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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后知后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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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在我的字典决不会有“后悔”这个词。
集训开始后,我发现自己不得不尽量躲着安德烈——尽管他待我的态度并没有特别改变。或者说,是表面上。我们不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和他似乎都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如今的他在想些什么——或者是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愿再想?从他的脸上我读不出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带给我无比的无措感。
“嘿,我说里诺——你就不能跑慢一点吗?”确定教练和保罗都听不见,比利和舍瓦在我身后小声抱怨。
我却没有回头。依然只顾埋头跑步。
“安德烈!”马西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和舍瓦一慢一快回过头。
“……我想他是在叫皮尔洛。”一旁鲁伊轻轻拍了拍舍瓦,好心的提醒他。
“可是——我也叫安德烈啊!”舍瓦颇不满的嘟起嘴,“为什么不叫我安德烈而管我叫舍瓦——难听死了——!”四周的队友都笑起来。
“你是小孩吗……”葡萄牙人一脸复杂表情的望着他。
“那个不重要!”马西莫满不在乎的从恨恨瞪着他的舍瓦身旁跑过。“安德烈!你结婚怎么可以不通知我啊?”
我撞到了Pippo身上。
身旁的队友纷纷笑着向安德烈道喜——看来他们也和马西莫一样,都是事后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
我一边道歉一边把Pippo从地上拉起来。即使如此,我的注意力却全在从我身边跑过的他身上。他笑着和马西莫解释着,与我擦肩而过,有一瞬间我以为接触到他的视线了——只是太快,快得让我不清楚是否只是错觉。
“……喂,里诺?”
“……”
“……我说——詹纳罗•加图索?”
“怎么?”我终于回过神。
菲利浦•因扎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眼神弄得我脖子后的毛都竖了起来。
“哦——也没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完美的弧度。我想如果没有后面那句话,可能面前这个美丽的男人会继续保留在我心中优雅绅士的美好形象——
“只是,你是否‘有空’放开我的手了呢?——如果你已经把心从我们可爱的安德烈身上收回来的话。”
——美好的东西就是用来敲碎碾成渣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至少其他人都没有发觉的样子。可是这个有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的男人却……于是,我除了继续受莫明的苦恼无措的折磨外还要忍受菲利浦•因扎吉版“蒙娜丽莎的微笑”——让我更觉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我从他眼里还看出一种等着看好戏的感觉?——事实上我也并不会让他失望……
这可能是内洛训练基地有始以来最具灾难性的赛前集训。从基地的训练器械到走廊的玻璃——甚至餐厅的杯、碟……都有一定数量的损毁。最后草坪上越来越多的秃斑让忍无可忍的保罗大吼:“里诺!你要踢的是球而不是草皮!——你是来踢球还是来破坏的?!”……笑到直不起腰的Pippo总结道:“那时一定都有安德烈‘恰巧’经过”。
集训结束前的晚上,在Pippo的提议和比利的怂恿下,阿比亚蒂、布罗基还有我集体溜出基地。名义是“安慰安慰霉运缠身的里诺”……事实证明他们的话是不可信的。一到市区的酒吧,坐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Pippo——那群白眼狼早已不知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为了少惹麻烦,我只管埋头喝酒。意外的是,今晚这个男人竟格外安静。只是坐在我对面,吃着冰淇凌。
“啊啊……还是跑来了呢——这个傻瓜……”他忽然幽幽的开口,竟有种宠溺的语气。Pippo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有点吃惊——不象平日里的他的狡颉世故,也不是他静下时的忧郁……眼前的Pippo神情格外的柔和,令人有着温暖的感觉。
“嗨!Pippo我来晚了吗?”我想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Bobo带着夸张的墨镜兴冲冲的走过来。
“没有——我们也刚到。”Pippo微笑着回答他,顺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有种中了套的感觉。
“怎么样你还习惯米兰的生活吗?那边高层的那些老头对你怎么样?布罗基他们呢?那群家伙没有欺负你吧?……”Bobo刚刚挤在他身旁坐下就笑嘻嘻的搂过他的肩膀开始一连串的询问。Pippo带着有点无奈却又满足的笑容一一回答。
我颇为尴尬的坐在那里,思忖着是否该找个借口离开。正在我犹豫的时候,Pippo示意Bobo停下了话头——他们两人先是凑在一起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转头看着我。我也不明所以的回看着他们。
“咳……那么——”Bobo先开口打破僵局,他看着我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不由缩了缩脖子。“里诺,听说你最近不大顺?”
我瞥向他身旁的某人——
Pippo正对他盛冰淇凌的杯子产生兴趣……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端起酒杯——
“——还是因为安德烈皮尔洛?”Bobo带着了然的笑容轻声说道。
我狠狠的呛了一口——感觉脑子里灌进一片杂音。好不容易缓过气,我愕然的望着他——哦,是他们。
“Bobo,看起来——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比那时的你还要迟钝的人呢……”Pippo带着回味似的表情说道。
Bobo微微面露尴尬之色。
见我依然是一头雾水,他不由微皱起眉头。
“还不明白吗,里诺?——真是的……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安德烈这个人的?”Bobo用保育院老师的口吻问我。
我不明白Bobo为什么要这样问,只能下意识的回答:“这个……是——朋友……”
却突然想起那一天的他的问题,脑中浮现出那时的他……
“——我想……该死——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懊恼的饮尽杯中的酒,狠命的揉着自己的头——
Bobo和Pippo良久没有出声。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可以吗,Pippo?”Bobo侧头问他身边的人。Pippo继续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Bobo获得了许可后,回头望着我,很认真的表情:“里诺,我们现在告诉你一个故事……你是怎么想的没关系,但不可以告诉其他任何人,能做到吗?”
虽然我不明白在这种时候,Bobo为何会想给我讲故事?不过迫于两人的气场我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别人的事,我都一定会做到。Bobo当然清楚我这个习惯,所以他在短暂的沉思后开口了……
他有时会停下来,用眼神询问Pippo,后者也会帮忙补充一两句……相当长的故事,却绝未有乏味的让我走神——事实上,它带给我的震撼不下于维苏威火山爆发。
故事的主人公就坐在我面前:一个认真的望着我,一个认真的望着桌子——Bobo那只手仍搭在Pippo肩上,此刻正动作轻柔的揉按着他的肩颈。……说不惊讶那叫虚伪。但是,看着眼前的两人,又会觉得……也许是很自然的事……
“为什么会告诉我?……”我愣头愣脑的问道。
“因为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啦!”Pippo带着顽皮的笑容用很平淡的口吻答道。
Bobo微微笑着看着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们有很多地方都很像’……‘连在这种事情上也是’……”Bobo仍是笑着,侧过头望着身旁的人,不再开口……我们都是。
……
那一晚,酒精似乎只起了一半作用:我不记得Bobo是什么时候道别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其他人一道潜回内洛,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倒在自己床上,不记得什么时候阿比亚蒂和布罗基响起鼾声……偏偏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一样样清晰的浮现——许多的画面像拼图一般聚现,而后消散……我一直睁着眼睛,凝视幻象的间歇看到房间的陌生的天花板。隐约觉得有一句话正慢慢在我身体中成型,几乎要浮出来——
“……——……”
猛的从床上惊起——我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了。
“其实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到……只不过离的太近——近到难以看清……”脑中响起返回的路上Pippo轻轻的低语声。
我把被单蒙扯过头,认真地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