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关键词》徘徊入夏

11、第 11 章

　　忽忘我的花很小巧，落在手心，还能看见如星星般的花蕊，很普通又很迷人。阳光之下，万般明媚。它开得太灿烂了，然后人们才知道了，夏，真的来了……

　　“谢淮辞！你也去学校啊？一起呗！”叶昭佑看到了不远处往学校方向走的谢淮辞，拽着肩上的书包系子倾斜着身子看着谢淮辞。

　　阳光笼罩着对面的少年，他在发光，一言不发，但却向着他目光中唯一的人一点一点靠近。

　　而不远处的叶昭佑看着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溢着暖，他想着：“谢淮辞是属于阳光的吧……太灿烂了，好想靠近，然后抓住，想拥抱他，然后也摸摸他的头，安慰那个曾经失去过亲人的悲伤的他……”

　　仅管在谢淮辞眼中仅仅是“不知者无罪”，但叶昭佑还是想忘记昨晚的一切言语上的冒犯，可他却也忘不掉竟会有一只手去安慰他的不妥行为。在少年眼中，一切未体会过的，都应该尽量记住，无论是快乐还是伤痛。

　　谢淮辞直到走到了叶昭佑的身边才开口说话：“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走吧。”然后笑一笑，叶昭佑也才终于发现，谢淮辞最近笑得次数比以前更多了。

　　“你最近怎么这么爱笑了？跟我待在一起就这么开心啊？”叶昭佑开玩笑地说着。

　　两个人背对着走过了没有阳光照射的出租屋，一起奔向了阳光，真的如破了茧的蝴蝶一般。他们发自内心地笑着，眸子中也只映着对方的身影，没有可以形容的参照物，他们也只有彼此。

　　谢淮辞开玩笑地说：“不是你让我多笑笑的吗？”

　　“你！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我怎么不知道。”叶昭佑一想到那天说的话，就能尴尬到蹦出三里远。

　　“好好好，和你待一起我很开心，行了吧？”少年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心中默念着：“想看到更明媚的你，而不是被挤在巷子角落被打得伤痕累累的你，可……为什么呢？我想再靠近你一点点，我分不清我对你的感觉，叶昭佑，你才是我的太阳。”

　　“那就好！跟你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和跟顾舟南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就是不一样，但是我又说不出来，真奇怪……”叶昭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又继续说：“哎呀管它呢？都是兄弟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淮辞没有回答叶昭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没有过于刻意，而是不易让人察觉的，“那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静静的看着你的呢？喜欢听你说话，讲关于你的一切的呢？这是不是也很奇怪啊？”

　　“哇！忽忘草唉！谢淮辞你看！”叶昭佑蹲在地上采了一簇小花，那小花精致得很，在有些茧子的手上显得更突兀些。叶昭佑举起来给谢淮辞看，又在谢淮辞脑袋周围比划了好几圈，但最终落在了谢淮辞的左眼处，叶昭佑就这么看着，眼睛还有些聚不上焦。

　　“怎么了吗？”谢淮辞的目光随着叶昭佑手上的蓝色小花移动着，心里却在想：“他的手上，有好多的茧……”

　　“没什么……我就是想，要是别在你耳朵后面，肯定很好看！”叶昭佑笑嘻嘻的一副表情。

　　谢淮辞还是没有说话，叶昭佑还以为他不喜欢，然后才准备打个圆场，“我开个玩笑，你……不戴也好看？”

　　谢淮辞顿了顿才开口：“那你……别在左耳朵上……”然后轻轻摘下了眼镜，微微弓了些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僵硬，靠近叶昭佑让他有些紧张。

　　叶昭佑一听，轻轻笑着，赶忙举起右手拢了拢谢淮辞左耳旁的碎发，把手中那朵小花往他左耳朵上一插，恰好看见了谢淮辞左耳上的一颗小痣，平时被那些碎发挡着，还隔着眼镜架，是叶昭佑从未发现过的，他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谢淮辞只觉得左耳朵上有些痒，下意识歪头蹭了蹭，叶昭佑才回了神收回了自己的手。

　　“有点痒……”

