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同人]半梦半醒》吟游诗人C

12、矛盾

　　“你不可能让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满意——至少我是做不到！”

　　这是个糟糕的冬天。漫溢的恐怖主义阴影，经济动荡……还有米兰城两支球队的当家前锋破天荒的爆发冷战。对我来说，也许还该算上——再本应美妙的圣诞假期还要听一个大男人向你吐苦水……“Bobo，也许Pippo只是希望你不要让卡纳莉斯太难下台——你们毕竟交往这么多年也该给对方留些面子……”

　　“去他的面子！他有没有想过我是为什么要跟伊丽莎分分合合这么久！现在居然还为这种事和我吵！？”

　　我试图宽慰身边这位一个劲给自己灌酒的老兄，可他却很不留情地打断我。我也并非耐性好的人，毕竟我可是为了他还推迟了订机票的日期——这可是冒着被我准岳父提菜刀追砍的风险……心里有些烦躁，可看到他可怜的样子又不好发作，只得端起酒杯闷闷地咽几口酒。

　　“抱歉……”Bobo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只是感到有些……”

　　我望了他一眼，看到这个已经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一脸别扭小孩的表情，不禁莞尔。“没关系，Bobo。只是你要知道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很关心你……还有Pippo。”

　　听到Pippo的名字时，他的肩明显的抖动了一下。“知道吗，里诺？我想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是的，根本是和自己过不去！”

　　我知道他所指为何，于是没有开口，任他发泄似的用沙哑的声音说下去。

　　“我有些时候弄不清他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什么才是他想要的？他说不希望每天被媒体追问我们的关系所以我开始和伊丽莎交往……他们产生矛盾时我为了大家都好过才又和伊丽莎商量分手……可他又说他不希望这样——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往复……”Bobo的声音有些哽咽，双手无助般的折磨自己的脑袋。“我真的不懂——我明白他喜爱踢球胜过一切近乎疯狂，这我理解而且我也喜欢他的这种执着。我也喜爱踢球，但如果是为了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他妈的可以放弃！甚至是离开这里一起回澳洲定居——这是我们最初在一起我变承诺他的……他却只是笑，笑我傻——他做不到，我知道，因为他是菲利浦因扎吉，他是Pippo……我可以成为只属于他的Bobo，他却不会成为只属于我的……”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可临到嘴边却又发现：其实根本无话可说——或者说由我说出来根本毫无意义。于是只能默默倾听，陪他喝酒。

　　Bobo喝了很多，还仍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只是早已含混不清，最后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他瘫倒在桌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来服务员结帐，然后几乎耗尽力气才把他搬到我车里。还好自己喝酒时有所节制，我想，我应该还能安全地开车把自己和他分别送回家。

　　只是我没想到Bobo会在半路突然发起酒疯。

　　车上路之后，身边的人哼了一声。“……这是去哪儿？”他努力支起脑袋。

　　“当然是送你回家。”我专心地盯着路面，几天后是平安夜，这几日交通都很拥挤。

　　“回家？什么家？我回、回去哪里？回一个什么人都没有的空房子！？我、我不回……我要见他——我要去他那里！”说着便伸过手来抢我手中的方向盘。

　　我吓了一跳，车子在路面上打了一个弯。好在我及时踩住了刹车。“你疯了吗！？”我余悸未平地吼道。

　　可身旁的人丝毫不理会我的怒气，仍一个劲念叨：“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双手用力地抓挠自己的脑袋。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好不容易爆发的一点火气又熄了下去。没办法。在权衡了片刻之后，我掉转了车头。

　　“里诺？”

　　看到来开门的人时，我趔蹴了一下，差点带着挂在我肩上的人一起摔倒。“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安德烈表情迷茫地看了看我和挂在我肩上的人，又回头望望屋内。好像稍稍明白了什么，转头对我苦笑：“和你一样。”

　　“安德烈，是谁？”屋子的主人这时才穿着睡衣，怀里揣着暖水袋走了过来。

　　“嗨，Pippo！”我强打起精神和他打招呼。Pippo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尤其在看到我肩上撑着的人时变得更糟。

　　“呃……他一个劲嚷着要见你，我只好把他带过来。”我解释道——真是的，怎么好像是我做错事了……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里却是遮掩不住的流露出怜惜和心痛。“你再帮个忙把他弄进来吧。”他叹着气说道。说完缓缓转身踱进屋里。

　　正在我认命地想移动靠在我身上的庞然大物时，方才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他靠过来帮我。他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很温暖。

　　“ Pippo他怎么了，胃痛又犯了？”在合力把Bobo搬到客厅的沙发上之后，我喘口气打破沉默。

　　“他不听我劝，吃了一堆冰淇凌……”他很无力地回答道。

　　这两个家伙真是……我看了看在沙发上酣睡的人，又看了看不断传来声响的厨房，叹了口气。

　　“对了，”我想起迪波拉上次来我家时，还兴奋地告诉莫尼卡假期时带孩子回去探望父母的事。“你怎么——怎么还没回布雷西亚？”

