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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孔英要两难遭夹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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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王反了。
孔英还躺在床上养伤,颇为震惊地看了眼来传消息的孔穆:“高王?南至郡的高王?”
孔穆点点头,苦笑:“高王在北,赵军在南,这下子我们可是要被两面夹击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孔英不太愿意相信自己印象中的高王居然会和赵衡勾结谋反。分明他们先前在南至郡时,赵衡和高王还是对面不相识的模样。
是他们早就串通一气,还是当初自己阴差阳错给他们牵了线……
高王的封地南至郡可谓是片宝地,先前替怀州解困的万两金便是集结了南至郡的粮商,才合力将粮食经由水路运到怀州。
“有钱、有粮、有兵,得此助力,将军大计将成!”
手下将领向赵衡祝贺,赵衡笑而不语。得一大助力,众人都很高兴,酒过三巡,待宴会散去,赵衡身边只留下三两亲信。
饮酒过后他面上带着醉意,眯起眼睛看向欲言又止的亲信,抬了抬手:
“但说无妨。”
亲信躬了躬身子,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担忧:“高王此人虽答应与主上共谋霸业,但他连自己的亲哥都能背叛,难保不会……”
亲信止住话头,一切尽在不言间。
赵衡笑道:“叛人者人恒叛之,我只需要高王牵制南朝援军,但若我军一朝挺进南朝腹地,届时他合作与否,还重要吗?”
赵衡相信的从来只有自己的兵马铁骑,对合谋者信七分疑三分。
“且他和南渐鸿间的恩怨已久,只要他不倒向南朝,是什么立场重要吗?”
高王多年前在宫里看过一场戏,讲的是书生王朗头悬梁锥刺股,考中状元后面对长公主的绣球,直言自己在老家早就定下亲事,拒绝赐婚去求娶自己的青梅竹马。
两人婚后相敬如宾,可惜他妻子没几年就撒手人寰。王朗悲痛万分,官至宰相依旧每日在佛前跪拜,整整三十年。佛祖被他打动,将亡妻的魂魄从地府召回,成全一对有情人。
这出戏演得感人至深,就连皇帝南渐鸿也不忍落泪,特地吩咐人给戏班重赏。
那时有人问了高王这样一句话:“你看完了整出戏,可还记得王朗那位妻子叫作什么?”
高王一时语塞:“……这,似乎姓苏?”
答:“是叫苏秀!这戏讲了许多王朗情深意重,却叫观众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真好笑。”
高王见对方似乎对这出戏很不喜,反驳道:“但王朗结结实实跪了三十年,这还不够?”
那人冷笑声:“要我看来,他这是在赎罪呢!长公主被王朗当众拒绝,若换作是你,你咽的下这口气?苏秀原本好好的,突然身染重疾,你是相信天有不测风云,还是有人暗中作祟。”
高王道:“照你这么说,这一切还得怪王朗?”
那人答:“反正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且你看看这结尾,王朗官运亨通、声名远扬,早逝的妻子还魂重生后居然还是一副年轻貌美的样子,好事全让他占了。”
高王笑道:“听上去你不像是讨厌王朗,倒像是嫉妒他。”
那人坦然:“我还不至于嫉妒个话本里的人物,可惜你看一眼周围,这样的人却也不少。”她愤愤,“可惜穿成个小宫女,我要是个男儿身,我定能……”
后面的话高王没听清,又或许是那人故意说得轻了,根本就没想让人听清。
高王下意识发问:“你定能什么?”
那人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激灵,拍手懊恼:“我该走了,下回再聊!”
这是南经武年轻时的一段往事。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南经武未获封地,还住在京城。某次独自进宫,碰见个宫女站在湖边就要往里跳,他以为是对方受了委屈想不开,连忙上前将其救下。
结果那个宫女被救之后不但不领情,还直对着南经武翻白眼,嘴上骂骂咧咧:
“什么破地方啊,想死都死不了。你谁啊,我好好地在这儿投湖,你多管什么闲事!”
南经武被劈头盖脸骂一通,还能好脾气劝想投湖的宫女:“姑娘,遇到什么事都不值得你轻生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你爹娘该怎么办。你这么年轻,还有大好人生……”
宫女好几次想插嘴,硬生生没找到机会,唇瓣开了又闭,傻眼看着眼前这个衣着不凡的唐僧念经般好一通说教。
最后没了脾气,两手一摊:“停停停,我不跳了总行吧。”撇撇嘴,“我那么久心理准备都白做了,你以为下定决心想死很容易啊。”
南经武不解:“听上去你也不是很想死,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你宁愿投湖?”
宫女道:“没手机没马桶还有封建礼制……哎算了,跟你这个古代人说不清楚。”
南经武听不懂什么是“手鸡”和“麻桶”,但好歹能听懂“礼制”,估摸着眼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宫女是受了欺负,好言好语道:“你这么一死了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在南经武的长篇大论下,宫女崩溃地败下阵来。
相逢既是有缘,南经武问了宫女的名字,还问她在哪个宫里做事。
宫女豪放叉腰:“我名叫天赐,反正都是当奴才,在哪个宫有什么区别?”
南经武失笑,心想:天赐,这个名字真是狂,怪不得这人的性子也这么狂。
可是后来南经武跟人打听宫里是否有个叫“天赐”的宫女,却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这人的消息,才后知后觉想到:被骗了。
也是,哪里会有宫女叫“天赐”。
本以为再难相见,结果在看戏时南经武居然又见到了这个小宫女。她老老实实低眉顺眼跟在德妃身侧,哪里有半分之前的不羁样子。
戏台落幕,众人散去。靠着偷听德妃和宫女间的对话,南经武终于知道了宫女的真名:小蝶。
是啊,这才是个宫女的名字。
又见南经武,宫女毫不意外,显然是之前就看见了坐在皇帝下座的他。
“知道我是王爷,你就半点不害怕?”
宫女翻了个白眼:“怕你作甚,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南经武没有追究宫女欺骗自己的过失,他觉得这人很有趣,骂了戏文里的王朗,有时还说些“字游”、“瓶灯”的怪话。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她说话的样子,自己居然觉得享受。
糟了。南经武摸摸自己因练武而宽广的胸膛,里面的心脏砰砰直跳。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宫女匆匆离去后,南经武怅然若失,等马车驶离皇宫回了王府,他才回过神,下定决心明天就再进宫。
他想娶小蝶。
思绪悠悠然然从很远以前飘回现在。
铜镜里的男人垂下眼帘,烛火在他眉骨下方投出阴影,浓密的长须早已褪去年轻时的乌亮。手里无意识地捻着须尖,面上看不出喜怒。
高王清楚,自己既然答应与赵衡合谋,即使赵衡打的名头再好听,落到自己身上,也是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这条不归路,他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