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关键词》徘徊入夏

6、第 6 章

　　笔尖与试卷的摩擦声，试卷的翻转声，飞速跳转。和额头间滴落的滚滚汗珠，唯有窗外的风给予过的一丝凉意，时针的转动声一次又一次拨动着人的心弦，少年们严肃的脸上透出的有几丝绷紧的神经或是疲惫。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几乎所有人都松了笔，只有一些人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再写个几个字，让后续的分数稍微能看点。

　　“都别写了，把笔放下来，最后一个同学帮我把试卷往前收。”江婷又看了一眼时间，眼镜上又闪过一丝光。

　　谢淮辞和叶昭佑平静的起来，和平常一样，将前排人的试卷一张张收起。在等待的那么一瞬间中，两人双双抬起头，少年的眸子在这一刻重合，对视，哪怕就那么一秒，也在叶昭佑的脸上留下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红晕。

　　这是一节长课间，在微风之中，在树荫之下。

　　叶昭佑的眼皮微微沉下，看了一眼时间，还来得及。随后轻轻趴下，伏在桌子上，闭上了双眼，留下的是较为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是在酒吧的彻夜未眠还是刚才考试后的疲倦，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刚才那道题你怎么写的啊？”“我也不会啊！你呢？”“完了！这次语文考试全完了！”“好啦好啦，心态很重要的嘛”……一些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混着窗外的风逐渐模糊起来，随着夏飘走了，杳无音信。

　　教室里还算安静，大多数的同学都去了食堂或者操场上，只有几位还在轻声讨论问题的同学。

　　谢淮辞带上耳机，想再听一会儿英语磁带，但是低头却看到了已经睡着了的叶昭佑。谢淮辞缓缓放下了戴耳机的手，心里却在想：“睡着了？别再吵他了吧……”

　　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显出一个轻轻地微笑，然后也轻轻趴下，面向叶昭佑。风还在吹，落在少年的身上，不再那么的闷热。

　　叶昭佑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就是喜欢和别人拌几次嘴，睡着之后很安静，竟还有几丝平时见不到的可爱。

　　谢淮辞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这么仔细地看过叶昭佑，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看见他高挺鼻梁上的一颗小痣。谢淮辞轻轻地笑，“安静的时候还挺好看的……昨晚干什么去了？会这么累啊……”他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谢淮辞会突然想伸出手去触碰叶昭佑鼻子上的那颗小痣，但又把手顿在了半空，他认为那是自己下意识的吧，又或者是怕被别人发现后的尴尬，因为这个举动，在正常人看来还是有点奇怪，毕竟没有什么好兄弟会在衬对方熟睡的时候，想去触碰他的脸，想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随后又看了一眼叶昭佑，垂下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也缓缓地闭上了眼。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叶昭佑的模样，内心的回响与英语磁带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孤独的灵魂。

　　“佑哥！打不打……篮球？”顾舟南举着个篮球，大大咧咧地就闯了进来，但是突然语气却越压越低，还觉得有些尴尬，因为班上剩下的一些人都齐刷刷地朝他看去，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劲。

　　“顾舟南，你老喊什么啊？大课间都有人休息的！”班长陈依依面上带着点生气，但也只是很小声地“质问”。

　　“知道了班长，抱歉抱歉！嘿嘿……”顾舟南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也不敢再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班上很多人都看的出顾舟南是好感陈依依的，青春期的情感开始懵懂而又直白，也不难看出那一点点坦露的内心。

　　顾舟南坐下后一回头看着谢淮辞和叶昭佑的方向，心里怔了一下：“我的妈呀……这俩人还真是的，这不得拍个照念一下？嘿嘿嘿……”

　　顾舟南搓了搓手，露出一抹不怀意的笑容，“良子，手机给我！”

　　邓良面上露出一抹不情愿，一边拖鞋子一还发发牢骚：“不是，佑哥使唤你，你又使唤我，还不如佑哥呢，跟佑哥一起他还能给我讲几道题，跟你……哎算了，一会儿我帮你藏手机的事要是被江婷知道了，不就死定了吗？”

