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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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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附近的居民楼中,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拿着酒瓶的糙汉家暴男拽着他苦苦哀嚎的妻子从这里穿过去。这种地方,的确不像谢淮辞这种穿着整洁干净的富家少爷该来的地方。
“就这间房,200一个月,住不住?不住走人!”这儿的房东嘴中叼着一根烟,腋下夹着一个破旧的皮夹包,语气中透着不耐烦,看着也不大面善。
“住!我住!”谢淮辞的语气中有着几丝紧张,但不大明显,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红票子递给房东,房东一把夺过,将手中的钥匙抛向谢淮辞,谢淮辞有些踉跄的接过,不再说什么。
房东走后,谢淮辞静静的看着这房子中的一切。两个卧室紧挨在一起,都不算大;拥挤的客厅和一个极小的浴室。房子虽小且有些杂乱,但对谢淮辞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至少这是一个不用再随时挨着那些毫无理由的巴掌,没有监控的凝视,甚至可以包容自己情绪的地方。
他终于松了口气,做了简单的收拾。谢淮辞把玩着手上的钥匙,似乎又让他想起了些什么。他想着他应该再回一次宜河把一些没带走的东西带走,特别是那张母亲的照片……那个地方与其说是个家,但还是谢之舟口中的曾经让他感到恶心的“家”更贴切点。
谢淮辞走出了出租屋,轻轻地关上门,向外走去。楼梯有些错综复杂,还有潮湿的气味,偶尔还会传出流浪猫狗的叫声。
他有些闷闷不乐,心里生烦,脚下还踢着一块小石子,一步一踢,好像还会有回声。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传出些声响,愣了几秒,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昏暗狭窄的巷子中,几个男人双手插兜,嘴里还衔着根牙签,脸上充斥着嚣张。还有一个男的半蹲着,似乎是个“领头”,脑袋上顶着的黄毛有些亮眼,拿着把刀抵在瘫坐在墙边的人的脸上,不急不慢但有些用力地说:“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还钱!父债子偿啊!成绩那么好的个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就你他妈的这点钱够老子花几天的?实在不行,我看你妈挺不错的,我们找她玩玩,怎么样啊?”
“滚!我爸的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敢碰我妈!我就……”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你就怎么样?啊?”川横随后就用脚在那人的腹部狠踹一脚。
男生吃痛地喊出一声,更加发狠地瞪着那个黄毛。
谢淮辞趁一群人不注意,想凑近看清那张被人群挡住的脸,缓缓走近,当真正看清的时候,他震惊了,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明媚的他呢?
谢淮辞颤颤微微地说:“叶……叶昭佑?!”叶昭佑有些诧异地抬头,对上谢淮辞的那双眼,又下意识地逃避。
还不等谢淮辞反应,那一群人便向他涌来,谢淮辞眼疾手快地甩出几个拳头,一脚就踢到了川横的“命根子”,疼得川横直嗷嗷叫。趁那群人相互“问候”,谢淮辞就一把拉住叶昭佑的手,喊了一句:“跑!”
说完,两个人就跑出了巷子,似乎消失在了这居民楼中。当那群混子反应过来再追出去时,早已没了人影。
“靠!等着吧,老子迟早捉了你扒皮!”说罢,川横就对着墙狠踹一脚便走了。
两个少年穿过了很多地方,狭窄的巷子,昏暗压抑的居民楼,变成了破茧的蝴蝶,只有奔跑后的喘息声与微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了好了!跑、跑不动了!”叶昭佑缓缓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气,随后又跟上一句:“对不起啊,又让你添新伤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难不成你也住那儿啊?”叶服佑有些疑惑,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再结合学校的传闻,他认为谢淮辞再怎么样也不会住在那种地方,高低得是个漂亮的大房子。
“嗯,今天刚搬过去的。”谢淮辞还是一脸淡定的样子。
叶昭佑听到这里就更疑感了,“为什么?你家……”
“不为什么,走,回去吧……处理伤口。”谢淮辞打断了叶昭佑,语气又柔和了不少,似乎也想避开这个话题。叶昭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也没再问下去。
他们走得不算快,谢淮辞也顺便稍微熟悉了煦河的那一小片地方。
“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煦河?”
“不知道,我从小就在煦河长大,这个地方也不算大,都快被我逛烂了!你呢?你为什么从宜河转到这儿?是那里不好吗?”
“不是吧……但我也不知道,我爸让我转我就转了,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等我问明白了回头再告诉你?”谢淮辞偏过头看向叶昭佑,叶昭佑顿顿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嘟囔了一句:“其实不知道也行……”他也不知道谢淮辞有没有听见。
叶昭佑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他就不问问我吗?被逼到巷子里,一幅狼狈样,呵……”
两个人回到居民楼的时候也快傍晚了,和那天在学校里一样,一切都是似曾相识。
谢淮辞领着叶昭佑到了他的出租屋。叶昭佑刚进门,就打量着谢淮辞的房间,果然和谢淮辞在学校的人设一样,干净冷清……
“我看看伤口吧,在学校和顾舟南说话不挺能的吗?怎么遇到这种事,就不会反击了?”谢淮辞轻轻摆弄着叶昭佑的胳膊,想看看伤势。因为刚才那群人下手没个什么轻重,谢淮辞在刚才也体会到了。
两个人贴得有些近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叶昭佑心里突然觉得很奇怪:“贴那么近干嘛……奇不奇怪?”然后将谢淮辞推开了,说:“呃……不热吗?贴这么、近?”