　　“哦……看着还行……”叶昭佑的脸上泛着红，低下了头，抓着书包系子拼了命的往前走，“我在干什么蠢事啊？”

　　谢淮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差点没追上走了好远的叶昭佑。

　　直到叶昭佑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谢淮辞喊着：“谢淮辞！夏天真的来了！”

　　谢淮辞渐渐放慢了脚步，看着叶昭佑的背影，小声的应了一声：“是啊，夏天真的来了……”内心又默默的说：“而这个夏天，有你……我的太阳。”

　　叶昭佑没有听到谢淮辞说的话，他看着一地的忽忘草，向着阳光奔去。在这个无名的夏天，留下属于他们的回忆……所以什么才是永恒的呢？两个少年都在对情感朦胧的时候互相在对方身上汲取自己没有过的体验和缺失的陪伴与情感，一次又一次被触动的内心总会说明些什么的。

　　而叶昭佑这个太阳也确实照亮了谢淮辞过去黑暗的一角。

　　临进学校大门的时候，谢淮辞还是把左耳朵上的那朵花取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花塞进了口袋里，看了眼旁边的叶昭佑，又戴上了自己的眼镜，进了学校大门。

　　路上果然还是有很多人聊着闲话，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留了些距离，似乎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起来的。

　　南方的梅雨季，空气都是潮湿的，还泛着泥土气息的腥味，让人闻着有些不适，似乎都能想象到人摔倒后衣服沾上的脏乱痕迹，狼狈不堪。

　　是蝉鸣，好聒噪。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还有口袋里的忽忘草，不远处开得凌乱的无尽夏，潮湿的空气，闷热的温度，临近学期结束的不规则的考试和没有节奏的假期，都在提醒着人们夏天的到来。

　　“好热啊……这破学校连个风扇都不舍得开！烦死啦！”顾舟南又在座位上大声抱怨着，手上拿着个本子拼命地扇动着，头顶也确实是满头大汗的，正在往邓良身上靠着。

　　“哎呀，你往那边靠点……别再凑过来了，我也热。”邓良不敢使什么大劲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把顾舟南往外推，常年进出医院的身子也确实使不出什么太大的力气，身体也明显比顾舟南的要小上一圈。

　　“知道啦！你再让我缓缓吧！你那边更凉快！”

　　“好吧……”邓良还是坐回了正常坐姿，也只能尽量撑着身子往后仰靠着的顾舟南，他的眼神中没有抱怨，而是无奈的笑了笑，心里想着：“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顾舟南！你给我坐好！别一天天就知道欺负邓良，赶紧给我交作业！”陈依依抱着刚收好的一捧子作业本往顾舟南的桌子上一摔，看着顾舟南，太阳穴处的流海也被浸湿了些，贴在了皮肤上。

　　顾舟南见是陈依依来了，赶忙从邓良身上起来坐好，然后嬉皮笑脸地看着陈依依。邓良也只觉得身上一轻，舒服了不少，从桌洞里掏出一本作业本，递给了陈依依，“依依，给。”

　　“好嘞！”陈依依接过邓良的作业本，然后一转头看向邓良旁边的位置，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说：“你，作业。”

　　“哎呀，这么着急干嘛啊，如果陈小姐愿意赏脸陪我去看一场电影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交交作业的。”顾舟南还闭着眼睛一脸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举起来给陈依依看，毫无意识的耍着帅。

　　陈依依看着顾舟南手上举着的两张电影票，左眼皮还跳了跳，都替顾舟南感到尴尬，“呵，爱情篇？三个小时，还连坐？土不土啊你？要去你自己去吧，作业爱交不交，该干嘛干嘛去，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噢！”

　　“别啊！唉！班长你……别啊班长！”顾舟南看着陈依依甩着个头发就走了，还想上前追，而这一幕，也被邓良看了个全程。

　　“叶昭佑谢淮辞，你们来了啊？赏脸交个作业呗。”陈依依看看刚从前门进来的二人甩了甩手中的作业本。

　　“好。”“知道了！”两个人同时说道，陈依依还点头应了应。

　　“烦死了……又泡汤了！她们女孩子这么难约的吗？你说呢邓良？”顾舟南本来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埋怨的看着手上的两张电影票，但是一说到这，又突然转头看向邓良。

