      一锤定音。

      冯令仪都没来得及为自己说一句话,已经被安排了差使。

      翌日,田阁老便去乾清宫面圣。

      下午,郭诵龄神采飞扬地来了冯令仪的署房,捶着她肩膀的力道快将她压垮,哈哈大笑说:“令仪啊令仪,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没瞧见方才刘韵芳那张猪肝脸。你好好拾掇拾掇,明日下午,去端本宫上课!”

      冯令仪揉着酸痛的肩膀应是。

      郭诵龄忽然收了笑意,看了她一眼,示意随从将门关上,神情转为严肃:“你怎么回事?一点笑脸也没有。难道去东宫教皇孙,你还不高兴了?”

      冯令仪实话实说:“大人,我从中第进翰林院开始,就已经在东宫授课了。实在没什么兴奋的心情啊。”

      郭诵龄一愣:“你倒是宠辱不惊。”

      冯令仪摇摇头。

      “你可别当这是从前,”郭诵龄沉吟道,“如今储位空悬,虽说诸位王爷年长,但端本宫到底是嫡出,大皇孙又是太子妃所生,未尝没有一争之力。你好好为皇孙授课,我们也多几分筹码。刘韵芳也正是为这个才推出来蔡璜打擂台。你要把握机会。”

      冯令仪唯有答应。

      **

      普恩寺的慧明和尚找不得,为玉哥寻师之事却另外有了好结果。

      净明教来了回信。岭南本教的弟子不好随意出山,却有一位合适的弟子在宝坻的长春观修行。净明教随信寄来一封引荐文书。

      冯令仪接到信后,派人去长春观打听消息,确认无误后,抽出时间带玉哥去宝坻拜访了一回。

      这位净明教弟子如今已是长春观的观主,姓张,面容清癯,看不出年纪,是个美髯公,见客时穿了一身湖色杭绸道袍,戴着东坡巾,闲云野鹤一般。

      两厢见礼之后,张观主看完引荐文书,倒是非常爽快地认下了玉哥,抚须笑道:“原来云阳师叔的后人也在京城。若是早些知道,我该主动登门拜访的。”

      冯令仪道是自己失礼:“岭南路途遥远,先父生前也甚少提起岭南旧事,我才同贵教来往不多。今番叨扰,真是劳烦道爷了。”

      张观主摆摆手:“言重了。”

      冯令仪奉上束脩礼,一件靓蓝色细布道袍,一件月白色细葛布道袍,一双石青色细布福鞋,一双鸦青色杭缎福鞋,还有一百两银子。

      张观主让徒弟清扫了正堂,坐在奉着老子神像的堂前,受了玉哥的拜师礼。

      宝坻离京城不算远,但也不到每日往返那般方便,冯令仪亲自给儿子布置了屋舍,将四个大丫鬟和两个会武的婢女都留下,叮嘱孩子用心学武,便准备离开了。

      玉哥像个小尾巴一样从屋舍一直跟到长春观门口,冯令仪蹲下来亲亲她的小脸:“怎么啦,咱们不是说好了半个月回家一次吗?你要留在这里跟着师父修习哦。”

      玉哥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泪汪汪道:“我不要,我后悔了。我也要跟妈妈回家。你跟师父说,让我回家去吧!”

      跟着来送的何五儿抱着她道:“妞妞跟着师父修行,养好了身体,我们马上接你回家。你看别的小童子,到了你这个年纪,也要去书院读书了。若是家住在乡下,书院离得远,一年半载也回不了家。长春观离京城这么近,比起那些小童子,咱们好多啦。”

      玉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越哭越伤心,紧紧揪着冯令仪的衣服不肯松手:“我不,我不,我要回家,我不留在这里!”

      冯令仪哄了半天也无法,眼看日暮西沉,夕阳微斜,再不回去便来不及了,狠狠心扯开儿子的小手,将她往大丫鬟怀里一塞,转身上了马车。

      玉哥的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拼命在丫鬟怀里挣扎。

      何五儿跟着进了车厢,吩咐车夫赶紧走,安慰冯令仪:“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玉哥性子弱,就更恋家了。在长春观待上几日就好了。”

      冯令仪装作听不见车后的哭声,微微点头。

      然而马车驶出去几步,她还是忍不住挑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玉哥登时在丫鬟手臂上咬了一口,挣开怀抱朝着马车追了上来,边跑边哭:“娘,娘,你别丢下我……”

      冯令仪的眼泪夺眶而出,立刻吩咐停车,下车大步走过去,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玉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不肯要我了。”

      冯令仪飞快擦了眼泪:“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最疼的就是你了。妞妞不哭了,我陪你在这儿住一夜,好不好?”

      玉哥使劲往她怀里蹭:“你一直在这里陪我。要么就带我回家。”

      冯令仪含糊地嗯了一声,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眼泪:“不哭啦,哭得像只小花猫,有这么伤心啊?”

      玉哥哼哼唧唧止住了眼泪。

      五儿跟了上来,有些担心道:“你明日还要上衙……不如我留下来陪着韫儿吧。”

      玉哥立刻警觉地抱住冯令仪的腰,躲在她身后大声道:“不要!我就要冯冯陪我!”

      冯令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冲五儿眨了眨眼。

      回道观向张观主说明情由后,冯令仪陪着儿子一道用晚膳。

      玉哥生怕她偷偷走了,连抱着碗吃饭都要留出眼睛看她,冯令仪直等到孩子被丫鬟带去洗漱,才有功夫和五儿交代一句:“等玉哥睡着了我再回去。你明日就留在这里帮我安抚安抚吧,真是没办法了。”

      五儿点点头。

      夜里,玉哥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她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又哭了一场,精力消耗殆尽,自然睡得快,冯令仪听着孩子呼吸声缓下来,又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捞起木架上搭着的外衣走了出去。

      月光皎洁,夜深露重,寒风吹得衣袂飘飞。

      冯令仪打了个冷颤,连忙披上大氅,趁着月色上了马车,往京城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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