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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华胥一梦 ...

  •   老木一直拉着姚恒,絮絮叨叨说这些年的事情,末了,老木还告状,小六自从她离开之后,一天比一天懒散。
      姚恒听完觉得离开这么久,很有必要检查一下小六的功课,于是从房间里拿了把戒尺就决定给他一顿爱的教育。
      小姚老师课堂开课了,孩子偷懒不学习怎么办?打一顿就好。
      “久别重逢,我决定让你做到卷子来奖励一下你,答题的规则你还记得吧?”姚恒笑的如同一个慈祥的老母亲。
      小六欲哭无泪,“每道题有十息思考时间,共有十道,正确率要在六道及到以上。”
      前面六道都是有关医药方面的,小六信手拈来,第七道的时候,小六开始打鼓,问题听起来,但姚恒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犯没用的问题。
      小六二十几年没动过的脑袋开始疯转转动。
      题目是是:清水镇是什么地方?
      以小六对姚恒的理解,她是想考自己对清水镇的认识,说的越全越好。
      小六思考了一下,回答,“清水镇最初是辰荣国的领地,镇外从北到南,群山连绵,地势险恶,自成天然屏障。辰荣国破后,清水镇以东的地区被洪江所率领的军队占领,目前清水镇东靠洪江义军,西接西炎,南临皓翎,是一个三不管地区。”
      虽然小六这样说了,姚恒还是问了一个问题,“最后一道,清水镇是谁的地盘?”

      小六抓了抓头发,沉下心来思考,清水镇以前是辰荣的城镇,辰荣国破,西炎将原先辰荣的国土和人口收入囊中,但清水镇依旧不属于西炎管辖。阿姐讲过,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则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世家!对啊,土地的所有权在世家手中,维护清水镇规矩的人是俞信,俞信是涂山璟的人,涂山璟又是涂山氏的家主,涂山氏是中原四世家,所谓的中原地区正是昔日的辰荣。
      所以说,清水镇真正的主人是涂山氏。
      想到这里,小六什么都明白了,洪江需要一个退路,清水镇就出现了,这些以涂山氏为首的世家绝对和洪江义军有联系。
      辰荣义军的存在保证那些先辰荣国世家的地位,世家又反过来为义军提供资源让他们不被西炎剿灭。只要辰荣军存在一日,西炎王就不会真正动中原的世家。
      “想清楚了就好,我就怕你什么都不懂,单凭着自己的一腔善良,把自己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姚恒收回戒尺,指了指窗外,“你出去吧,有人来找你了。”
      小六点了点头离开了,他打开房门,眼前有风雪袭来,正是相柳,“你来做什么?”
      “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涂山璟?”
      小六这会脑子非常清明,“按理说你们都是辰荣遗民,辰荣国灭已经有三百年了。你们至少也打了三百年交道,他是不是涂山璟你可比我清楚多了。直说吧,找我做什么?”
      相柳说:“这段日子酷热,山里暴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我想请你出马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他现在只听你的。”
      本来辰荣军需要的东西涂山璟会定期送过来的,但十年之前,涂山璟失踪之后,清水镇这边的供应就断了,相柳一人既要帮助洪江处理军务,又要负责后勤,数万辰荣军吃穿用度以及医药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一人计短无力回天。
      “事成之后,有任何要求你尽管提。”相柳的话中难得有了几分恳求的态度,可能是从来没有求过人,还是硬邦邦的。
      小六无语望天,“我一介升斗小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请问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来帮我完成的。我考虑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说完小六就要门,却听到相柳的声音有些焦急,“若是没有药,将会有上千人的性命不保。”
      “行,我答应了。”小六是个医者,医者父母心,最终还是心软了,“不过我今日也并非在帮你,只是在尽一个医者的本能,你亦不欠我什么,所以你也无需替我做什么事。”

      次日一早小六就找了涂山璟,涂山璟对这个要求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小六被涂山璟那副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的眼神很是无奈,他无法承担一个人这种沉重的感情,涂山璟的心远远要比他当初残破不堪的躯体还要破碎。
      一醒来就要当小六的仆人,小六走到哪里都要跟着,小六说什么是什么,死心塌地就认小六一个人。
      这种感情不光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涂山璟以为的爱情,这是一种病人对大夫的依赖,病人对大夫有一种病态的信任,最初的一段时间,他看不到小六就会焦躁不安,难过痛苦,这其实是他把小六当成了活下去的寄托和方向,但他又能看穿小六的真身,错误的把这当成了男人对女人的爱。
      阿姐说过,这种病叫做心理疾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但这世间连长生药都有,就是没有心药和后悔药。
      涂山璟动作很快,两日不到就准备好了药材,本来是想把药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的,但又想起还在回春堂时小六的习惯,不管是开方子还是制药,都做两份,就是要求他们分拣药材时也必须多做一份。
      这次的事,是小六吩咐的事情,涂山璟依旧准备了两批药材,那一批放到别的地方。
      其实如果换成以前智计无双算无遗策的青丘公子,他会做出比这精妙一万倍的计划,但现在的他,是个病人,对除了大夫嘱咐他之外的事情都兴致缺缺。
      果不其然,东柳街地窖的药出了岔子,于是乎,涂山璟又将第二批药的地点给了相柳,这件事也算完美的画上了个句号。
      涂山璟看着小六的眼神,仿佛是在恳求表扬,小六叹了口气,笑着对他说,“谢谢你,涂山璟,你这次挽救了上千人的生命。”
      听到小六口中说出“涂山璟”这个名字,涂山璟的神态又开始不安,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只想做你的叶十七。”
      叶十七是涂山璟对过往所经受的不堪折磨所做出的一个安全的保护色。
      “叶十七和涂山璟本来就是一个人。”
      “不,涂山璟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活下来的,是叶十七。”
      小六开始给涂山璟做心理辅导,讲的口干舌燥崩溃不已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犹如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着阿姐不放,但阿姐那个时候自己脑子都是有问题的。
      我真该死。
      小六抹了一把脸,继续耐下心来开导涂山璟,“你愿意和我说一下你的过去吗?”