　　“我本来明天一早动身的，正在清行李但是……”他挠挠头，说着还望了望正在厨房里弄的乒乓响的人。

　　然后是一声巨响。

　　“受不了……泡个茶而已，你却差点把厨房拆了。”我端着泡好的茶回到客厅。

　　Pippo还很不服气地辩解：“我只是没经验，平时都是Bobo……”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低头揣紧怀中的暖水袋，然后望了望躺在沙发上的人。

　　我摇了摇头，帮他倒了杯茶，安德烈端起来递到他手里。

　　“谢谢……”Pippo双手捧着茶杯，低声嗫嚅道。

　　“Pippo……Pippo？”一直熟睡着的人似乎是醒了。他用手揉揉额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坐起身来一把抱住离他最近的安德烈，嘴里含糊地说着：“太好了，Pippo你在这里你在这里……我发誓我不再乱发脾气，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不再到处乱跑我会有规律地生活……别离开我，别再离开我……”

　　安德烈吓愣了似的，大气不敢出的任他越抱越紧。

　　我望向Pippo希望他帮忙解围，每想到他居然傻傻地坐在一旁望着面前的人发呆。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拉起Pippo，把他推到Bobo身边，然后从Bobo怀里扯回安德烈。拉着安德烈边说了句“晚安”边走出门。

　　走到门外时，安德烈犹豫着开口叫住我：“里诺，我的外套……还丢在里面。”

　　寒风里，他忍不住缩紧了身体。我没多想，脱下自己的外衣套在他身上，不容他推拒地把他推上车。“下次再取回来吧，你先穿我的就好。”

　　很短的路，在他家门前停下车。他低着头脱下外套还回我手上，打开门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我追了下去，把外衣又套回他身上一直送到房门口。我们在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没看着我，但也没有急着开门。

　　“他们这下大概能和好了吧。”我笑着说道。

　　“啊，能彼此理解就好了……”他应道。

　　“唔？”我没有明白他的话。

　　安德烈抬起头，望了望屋檐外漆黑的夜空。

　　“Pippo说他只是不忍心看到Bobo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退路和余地……他说Bobo是个很细心很重感情的人——从他们初识到现在从未改变。他说自己没有他那么直率那么坚强，他说他自己不知道能够逞强到什么时候……他说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害怕自己无法回报他的付出……”

　　“那……”我望着他。“你怎么对他说的？”

　　他沉默了半晌，转头正视着我，缓缓开口道：“我只能告诉他，有些东西是无法放弃和改变的，太过清醒和理性有时不一定是好事……”

　　安德烈突然不再说下去，移开视线不再看我。　　

　　我望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Bobo在酒吧里说的话——“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那些外人认为的那么坚强，他只是一味地勉强自己又爱钻牛角尖，他不想欠别人……可我并不是‘别人’！……我知道有多困难，可我同样知道若是放手的话，我一生都会为此悔恨……有些东西是无法放弃和改变的，所以我才不会想许多人那样欺骗自己……”

　　我突然觉得，那两个爱给人惹麻烦的家伙真的很幸运——他们之中总有一个是抵死不愿放手，聪明也好愚蠢也罢，他们至少没有选择欺骗自己。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我们都明白，有些事无法重头来过。

　　“……那么，晚安！还有先祝你圣诞快乐！”我笑了笑说道。

　　他终于又回过头来望着我，微微笑了笑：“你不进去坐坐？”

　　“不了。太晚了，耽误你明天启程就不好了。”

　　他眼神闪动了一下，轻轻耸耸肩道：“那……预祝你圣诞快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脱下外套，不好意思的笑着要帮我套上。

　　可能因为他突然靠的太近，可能因为那时天气太冷，他呼吸的热气化作浅淡的雾气迷蒙了我的眼睛，那时路灯幽然的光映在他眼中闪烁迷离，我感觉到靠近我的人温热的气息。我握住了他正在整理我外套衣领的手，依然是熟悉的微凉，轻轻地吻上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下一刻，我抱紧了他。

　　我感觉，自己似乎是抱住了某个温暖的光源。

　　他在片刻的迟疑后，无法抗拒地回应了我。

　　我久久不愿放开他。

　　过了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久，我才不舍地松开了怀抱。安德烈那双明亮浅褐色的眼睛深深的凝视我。未松开的手中，掌心传来他的温度。

　　我终于松了手，朝他笑了笑，转过身离开。

　　刚刚走了两步，右手突然被拉住——先是一紧，而后又很快的松开。我回头看向他。安德烈有些迷茫似的望着自己的手发呆，然后又一脸窘迫地把手插进口袋里。

　　我站在那里望着他，张了张口，却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悻悻地闭上。好不容易，我终于迈动了步伐，转身离去。我走到车边，正要打开车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我上了车，发动，驶离。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闷的呼吸也艰难。

　　最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