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如歌》剑舞情丝

2、衬衫的骨相

　　凌晨5点20分
　　衣帽间感应灯带渐次亮起，防尘罩下的高定西装像一具具没有温度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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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如的指尖在衬衫领口逡巡。
　　晨光透过防潮柜的玻璃，将Burberry格纹衬衫照成解剖图——第二颗纽扣缝线歪斜，这不是她缝的针脚。衣柜深处飘来若有似无的晚香玉气息，混着丈夫常用的雪松香，竟酿出某种甜腥味。

　　"太太，要送去干洗吗？"保姆王姐抱着脏衣篮出现在门口。
　　"这件我亲自处理。"林婉如转身时碰倒领带架，爱马仕丝巾滑落露出抽屉深处的药瓶。帕罗西汀的铝箔包装还剩三粒，医嘱卡上的日期是女儿中考前夜。

　　洗衣房蒸汽氤氲。她将衬衫平铺在熨烫板上，用棉签蘸取特制溶液轻擦领口。淡粉色痕迹在紫外线灯下显现时，老式挂钟正好敲响六下——那是二十年前他们蜗居地下室时捡来的破烂，如今走时仍精确到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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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9点07分
　　"这种香氛叫'仲夏夜之梦'，前调是晚香玉与忍冬。"专柜小姐将试香纸递来，"上周刚有位先生买给太太呢。"
　　林婉如摩挲着铂金卡边缘的刻痕，那是顾明远名字的缩写。柜台镜面映出她今日特意换的珍珠耳钉，与二十年前他在地摊买的那对仿制品惊人相似。

　　手机在此时震动。婆婆发来三连语音，每条59秒："明远胃不好你还让他吃日料？今早他秘书说昨晚应酬到两点！"
　　背景音里有清脆的落子声——每周三上午，顾明远都该在疗养院陪婆婆下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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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12点33分
　　干洗店老板老陈推了推老花镜："这件确实不是我们处理的。"他指着领口内侧的圆形熨烫印，"这种高温定型技术，只有丽思卡尔顿总统套房的管家服务会用。"

　　林婉如望着玻璃柜里待取的男士西装。突然伸手抽出件阿玛尼外套，袖扣处残留着遮瑕膏痕迹——正是上周慈善晚宴顾明远穿的那件。收据显示清洗时间是凌晨两点，而那天丈夫说在公司通宵。

　　暴雨砸在霓虹灯牌上，她抱紧装着衬衫的防尘袋走进巷口。二十年了，这条街的法国梧桐还是会在深秋落病叶，就像顾明远承诺的"永不出轨"终究要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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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6点15分
　　"爸的秘书又换人了？"小轩突然从饭碗里抬头，"今天校门口有个开玛莎拉蒂的女人，说是陈助理的继任者。"
　　林婉如夹起的龙井虾仁跌回骨碟，汤水溅在顾明远的袖口。他皱眉扯下餐巾的动作太急，碰倒了冰酒器。

　　"下周家长会我出席。"顾明远擦拭着百达翡丽表盘，"并购案提前收官了。"
　　林婉如注视着他腕间新添的抓痕，想起上个月送去宠物医院打疫苗的布偶猫。那猫儿被抱走时，也在他手背留下过类似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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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11点48分
　　保险箱齿轮转动声惊醒了暹罗猫。林婉如取出房产证时，夹层的照片滑落——那是创业初期他们挤在仓库吃泡面的合影。照片背面有褪色字迹：「等公司上市，天天给你炖燕窝」

　　楼下传来停车声。她快步走向露台，望见加长宾利里探出的纤细手腕。女人无名指上的宝格丽蛇形戒指反着月光，正与三天前洗衣房发现的袖扣纹路吻合。

　　顾明远进门时带着潮湿的夜雾。
　　"并购庆功宴这么早结束？"林婉如递上解酒汤，指尖擦过他后颈——那里有未消散的暖意，是车载座椅加热垫的余温。

　　"对方董事临时改约。"他扯松领带走向浴室，真丝领带夹却勾住了她的发梢。当发丝断裂的瞬间，林婉如看清领带夹内侧刻着极小字母：Q.T Shen。

　　花洒声响起时，她打开丈夫的行李箱。备用衬衫口袋里有张被揉皱的门票：「沈清棠当代艺术展——记忆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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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3点17分
　　地下室冷气渗入骨髓。林婉如站在老式投影仪前，墙面上晃动着二十年前的影像：顾明远在夜市地摊举着假钻戒，身后广告牌写着「千禧年倒计时37天」。

　　泛黄的展览手册从档案袋滑出。沈清棠的简介照片里，那枚蛇形戒指正在她指间吐信。林婉如突然抓起园艺剪，将院中疯长的晚香玉齐根斩断。汁液溅在白纱睡裙上，像极了婚礼那日顾明远手指渗在蕾丝的血迹。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她已熨好三套不同风格的西装。防尘袋里静静躺着从干洗店取回的外套，袖扣缝隙中嵌着半片玫红色甲油——和小轩扔掉的过期指甲油同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