　　“哎呀，你懂什么？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还是得我来～嘿嘿嘿……”随后又是一脸坏笑，但坏笑之后接过手机就翻了一个很夸张的白眼，做出了呕吐的动作：“呕！这什么东西啊，这么臭？！你脚是什么生化武器吗？”

　　“当然是你的宝贝手机啊，赶紧的吧！”邓良也微微向上翻了个白眼，然后眼睛带着丝柔情，看着顾舟南摆弄着手机。

　　“切！就没见你话这么多过，咋跟吃了火药似的？小心点你的小身板，本来身体就不好。”顾舟南也没有做过多的留意，转身找了个更有意思的事情干。

　　而邓良语气轻轻的，回了声：“哦……”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哇～拍照留念！哎！良子，看你南哥我拍照技术怎么样？”顾舟南从踩着的椅子上跳下来，随着手机闪光灯的闪烁，顾舟南还一脸得意的拿给邓良炫耀。

　　这是两人的第一张合照，叶昭佑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谢淮辞就这么面对着他睡着了，那么安静，那么不知不觉……

　　“良子，你说我这张照片要是发校园贴吧上，那我不得一举成名啊？”顾舟南刚想再给邓良看一眼，手机却直接被夺走了。

　　“好了好了，别弄了！咱现在就这一个手机了，再被收了可不行，还是小心点吧，你要发贴吧也只能给我憋到放学！”邓良撇过脸，语气中还带了点傲娇。

　　顾舟南只能眨眨眼，将嘴撇过去，似乎有点不服气。

　　可邓良也没有立刻将手机关机，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照片：两个少年面对面趴着，好像能透过这张普通的照片听到他们内心的窃窃私语，还有互相交换的鼻息。而只属于这个夏天的回忆，都被封存在了这一张照片之中……

　　不知道是谈话声突然变大，还是其他的不知名原因，叶昭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啊……”叶昭佑有些迟缓的喊了一句，声音不算特别大，但还是吸引到了些别处的同学看过去，“没事没事，有只虫子……呵呵。”叶昭佑尴尬地找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所有人才扭过头不再看他。

　　“谢淮辞怎么在我面前啊？一睁眼就是他……”叶昭佑缓过神后才想起来，然后又对着顾舟南和邓良看去，本来还想着转个身继续趴会儿呢，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刚才的疲惫似乎全都消失了。

　　谢淮辞有些不太清醒地缓缓坐起身来，慢慢吐出一句：“干什么？怎么不睡了？”

　　“你要睡觉就趴下来好好睡啊，非得跟我面对面，一醒来就是你的大脸……跟鬼似的！”叶昭佑跟个炸毛小狗似的，但是还是怕吵到周围同学，努力压低声音。

　　旁边的邓良和顾舟南一脸吃瓜样，就差一把瓜子了，一会儿看看叶昭佑，一会儿再瞅一眼谢淮辞。

　　谢淮辞不知是怎么了，突然靠近叶昭佑，他看见的是叶昭佑鼻子上的那一颗微微晃动的小痣，轻轻吐了句：“哦，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帅的鬼去？”然后又缩回身子，刷题去了，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邓良和顾向南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是叶昭佑一个眼神过去，两个人马上又装作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状态了。

　　“哎呀！你去那边点，别离我太近！”
　　“随你便。”
　　“我们也做题吧啊哈哈哈……”
　　“也行。”
　　……

　　叶昭佑缓平了一下心情，看了眼窗外的绿，心里头小声嘟囔着：“什么帅不帅的，没见过这么个不要脸的，两个男的贴这么近，奇不奇怪……”

　　（放学铃声——————
　　“终于放学了！”“走走走，回宿舍吧！”“你去不去食堂啊？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

　　“佑哥，我先回宿会了嗷！”顾舟南先对叶昭佑招了个手。

　　“嗯好，我还得去拿手机去。”叶昭佑没抬头看，还是在低头整理书包。

　　“行，走你！良砸！”顾舟南对着邓良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叶昭佑收拾书包的时候不急不慢的，又变成了平时别人眼中的内向乖巧且高冷的形象。

