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关键词》徘徊入夏

12、第 12 章

　　那年七月初的夏天已经很热了，在外面稍站一会儿，额头上都会冒出汗珠。
　　可少年们却享受着这个独特的季节，将对方与夏天联系在一起，将回忆定格在某个珍贵的瞬间。

　　“谢淮辞，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叶昭佑手上抱着箱子，身体前倾，向谢淮辞的房间探去。
　　谢淮辞单手推着行李箱从房间里走出来，扶了下眼镜框，“嗯，我差不多了。”
　　“行，准备走吧！”叶昭佑做出了几个夸张的动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有些汗渍的短袖成为了那个夏天最朴实的印记。
　　汗珠微微闪着光，看得人心里有股痒痒劲儿。
　　“好。”
　　……

　　“我们从这站下去之后会有辆三轮来接我们的！路上可能不会那么平，但是空气很好的！”叶昭佑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淮辞。
　　“……嗯。”谢淮辞的反应没有多积极，但还是尽力地去回应叶昭佑，脸上的气色也不是特别好。
　　“你怎么又不爱说话了？不对啊……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有点……晕车。”
　　“你早说嘛！晕车药吃了吗？”
　　“来之前吃了……”
　　“行，那你实在不行的话……靠在我肩上吧，闭上眼睛？我到站叫你。”叶昭佑眯了点眼睛看着谢淮辞。
　　“我……好。”谢淮辞没有选择拒绝，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叶昭佑的肩膀上，眼前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叶昭佑觉得肩上一重，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小时候都是他靠在姥姥的肩膀上，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作“依靠” 。
　　叶昭佑忍不住地去想，“感觉好奇怪……谢淮辞有这么重吗？车上明明有空调，但是感觉还是好热……心跳也好快……”

　　是讨厌吗？应该不是，叶昭佑没有那种感觉，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怕吵醒了旁边的人，一切都尽力做到小心翼翼。
　　“如果谢淮辞都不觉得有什么，那我也没有理由再介意了啊……”
　　于是也这么轻轻地沉下了眼皮……

　　车上的广播播放着到达最终站的提示，叶昭佑微微挪到了下身体，但旁边的人却无动于衷。
　　他猛地一睁眼看着旁边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把谢淮辞给叫醒。
　　晚霞的太阳光照射在车内，而空荡荡的客车内，只剩下了两个孤独的少年……

　　“谢淮辞，起来！到站了。”
　　“嗯……”谢淮辞比刚才舒服了许多，或者说是安心了很多，意识不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在叶昭佑的肩头拱了拱，然后缓缓坐起。
　　叶昭佑觉得肩膀上一痒，余光瞥见谢淮辞，耳根有些烫，脸颊也泛着红。
　　谢淮辞揉了揉眼睛，说了一句“谢谢。”
　　“嗯……”
　　“你脸怎么有点红？也不舒服吗？”谢淮辞伸出手想触摸。
　　叶昭佑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只手甩开，“什么脸红？肯定是太阳晒的！你、你醒了的话就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快一点，已经没人了。”
　　“好。”谢淮辞看着叶昭佑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在心里面嘟囔着一些什么，“好奇怪……”

　　霞光还没有褪去，洒在叶昭佑的身上，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丝贴在太阳穴处，把他衬得很好看，但也没有完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或者是显得格格不入。
　　谢淮辞从车上走下来，偏头就看见了叶昭佑，他没有再前进，只是注视着他，目光没有那么炽热，因为谢淮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看一会儿眼前的少年。
　　脑袋里还发着懵，不知不觉还流着冷汗，谢淮辞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晕，下意识地说着话，声音也不大，很糊，“叶……叶昭佑……”
　　果然，一个没憋住，谢淮辞肚子里一阵酸水，吐了出来。
　　叶昭佑刚把行李箱搬下车，听到动静不对，朝着声音看过去，边喊边跑到谢淮辞的身边将人给扶住。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些味道很冲的东西了，叶昭佑尽力憋着气，去轻拍谢淮辞的后背。

　　“咳咳咳……”
　　两个人将东西堆在一起，找到一处长椅上坐下，叶昭佑听不得谢淮辞咳嗽，总感觉下一秒对方又要吐出来点什么东西。
　　“你你你别咳嗽！喝点水顺顺，还难受吗？”叶昭佑给谢淮辞递过去一杯矿泉水，又拍了拍他的背。
　　谢淮辞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接过矿泉水，只是又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叶昭的肩膀上。
　　叶昭佑只感觉自己肩上一沉，身体一僵，缓缓收回了自己拿着水的手。
　　“这样，不难受。”谢淮辞嗓子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
　　“行吧……你难受的话就再靠一会儿。”叶昭佑放松了身体，不再说话。

　　两个人都不知道就这样靠在一起多久，直到天不再那么发亮，直到远处传来三轮车的声响。
　　“昭佑！你宋叔来啦！”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中年的男人开着三轮车向两人靠近，男人从老远就开始招手，显得格外热情。
　　叶昭佑听到声音一垮，连忙把谢淮辞拉起来，“谢…谢淮辞，起来！人来了！”
　　“嗯。”