      涂山璟沉默许久,从头讲起,“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天之骄子。有女子苦练十年舞,只为让我看她一眼。有名士不远万里去青丘,一住七年,只为能和我下一盘棋。有人不惜万金求我一幅画,也有人叫我一字之师。我曾觉得那就是我。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剥除了那些华丽的外衣,我什么都不是。”
      这这是一个上一辈恩怨导致兄弟一对原本手足情深的兄弟反目成仇的故事。
      小六总结了一下,涂山璟的祖父早逝,涂山氏是是涂山太夫人也就是其祖母撑起来的,到涂山璟父亲长大,娶了涂山璟母亲瞫氏大小姐,太夫人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结果涂山璟父亲爱上了瞫氏的贴身婢女,还先怀孕生下了长子。婢女生子后自尽,涂山璟父亲郁郁而终,托付孩子给涂山太夫人,而涂山太夫人因为心疼儿子,逼着儿媳认下这个孩子涂山篌,对外宣称双生子。
      但此时的涂山氏是涂山璟母亲瞫夫人撑起来的,直到涂山璟长大之前,瞫氏掌握涂山氏大权。而涂山篌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视瞫氏为亲母,从小就十分努力,几乎拼命般地勤奋用功,想得到母亲的赞许,但瞫氏对他只有不屑,甚至可以说自小到大,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打击羞辱他。
      在涂山篌看来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明明他与弟弟各有千秋不分胜负,但怎么努力也得不到母亲爱。涂山篌甚至为了讨好瞫氏,毫不犹豫地娶了他根本不喜欢的婢女,但瞫氏依旧对他很冷漠。后来瞫氏病重,涂山篌服侍她吃药,瞫氏回以他的依旧只有冷漠和辱骂。再后来瞫氏去世,涂山篌一蹶不振,开始酗酒,他不仅仅是因为失去母亲而痛,还因为一生一世再无法得到母亲的认可。
      但就在这个时候,涂山太夫人为了不让孙子毁掉,又告诉了他并非瞫氏的亲子以及当年的真相。然后涂山篌从这一天起就开始彻底变态,利用涂山璟对他的信任囚禁了涂山璟三年,并对涂山璟用尽酷刑,日日折磨,用尽了各种手段,涂山璟都不为所动。
      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更恶毒的办法,把衣衫褴褛、腿不能行、口不能言、浑身恶臭的涂山璟放在闹市。结果自然如涂山篌所言,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愿意看这样的人一眼。
      “我看到熟识的人,用力爬过去,企图接近他们,他们或者扔点钱给我后立即憎恶地躲开,或者叫下人打走我。整整一年,他带我走了很多地方,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我。”
      那个时候,涂山璟真正地彻底地死了。涂山把涂山璟扔进了河里。没有杀他,是因为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漂浮了多久,有意识时,我在灌木丛里。我知道自己会就这样烂死,我只是想在死前晒一次太阳,我挣扎着往阳光下爬。我昏沉沉地睡着了,知道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不想再醒来。但是,老天让你出现了……”
      小六听完这些之后,冷静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情,你的母亲,兄长,还有你自己都是受害者,其罪魁祸首在于你的祖母和父亲。但你的母亲和兄长都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成了加害者。”
      涂山璟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人总是对于过于相像的人总是多几分宽容,也更愿意接近。阿姐说过,这种现象被称为“相似性吸引”,小六对涂山璟就是这样。
      小六对姚恒这样说,“阿姐,我想治好他的病。”
      “你这样说想必是已经有了章程,不妨说来听听”
      “好,正好阿姐帮我完善一下。”小六坐到姚恒前面,“你以前有教我如何制作甲寅梦归丹,这种药可以令人大梦一场,回到过去重来一次人生,只有解开心结方能醒来。这味药虽非心药,也算是后悔药了。”
      姚恒闻言,眼睫微微一动,轻笑一声,合上笔记,“如此,我有个更好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阿姐说好,那必然是好的,”小六丝毫没有犹豫,有些调皮地凑近姚恒,语气颇有些轻佻的味道,“小妹必当洗耳恭听。”
      姚恒伸手拨开小六的脸,“我可以用华胥引织一场梦,你到时候拿着晓梦蝶进去亲自看着,不是更好。”
      小六想也没想就拒绝,“华胥引需要耗费极多的灵力,涂山璟何德何能能叫阿姐这般为他费心费力。”
      “涂山璟当然不够分量,我织华胥幻境,是为了你啊。”
      “阿姐…”小六动容地道,旋即又低下头,“我也不值得你这样做,我有什么好的。”
      “小夭,”姚恒一脸正色,“我对你好那是我的选择,是因为你我相伴两百余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有,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小六听了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都粘到了一起,他往姚恒怀里扑的时候,姚恒好悬没忍住差点给他推开。
      “玟小六你下次要是再这么不讲卫生,我一定收拾你。”她生动再现了一把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小六抱得更紧哭的更大声了,“哇哇!”