　　邓良本来还以为只是顾舟南和平时一样的普通发发牢骚，没想到还是把问题甩到了自己的身上，赶忙摆了摆手，说道：“我、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喜欢的女生是吧？”

　　“也对，问你也没啥用。”于是又转头盯着电影票发呆。

　　邓良的心怔了一下，只敢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句：“可是，我也确实不喜欢女生，我又不了解，你问我啊？”

　　“你今天来了呀邓良！身体好些了吗？”叶昭佑交完作业回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邓良，随口就问了句，无心地打乱了两个人的谈话。

　　“好多了，谢谢。”邓良冲叶昭佑笑了笑，虽脸上还没有什么血色，但阳光之下，倒显得邓良不是那么过于憔悴了。

　　“那就好，以后也要多注意。”叶昭佑也礼貌点了点头，回了个笑脸。

　　顾舟南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凑到叶昭佑的身边，一手揽过他的肩，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顾舟南又捂着个嘴小声说着什么，“佑哥啊……你说女生怎么追啊，我感觉我要耗尽我的一世英名了！”

　　“不是？我怎么知道啊？你给我滚远点行不行啊？”叶昭佑赶紧把顾舟南甩出老远，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叶昭佑会想下意识地看向谢淮辞，好巧不巧，眼神过去的时候，又突然对视，叶昭佑赶紧避开目光，转头又低下头的时候，心里只有四个字能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做贼心虚”，虽然不算什么特别恰当的形容词，但叶昭佑的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淮辞还没反应过来，本来还想回应一个笑脸，现在看，好像也不太需要了。

　　叶昭佑心里还回放了一下谢淮辞的样子，“我给他别的花呢？果然还是嫌丢人给扔了吧？算了，这也正常……”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是？我到底在失望什么啊？叶昭佑！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疯了啊？”

　　“唉呀烦死了！不管了良子，没人陪我去，你陪我去吧，两张电影票花老子150!我的钱啊……”顾舟南又是一副装惨的模样。

　　“好……”邓良看着那张小小的电影票发呆，虽然知道这张电影票一开始并不是属于自己的，可心里也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开心，形容不出来，但也表露在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他的一些行为不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回应，身体上的一些差异已经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他想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他情窦初开时的第一次奇妙体验，但也只敢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找到它。

　　我们的青春总是未完待续的，快乐很多，遗憾也很多，现在是进行时，盛夏也是。嘹亮的蝉鸣响了好久好久，光茫万丈，永远明媚，如永恒不变的回忆，在心里默默守护着，让那些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永远都只属于他们二人……

　　谢淮辞有一本本子，很简单的一本本子，没有多余的装饰，封面也是原色的。

　　他经常会在上面写下一些自己的情绪和日常琐事，短短的几个字组成一句话，这就是谢淮辞的日记，很普通，但又很符合他。

　　今天他趁叶昭佑不注意的时候把口袋里的忽忘草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花还是那样鲜活的，他想保存下来，但这朵花又不同于一张纸条或者是一张照片，所以他还是把花夹进了他日记本里不起眼的一页中，“如果保留不住你最解活的样子，那就做一朵可以永远绽放的干花吧。”

　　然后留下了一句话：

　　“叶昭佑送我的花。”

　　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我很喜欢。”

　　他期待的什么呢？是那一朵普通的花吗？还是已经成形了的友谊呢？一切美好都值得被期待。

　　日记里写下的都是自己最想直白表达的话语，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他想把它藏起来很久很久，直到遇到对的人再敞开。

　　人们总说，时间会抚平一切棱角，那时间也一定会在过去长出新的图腾。

　　那朵花一直都在开，可以开好久好久，花期漫长到可以熬过无数个长夜，藤蔓将他们彼此紧紧缠绕，生长在他们血与肉组成的身驱之上，然后再受他们爱的滋养，再到开出新的灵魂……

　　“我们的友谊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应该会很久很久……”