　　“宋叔！”叶昭佑跑过去招手迎接，样子活蹦乱跳，笑得也灿烂。
　　“唉！我来了！”宋叔把东停在空处，下车后用手在身上蹭了蹭，握住叶昭佑的手，“好久没见，是长高了喔！比你宋叔都快高出一个头了噻！”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就是吃得多！”
　　……
　　离得有些远的谢淮辞只是歪头看着二人，也听不清楚对面在说些什么。
　　“宋叔，我这次带了个同学来玩，你方便不？”
　　“同学啊？方便！当然方便噻，那是不是行李多啊？走！我帮你搬上车啊！”
　　“行！谢谢宋叔！我那同学呢就是有点内向了，不太爱说话，还有点晕车，坐在那头休息呢。”
　　“看到喽看到喽！走！”
　　“得嘞！”
　　“谢淮辞！那是宋叔，要带我们回村的。”
　　“嗯！宋叔好。”
　　“唉你好你好，小谢是吧？我记住了。你嗓子怎么回事啊？东西我和昭佑搬就行，难受的话，车子离这不远，你慢慢走过去噻。”
　　“没事没事宋叔，我好多了，可以自己搬。”
　　“宋叔来了就是帮我俩的，走啦走啦！”
　　“对噻！慢点啊！”
　　“谢谢……”
　　谢淮辞不再坚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却生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爸爸来接……？应该是忙吧。”
　　……

　　“上车！”叶昭佑把谢淮辞扶上车，自己再找好姿势一下子就跳了上去。
　　“坐过三轮车吗？”叶昭佑笑着看着谢淮辞。
　　谢淮辞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句：“没有。”
　　“没事儿！今天体验一下，马上晚上了，夏天晚风吹着，坐三轮可舒服了，你晕车劲儿一会儿就散了。”
　　“好。”谢淮辞挤出一个微笑，不太勉强，有点僵硬，叶昭佑看着他这副样子也只想笑。
　　“孩儿们！我们准备出发喽！”
　　“那您开稳点啊！”叶昭佑笑着回应。
　　“晓得嘞！”

　　确实也像叶昭佑说得那样，谢淮辞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看着叶昭佑闭着眼睛笑着，享受着风，而晚风又毫无保留地抚过他的每一缕发丝，温柔中是带着自由的味道的。
　　谢淮辞是侧着坐在小木头凳子上的，就算是夜晚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天叶昭佑的每一个动作，记在心里。
　　“你还难受吗，谢淮辞？”叶昭佑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与风融为一体，但谢淮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不难受了！”谢淮辞也尽量加大了自己声音的音量。
　　叶昭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但也没有要收住的意思，谢淮辞一怔，呆呆地看着叶昭佑，心里想着：“他很开心……”
　　“谢淮辞！你喜欢夏天吗？”叶昭佑像是喊出来的。
　　“喜欢！”谢淮辞不再保持平时那种放不开的状态，努力回应着。
　　“你们两个娃儿嚯，开心的噻！”宋叔在前面开车，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
　　“因为好久没回来了！”
　　“要得嘛，你身头两边的玉米地也长得可好了噻！”
　　“嗯！今年丰收啊！一定！”
　　……
　　后半路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只有三轮车发出的噪音，混杂着不明显的蝉鸣。
　　一路上两个人在三轮车车厢上晃个不停，都默认了这场潦草决定的暑假。

　　“天不早了，东西帮你搬下来放这了噻，你宋叔再不回去，你婶子要说我了，记得帮我给你姥姥问个好嘛，走了噻！”宋叔招了招背过身准备离开。
　　“好嘛！宋叔改天来家里吃饭啊！”
　　“要得！走喽！”
　　三轮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黑夜里。
　　“谢淮辞，我还没和姥姥说我回来的事儿呢，你说这算惊喜不？”叶昭佑拉着谢淮辞的衣袖，把人往下拽，然后又蹲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房间里面。
　　屋子里头还亮着泛黄的灯光，没有播放电视的声音，只是院子里不断传出犬吠。
　　“你回自己家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谢淮辞虽然不太懂，但是也学着叶昭佑那样把声音压低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
　　“汪汪！汪！哈哈哈……”
　　叶昭佑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狗叫声打断了。
　　叶昭佑立马转身做了个“嘘”的手势，“大黄！你再叫我就要被发现了！别叫了别叫了！”
　　可是不曾想，狗叫声的音量不降反增，越喊越欢，还一个劲儿的摇着尾巴。
　　“唉！你……！”
　　“谁啊？谁在那儿？大黄？”房间门被推开，一个听着带着慈祥的老人的声音传来，叶昭佑再熟悉不过了，然后身子一僵，心里只想着一句话“完蛋了！要被发现了……”
　　“为什么……唔……”谢淮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完就被叶昭佑捂住了嘴巴，丧失了自主发言权，随后放弃挣扎。
　　“谁？谁在那儿？”老人顺手从门旁拿到一把扫帚，开始静悄悄地向声音的方向移动，心里想着：“这么晚了难道是偷鸡贼？”
　　“好你个偷鸡贼！看我老太太不拍死你！”然后使劲儿往声音的方向拍去，动作利落有劲。
　　便随着惨叫声的还有叶昭佑抽空的一句“停停停！姥姥！是我！”
　　“……？”

　　“今天是愉快还是不愉快的一天？我分不清了啊啊啊！还好谢淮辞没吐车上，不然车子的清洁费用就是他出哦！而且他说他是第一次坐三轮，比我想象的要适应的多嘛！像他那样的有钱人家还挺入乡随俗的，跟我呆在一起他肯定开心得要命！最惨的是我回自己家竟然被当成了偷鸡贼？！这件事以后会被拿出来笑话多久啊？我再也不会不提前告诉她老人家偷偷回来了！还是惊喜也不是惊吓！是我的挨打受难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