      弹奏华胥引需要一把古琴,但回春堂没有,买一把琴又不划算。
      小六觉得这个钱得让涂山璟出,姚恒拦着了他,从笔记中拿出一根琴弦。
      “这不是你使弦杀术的那根琴弦吗?”

      当年她们游历大荒时,有次姚恒变成了一个叫蓝翼的女子。蓝翼是个乐痴,生平最爱弹琴,但当时她们俩身上又实在没钱,就只买了一根琴弦,但蓝翼却能用一根弦弹奏出余音绕梁的乐曲。
      那根琴弦在蓝翼用处不止如此,上一刻在她雪白柔软的指底弹奏高洁的曲调,下一刻便能切骨削肉如泥,成为她手中致命的凶器。蓝翼用它杀了好几个杀人越货的强盗。
      姚恒笑了一下,“去叫涂山璟吧,收好那只晓梦蝶。”
      “知道了。”
      涂山璟又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连问都不问,就跟着小六来了。
      来了回春堂之后顺从地躺到小六平日里常躺的那张躺椅上,逐渐合上了双眼。
      小六展开一直紧握着的左手,一直晶莹透剔,流光溢彩的蝴蝶也围绕着小六飞舞。
      “小夭,你是以真身进入进入梦中的,所以梦中会出现另一个你,你绝对不能透露出你的身份,否则梦中世界会立即崩溃,你将会随着梦境一起化为碎片。”
      “我记住了,阿姐。”小六笑容灿烂,“你放心吧,现实里有你,你对我最好了,我才舍不得你呢。”
      下一刻,姚恒手指跳跃,婉转连绵的乐音自丝弦间汩汩流出。随着琴声的流淌,时间仿佛静止,空间也变得模糊,小六的身体也逐渐化为光点随着晓梦蝶飞向天空。
      小六的视野逐渐离大,她看到正要出门的老木,捣药的串子和桑甜儿,当街卖肉的麻子和春桃,街头酒铺子里嬉闹的阿念和海棠,酒铺对面吃食铺子招呼把兔子精夫妇,还有石先生以及听说书的人,还有在清水镇街道上驶过的华贵的马车,马车上刻着九尾狐和弓箭徽记,微风吹过,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清水镇东面的山林中,白衣的相柳和黑衣的轩身后各站着一队人马,即将开战。小六的身体离地面越来越远,看到的人也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清。
      小六不知道的是,在听到琴声的瞬间整个清水镇都陷入静止,仿佛变成了一座座雕塑。乐音的范围还在扩大,以清水镇为中心继续扩散,逐渐笼罩了整个大荒。
      姚恒将整个大荒的生灵都拉入了这场华胥梦境,梦中千载,不过尘世间一个时辰。所以,小六进入的这场梦,会一比一复刻大荒世界的一切,现实已经发生的所有过去都会在梦境世界存在,故而梦境的走向或许就是大荒世界的未来。
      虚空之间法则无数,最牛逼的有创造和毁灭。其次便是生命,死亡,时间,空间法则,有最基础的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则,亦有特别偏门小众的法则诸。
      而姚恒掌握的,就是梦之法则。她擅长的包括且不限于创造梦境世界,拉人入梦,梦中杀人,通过梦境预知未来。
      听着是不是很牛逼,可实际上这种法则在日常基本上用处为零,比如说水法则,渴了还可以弄点水,火法则冷了可以烤火,但那些都是实际的呀,梦法则能干啥?做梦吗?谁大白天的作白日梦?预言什么?预言自己什么时候能升职?说多了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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