谢淮辞没有听到叶昭佑的回答,便没再问下去。
“你先坐吧,我去看看我把医药箱放哪了,刚搬过来,东西还不太全。”说罢,谢淮辞就朝卧室走去,叶昭佑确认谢淮辞真的在找东西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笔,随手找了一张纸,心里想:“老麻烦他也不好,留张字条给他吧!”
“叶昭佑!我找到了,你……叶昭佑?”谢淮辞再出来时叶昭佑已经离开了,他将找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突然看见杯子下压着什么东西,他挪开杯子,拿起纸条,纸条上还有被杯底的水压出的痕迹,有些字都花了,但好在勉强看的清,留下有点歪歪扭扭的字:
“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好好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吧,这是我的电话和联系方式,有事可以找我,明天学校见!”
谢淮辞看完笑了笑,心里默想:“他的字怎么这么丑啊,和长相一点也不符……”脑袋中不忍浮出叶昭佑的模样,好像自己也没有多么认真的看过他,但心里却告诉自己:“叶昭佑很漂亮。”
随后,他小心地将纸条对折,塞进了衣服口袋,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便准备再回一次宜河。
去宜河的路很长,但时间很快,谢淮辞是打车去的,又看了一遍他初来煦河的路,那也是他母亲的家乡,不知道为什么,刚来煦河的时候,没有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
谢淮辞下车后,与师傅打了声招呼便向着那间老宅的大门走去,他轻轻推开大门,依然是“吱——”的一声,但打开后的场景与上次却不同。没有散了一地的碎玻璃,没有杂乱的客厅,连上次的茶几,也换了新的……谢淮辞只听到游戏机里发出的有些混乱的声音,他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向他的房间。
他再次打开房间的门时,彻底慌了神。什么东西都被砸了一遍……他下意识的冲向床头柜,但已经晚了……
他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照片给带走,一时间无措到开始发抖。
相框上的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也变成了碎片,他颤抖地拾起每一块碎片,试图将它们再次拼好,可是,碎了的东西又怎能被修复的完好如初呢?
“妈……”谢淮辞几乎崩溃了,眼泪都快流干了,所有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全都涌上心头。他攥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说:“谢桉……”
谢淮辞冲出房间门,大步向一楼正在打游戏的谢桉走去。
谢淮辞拼命的拽住谢按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谢按!我床头柜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你动的?是不是你!”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却依然要坚持一下……
谢桉有些被现在的谢淮辞吓到了,但仗着谢之舟的放任和贺蓉的宠爱,他仍是一幅高傲得意的模样,“是我又怎么样?你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还好意思回来?我爸说了,你的就是我的!我把一个不值钱的东西撕了,这么心疼干嘛啊?”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谢淮辞的怒火,谢淮辞重重地一拳打在了谢桉的脸上,谢桉的叫喊声引来了贺蓉,贺蓉看见这个情形,立马跑过去抱过谢桉,对着谢淮辞喊:“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野种?他是你亲弟弟!你下这么重的手,对得起我吗?滚!给我滚!这个家不欢迎你!你个败类!”
谢淮辞看见他们母子俩只觉得恶心,他本来也有一个爱他的母亲,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完整的童年!但这一切,都让谢之舟给毁了……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又能去怪谁呢?
谢淮辞的脸上阴沉得很,像第无数次被扇巴掌后般的习惯与隐忍,他浑浑噩噩地爬上楼,带走了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他真的没人要了。
走时,他用力关上大门,试图用最后一点声响来让那对恶心的母子感受到他的愤怒,他转身看向这座老宅,心中拧做一团:“真想一把火烧掉这个恶心的地方……”
谢淮辞是步行回去的,眼泪好像真的流干了,他看着晚霞的光照在照片碎片上时,内心似乎又得到了一丝安慰,从傍晚到夜晚,漫长又短暂。谢淮辞像不知道累似的,走了很久很久……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房门,一股脑儿扎进了卧客床上,呼了一口气,脸上的泪痕还在。
他小心翼翼拿出照片碎片,一块一块的和拼拼图似的拼好,用手抚平了撕扯的痕迹,再将它们用透明胶带粘好。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格外珍惜这张照片,因为除了这张照片,母亲就好像什么也没留给他了。谢淮辞寄托所有思念的载体就只有这一张照片。
过了一会儿,谢淮辞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犹豫了几下,在搜索用户的页面输入了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号码,页面弹出一个用户名:“佑-”,谢淮辞点进用户主页,头像是一片叶子,主页很简单,连朋友圈也没什么内容,谢淮辞思索了一会儿,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发呆的盯着手机屏幕,希望快点有一条消息弹出,可是许久过去,谢淮辞并没有等到,直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夜深了,少年也睡着了,或许今天真的很累了,还有一滴泪划过用胶带覆上了的照片,只有少年那伤痕累累的双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以往的寂静,但少年不知道,所以黑暗之下,化作了早已熟睡的少年的手上手机闪烁过的光。
从此,谢淮辞的通迅录上又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