　　“叶昭佑，一起回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叶昭佑的耳边响起。

　　果然，是谢淮辞。

　　叶昭佑听到声音后下意识的抬头，与谢淮辞的眸子对上。谢淮辞的身子挡住了叶昭佑视线头顶上的光，他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高大”的人形。

　　叶昭佑微微一怔，才缓缓开了口：“不了，我今晚还有事，不顺路的，你自己先回去吧。”随后又低头整理起了书包，但是又觉得这么说不太礼貌，犹豫着又补上了一句：“呃，那个……注意安全。”

　　“好，我帮你把手机拿过来了，给。”随后，谢淮辞把手机递给了叶昭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昭佑看着谢淮辞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有种犹豫的感觉拽住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停止了思考。

　　夜晚上路灯的射程并不远，还有几只蛾子围着灯舞。

　　谢淮辞缓缓地走着，随意地扒拉着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很熟悉，很……

　　“叶昭佑？他走那条路吗？那个方向是……怎么进酒吧了？”谢谁辞心中有很多疑惑，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心里也呢喃。谢淮辞步步走近再看去时，已经看见了一个穿好工作服，看起来些许削瘦的人穿梭在酒吧之中了。

　　他知道那是叶昭佑，但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进去的理由。毕竟他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谁也不会放他进去的。

　　他没有再打扰或犹豫，悄悄走了。心中却有所发问：“这就是他晚睡的原因吗？每天这样还要早起去学校，叶昭佑你不累吗？那群巷子里的黄毛……又是什么人呢？”

　　如果他把这些问题全部甩给叶昭佑，那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有些烦的人，像本儿童时期读的十万个为什么般，但他想知道的又太多了，而这些也都只是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罢了。

　　“他这是欠了多少啊要这么拼命？”谢淮辞说岀来了自己这几天一直想问的，属于自言自语，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但……他不理解，他也不了解他。

　　他不理解的是叶昭佑会为了那么点钱这么拼命，并且对自己的生命也不那么重视；他更不了解叶昭佑，不知道他的身世,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呢，站在谢淮辞的角度，他为什么要去了解和理解他呢？或者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了解和理解他呢？同桌？同学？还是半个邻居呢？他没有资格。

　　但这些兴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

　　谢淮辞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打开手机看见了一条条弹出的消息，皱了皱眉，一股脑躺在了床上。有一条比较显眼，他点进去看见的是自己银行卡余额上增加的数额。

　　谢淮辞知道这是谢之舟的意思。可是他又不明白：“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真够无聊的……”

　　谢淮辞把手机扔在一旁，没有在理会，只是觉得心烦，把头埋在被子里，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动身子，在床上摸索着手机，乱摸了一阵子之后才摸到手机。

　　谢淮辞抬头，跟触发了他哪根神经似的，打开了他和叶昭佑的聊天框。

　　“怎么换头像了？”谢淮辞还不知道叶昭佑什么时候换的头像，点进叶昭佑的主页一看，头像已经从一片叶子变成了一只小猫。

　　谢淮辞心里还想着：“他也喜欢猫？猫……涂鸦小猫？这不我头像吗？呵呵，怎么这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搞半天笑话我头像呢！”谢淮辞后知后觉，点开键盘，想说千言万语来表达他后知后觉后的心情。但他好像不敢，最后也就只输入了一句“你到家了吗？”

　　想了又想，删了又输，输了又删，犹犹豫豫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还是点了发送键。

　　他看着聊天柜发呆，许久之后却还是没等到回信，和那天一样，心中又莫名生出了一种“烦”。但和刚才的那种又不一样，他将手机往边上一推，不再看。

　　后来，谢淮辞一件一件地褪去身上的衣物，少年身上的轮廓开始有些清晰。

　　整个人“泡”进卫生间后，花洒流出的水一点一点将他淹没，他的意识不再那么清晰，水流进入他的耳朵，灌进他的大脑，什么也听不清，只有一阵温热，贯彻他的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很痒，但似乎这样就可以冲去他一天的疲惫与刚才的厌烦。

　　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太平静了，又牵引着许多少年看下的秘密，或者是别人知道的，公之于众；又或者是只有你们两个的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